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
水晶宫中明珠辉煌,琅玕树上缠绕彩色绸缎,鱼虾熙来攘往,神仙谈笑风生。
摩昂身姿挺拔,指挥属下清点金银箱笼。
精卫翘着脚坐在龙王宝座上,随意挥开一箱盖,惊叹道:“这么多好东西!”
大鳌笔走龙蛇,详细记录每样珍宝,“银稜檀香木函子九枚、水精枕九枚、琉璃茶椀柘子九副……那当然,咱们西海拿出来的聘礼决不能被比下去。”
黄天化抱着酒坛从宝阁里跑来,“看我找到了什么?千日酒!喝喝喝,今晚不醉不归!”
千日酒,顾名思义,喝完会醉死一千日。他们在商周时期尝了一坛后,直接不省人事,差点错过封神。
哪吒无语凝噎,“好,醉倒了正好不用参加师兄和龙王的婚礼。”
雷震子质朴地问:“黄师兄不想随份子?”
黄天化:“……”
摩昂和大鳌不约而同地背过身,用行动表示“没听见啊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黄天化咬牙道:“你们是不是忘记自己是神仙了?我就不信,凭我现在浑厚的神力还能醉成那样。怎么,你们没这个自信?”
哪吒松开环胸的双手,接过酒坛,嗤笑:“怕你?”
雷震子憨憨地同意:“好吧。”
精卫一跳,跳下数层琉璃台阶,随意道:“大鳌,别让他们耍酒疯,我去找找敖闰。”
大鳌应声,注意力从聘礼清单转移:“你提醒我了,一直没看到她。”
珠珠刚装饰好寝宫,回到正殿道:“我也没有见到姨姨。”
婚礼前夕新妇离奇失踪为哪般?
大鳌手一抖,差点把礼单写成三界小报。
精卫扬起眉头,气势汹汹地走遍龙宫,终于在一株珊瑚后发现敖闰的身影。
敖闰在读话本子。
她黑发散落,颈间系着一枚如意结,柔软的脸颊贴着珊瑚,安静得与其他处形成鲜明对比。
纤长手指捏起书页,捏起了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故事,墨字在水中晕成一团。
精卫叉腰道:“好啊,原来你在这躲清闲。”
敖闰抬眸,淡定回答:“什么躲清闲,我这是在学习,学习一下婚后日常生活。”
精卫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字都花了,你能学到什么?”
她根本就没读进去!
敖闰索性将书一扣,直言:“我有点焦虑。”
精卫好笑地凑近她道:“你焦虑什么?来,跟姐说说。”
敖闰托着下巴,目光放空,没有纠正精卫的自称,“说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从九重天到西昆仑、从灌江口到水晶宫,全都在忙活你们的婚事。”
敖闰听见关键词汇,略一歪头,露出黑沉沉的瞳孔道:“对,我知道。”
就是这个原因。
氛围太夸张了吧。
有必要吗?她是和杨戬走到一个节点,又不是终点。
这么隆重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盛开在婚礼那一瞬间的烟花,让她有种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又被神明牢牢绑缚的错觉。
敖闰握住颈间那枚如意结,回想起杨戬为她系上时的样子。
“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凤眼专注,唇畔笑意温柔,神色饱含无限的期待。
她知道他为这一天准备已久。
如果是为了杨戬,那么敖闰愿意披上繁复而束缚的婚服。
她愿意做符合一切礼节的标准新妇,在众神目光中走向未知的终点。
敖闰垂首,脸颊留下珊瑚枝压出来的印迹。
精卫并没理解这种情绪,她眨巴眼睛,得出结论:“你不想和杨戬成婚了,你要反悔。”
敖闰立即道:“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她说完,发现自己语气太急切了,有点没面子地赶客:“你先回去,我想想吧。”
精卫迈步道:“那我喝酒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精卫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敖闰身上的怨念更强了些。精卫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晃走。
敖闰抱膝团在珊瑚后,怏怏不乐。
她正摩挲着如意结,耳旁忽然响起清润的嗓音。
“闰闰。”
杨戬立在她面前,身影清颀,向她伸出手道:“跟我走。”
敖闰起身,墨绿色襦裙在水波中散开,“去哪?”
斑斓的小鱼衔着明珠自他们之间游过,微光照亮一隅。杨戬如霁月临水,纹绣精致的衣袂垂落,笑道。
“我们去看长安、洛阳、扬州。”
作者有话要说:闰闰婚前焦虑啦。
注:“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出自《题结线袋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