她心中虽是这么想, 可这又哪里是她忍得住的?
疼得难受时,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齐延的睡眠本就轻,温以菱一有动静, 他就醒了大半。
此时听到身旁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便知她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 侧头看她, 便见她的身体绞在一处, 正背对着自己。
齐延看不到她的脸色, 直接问了:“你怎么了?”
温以菱听到齐延的声音,惨兮兮地答道:“我好像坏肚子了。”
齐延当即说道:“那快去茅房。”
温以菱顿时摇头:“我不去!”
齐延见她憋得如此难受,还执意不愿去茅房, 心念一转, 便猜到她是因为怕黑, 所以不敢一个人去。
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齐延想了想, 说道:“你快穿衣服起来, 我陪你去。”
齐延的这句话,解救了温以菱现在的困境。
她说:“齐延, 你今天救我一命, 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来日我必报答!”
说话间, 她已经从床上猛地弹起,草草地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去帮齐延把轮椅推了过来。
此时齐延还未穿衣,温以菱却已经快憋不住了。
“我忍不住了,你别穿衣服了,就裹着被子吧!”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下,温以菱仅存的那么一丝丝良心, 让她顾忌到对方身上还带着病。
说时迟那时快,她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搀扶到了轮椅上,然后火速推他出门。
齐延全身上下,被棉被裹得密不透风,唯一伸出来的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只油灯。
他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小心护着手上的油灯。
温以菱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生理需求让她潜力大爆发,风一般的速度推着齐延急速前进。
凛冽的寒风刮在齐延的脸上,微疼,但很享受。这还是自他腿断了以后,再次感受到这样的速度,心底深处的郁意一扫而空,另有一股畅意。
待到了茅房外面,齐延立即将手里的油灯递了过去:“你拿进去吧。”
温以菱来不及思考,接过油灯就直接冲了进去。
为防听到一些不雅的声音,齐延推着轮椅走远了一些。他手上没有灯,所见之处皆是黑暗,平常乡下汉子这个时候出来,心里都难免会有些发憷,齐延却好似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
冬天的夜太安静了,静得可怕。
温以菱一直没听到外面有声响,心里有些慌张,便捏着鼻子问:“齐延,你还在外面吗?”
齐延并未走远,此时听到温以菱叫他,便答应了一声:“我在。”
听到齐延的声音,温以菱总算安心了。她现在身体的窘况已经缓解,便有心思说话了。
想起两人来时,只拿了一盏油灯,现在油灯被她带到了茅房里,齐延自然是没有的。
她开口道:“齐延,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跟我说话,或者我们两个一起唱歌。”
齐延闻言,神情逐渐古怪。
大晚上的在这里唱歌?要是被村里的人给听见了,恐怕只会以为山里出了什么精怪。
温以菱见他不接话,又抬高了音调喊了他一声。
齐延心知自己要是再不回应,对方恐怕又要胆战心惊了,只得应了一句:“我没事。”
温以菱听后,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说:“咱们两个现在好歹也是一起上过茅房的兄弟了,以后你要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告诉我,我必当仁不让,为你舍身而出。”
温以菱因为一直捏着鼻子,说话时便有些瓮声瓮气的。
齐延听着,不由失笑。
齐延这低低的一声轻笑,不知怎么就被温以菱给听见了,她音调拔高:“你不信?”
齐延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说:“自然是相信的,那你现在可否把你那油灯借我一用。”
茅房里顿时没了声响,过了好半晌,紧闭的木门下,有一六寸高的空隙。油灯被默默地从那里被推了出来,到了正中间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温以菱咬着牙,说:“最多这样了。”
齐延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那盏油灯发出的亮光并不强烈,仅能照到脚下的分寸之地。但温以菱愿意分一半给他,已是他从未料到过的。
他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波澜,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拿进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灭了。”
温以菱一听,连忙猴急地把油灯又重新拿了进去,嘴上道:“是了,万一灯灭了,咱们两个就彻底玩完。”
温以菱从茅房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好一会了。
这样的冬天,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此时被冻得瑟瑟发抖。
见到齐延,顾不得说话,连忙推他回房。
齐延身上裹了一床被子,倒是不怎么冷。只是当时事情紧迫,温以菱也没怎么仔细弄他身上的被子,此时回了房,才发现下面的被子被拖在了地上,上面都沾满了厚厚的灰。
所幸温以菱盖的那床被子还好端端的,温以菱安置齐延躺下后,她自己又到外间用冷水略微洗了洗手,才上了床。
她今天或是冻得狠了,往日白里透红的脸蛋早已没了血色,此时钻进被窝里面了,才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因为齐延那床被子现如今还扔在轮椅上,所以两人盖的是一床棉被,一回生二回熟,互相并不觉得尴尬。
温以菱待身子慢慢暖过来了,才翻了个身,侧躺着,朝齐延说道:“你说我今日闹了肚子,渺渺他们会不会也不舒服呀。”
齐延见她此时还惦记着旁人,心道:人倒是还挺好的,就是做出来的事情一个比一个鬼祟。
虽是这么想,却也不会将这话说出来。
他思量了一下,道:“我们回来时,没听到其他房里有动静,想必是都睡着了,你应该是自己吃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温以菱闻言又躺了回去,开始回忆起今天晚上自己究竟吃了什么东西。羊肉火锅是和齐渺渺她们一起吃的,没道理他们吃了没事,自己却坏了肚子。
冥思苦想下,温以菱终于想起来了:“咱们吃完饭后,我又吃了个梨……”
齐延便道:“梨性寒,应该就是它闹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缘由,温以菱便也不再管,只打量了齐延一眼,说:“你大晚上的,陪我折腾了这么久,又受了风,明天恐怕会生病,还是早点睡吧。”
齐延闻言,虽“嗯”了一声,却并不认为自己明天会生病。
今晚上他虽出了门,可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除了脑袋,一点风都没有吹到。反倒是温以菱,仅穿了一件外衣,就在外面逗留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是要病,也只可能会是她。
正在这样想着,耳畔便传来温以菱平缓的呼吸声,不多会,一个暖呼呼的身体也慢慢靠了过来。
齐延自知推她无用,索性不再去做无用功,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腹部,是最为规矩的睡姿。
他最羡慕温以菱的一点就是这人说睡就睡,而且睡得很香甜。他却不同,只要晚上醒了一回,再想入眠是极其困难的。
可今天,他或是累了,闭着眼睛,听着来自另一人浅浅的呼吸声,慢慢也产生了睡意。
第二天,齐延果真如温以菱睡前所说,再次病倒。
温以菱睡了一觉便满血复活,依旧活蹦乱跳,齐延看得实在眼热。
温以菱见齐延今日再次病倒,心中很是内疚,此时坐在齐延的床沿,朝他说道:“都怪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让你陪我去茅房,害得你今天都没办法出去拜年了。”
齐延听后,倒也没有那么不开心了,只打发她道:“你带着渺渺和齐蒙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温以菱便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们会早去早回的。”
说完,又起身帮齐延掖了掖被子:“周叔还在厨房里给你熬药,等会就会过来,你再睡一会吧。”
现如今刚刚天亮,因为村子里各自都攀亲带故的,所以每年拜年,都是关系近的好几户人家约好一起走,然后再一家家地拜过去。
村子里的亲戚温以菱都不认识,所以他们现在是要去伯父家,先给他拜完年后再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了。
搬到村子里生活,这些人情往来就多了不少。
温以菱带着齐蒙和齐渺渺刚走,周叔就端着药过来了。
齐延喝完药,便问了一句:“周平来信了吗?”
周叔接过碗,低声道:“来了,他从北边回来已经有好几日了,只是因为收到我们的信,所以决定暂时留在平江府城查……”顿了顿,才道,“查夫人,旁的人他不放心。”
齐延眼眸半阖,离开府城前,他确实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此时听周叔提起,只觉恍如隔世。也不知自己是希望周平查到什么,还是不希望他查到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错开了这个话题:“今年又害得你们父子两个没有在一起过年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算算日子,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刚好能在家里过个元宵。”周叔道。
周叔就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周平常年在外的缘故,两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周叔嘴上不说,心下却是十分记挂着的。
齐延想到这些,不由感叹了一句:“这几年都是你们在替我掩人耳目,我的身体又一直不见好。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交代我的事情始终没有眉目。”
“或许这次就有消息了呢。”周叔宽慰道。
齐延闻言,虽知道这是些安慰他的话,却也没再继续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