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我问杨戬怎么知道的，他说猜的。
到了瑶池我直奔王母寝宫，一问才知道，是真的。
孙悟空他们已经到了，三日之后就是封佛大典。
王母见我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问我怎么了，我便把杨戬神机妙算的事情讲了出来，谁知她听后纳罕地看我一眼，道：“杨戬这是私自下凡啊？”
我一口花茶险些喷出去！
“不是吧？”我道，“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王母道：“反正他未向我禀告。”
我：“那也许和玉帝说了？”
王母斜斜看我一眼，懒得再说。
确实，让杨戬和玉帝禀报那更不可能了，他们早年有矛盾，杨戬肯被封神已经算是给天庭面子了，平日里一直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跟玉帝说下凡？那真是想也别想。
不过杨戬这人平日里不打架不闹事不出格，只是偷偷下凡，倒也没什么人会说他。王母见我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也就不追究了，只道：“三日后封佛大典，我们要准备准备。”
我听完秒懂，乖乖退下，精准避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职场糊弄学，九重天我是第二，没人敢跟我争第一。
杨戬在王母宫殿前等我。
我冲上去，兴奋地说：“大圣他们真的回来了！”
杨戬听后也露出一丝笑：“看来是平安无事。”
我心情好极了，按太白金星的话说就是，他还从没见过我这么兴奋过。
那当然兴奋，九九八十一难，人间一十七年。虽然我活了很久，对时光的流逝已经不敏感，但想到人之寿命不过六七十年，还是会感慨不已：这可是能从啼哭婴儿到长成大人的十七年啊！
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天庭这么热闹了，很多已经有几百年不曾见的诸天神佛全都回来，就为了参加封佛大典。听说陆压也要到了，我跃跃欲试，准备封佛之后就去找他拼酒划拳。
大典前夕，我在干什么？我在和杨戬闲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事情这么少，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们逐渐从见面无话可说只能相面的关系，变得也能聊上一两句，到现在基本可以畅谈无阻了。
仔细想想，好像我也没多讨厌他，之前吵架为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按照百花嫦娥她们的话来说，我和杨戬就是两个高龄小孩吵架。
我虽然嘴上不想承认，但她们说得没错。
招惹杨戬，实属是我过于幼稚了。
从南天门向上往西，有一片无穷无尽的黄昏。
那个地方是三界的交汇，有些异域来的菩萨认为此地名叫“乳海”，内含长生不老泉。而地藏菩萨则对我们讲过，这个地方名为“四空处”，连接着广袤的时间与空间，这点和异域菩萨们所说差不多，四空处的内里也是一片海，只不过是时间与空间之海。
我们身在外面的每个生灵，每分每秒，都是组成这海的一滴水。
“对了，真君，”我看着那片凝固的黄昏，忽然问杨戬：“那日为什么会是你把我救回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车迟国？”
杨戬看着我，虽然脸上仍无表情，但却好像有些无奈：“你才想起问？”
“突然好奇啦，”我道，“那天我们才吵了一架，你还愿意救我，简直——”
杨戬：“简直什么？”
我想了想：“有容乃大，不和我一般见识？”
杨戬一怔，随后被我的狗腿逗笑了。
他这段时间经常笑，虽然不太明显吧，但是能感觉到到比以前多了些许的活人气，而且性格也挺好相处的，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那日你离开后，我怕你遇上麻烦，所以暗中跟着，”提到这件事，杨戬面上露出些许不自然，“去了九华山，也去了车迟国，最后恰好将你救了。”
我目瞪口呆，磕磕巴巴的，震惊于眼前这家伙管闲事的能力：“你居然跟了我这么久……你……谢谢你。”
杨戬别开头，仍然尴尬，然后慢慢道：“不必挂怀。”
说到这里，许多事情都能解释了。
怪不得杨戬那日在我的地盘突然出言攻击孙悟空，敢情是当初正好撞见过我俩对打，那站在天庭的立场上，杨戬肯定觉得他是秉性难驯，还是只野猴子。
想清楚这点，我突然有点心情好了，原来都是误会啊。
说开了这件事，我和他都心情舒畅。
我问：“你怎么想到来这边散步？”
“我负责镇守四空处，”杨戬道，“不久前才安排的。”
我听后走到云边朝着那片晚霞看：“这个四空处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三界的交汇吗？我每次听西天菩萨的讲解都像是听天书。”
杨戬摇了摇头：“是时间。”
“时间？”我不解，“时间这种东西怎么会让我看到？”
杨戬摇摇头，也十分不解：“佛祖当时也并未说明，只说那里代表着永恒的时间，在四空处我们可以找到任何一个时间，哪怕只是瞬间。”
我惊奇不已：“这么神？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不可以，”他伸手阻拦我，“会灰飞烟灭。”
我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或者说神仙都没有。我们的时间是恒定的，在飞升的那一刻就凝固了，除非遭遇到什么重大变故，否则神仙是永存的。
现在告诉我靠近时间会灰飞烟灭，这也太荒唐了？
“你认真的吗？”我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问，“神仙也不可以吗？那地方看着其实……还挺安全的。”
杨戬点头：“地藏菩萨专门叮嘱过。”
我没话说了，虽然地藏菩萨和善又爱笑，不故弄玄虚也没什么架子，但他认真严肃说的某件事，却是绝无更改可能的，连玉帝都要敬他好几分。
我这种小神仙，就更是只能乖乖听话了。
见我一脸不解地闭了嘴，杨戬道：“或许我们可以去听地藏菩萨讲经，说不定他会继续透露一二呢？”
“这是个好办法！”我雀跃起来，“那等封佛大典过后吧。”
我伸出手，掌心朝向对方：“来，杨戬，我们说好。”
他向我击掌，点头道：“说好了。”
*
转眼就是封佛大典。
我伤养得差不多了，有太白帮忙，吃好喝好，王母又一个劲儿让食神徒弟给我进补，胡吃海塞了这么长时间，我只觉得自己现在能一拳打穿玉石桌。
之后就是沐浴、更衣、梳妆，换上一身神仙行头，赶往极乐国度。
据说极乐国度距离人世间有十万亿佛土，我不清楚那有多远，反正从南天门赶过去，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吧。
去的这一路见不到任何景致，只有白茫茫的天，也见不到其他人。
不久后，前方微微泛出七彩的光。此时人间已经是黄昏，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那光就像是一道分界线，清晰明了地将极乐国度与尘世划分开来。
我念咒，随后一头撞入那光芒之中。
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封佛大典。
其他神仙应该也差不多，所以这次几乎都到了，有好多在外云游了上千年的神仙也回来了，要知道我第一次见他们的名字，那可是在封神榜上。
来者大多都有自己的坐骑，没有的就架云，尽数停滞在空中，如果从正面高处看下来，诸天神佛汇聚于此，应该是个震撼场面。
我职级不高，排在很遥远的外面，只隐约能看到如来佛祖的头顶的佛光。
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手心一热，低头看去，发现是哮天犬。
它幻化成一团小白狗的模样，正舔我的手，用热切地眼神看着我。
我回身，看见杨戬正在我身后。
他换了武神银甲，手握枪戟，眉心一道红色痕纹，眼眸明澈，俊朗非凡，说他是天庭里长得第二好看的，恐怕没人有信心争第一。
“哎，你应该去前方吧。”周围静悄悄的，我压低了声音说，毕竟这可是二郎真君啊，名号比我长了二十个字呢，怎么会和我这种小神仙站在一起？
杨戬却说：“无所谓。”
我当然愿意和熟人站一起，于是自动与他并排，脑袋左右小幅度转动，对周围的神仙好奇不已：“那就是雷祖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远方那个身着武铠的三眼老者，头发胡子都是雪白的，身材高大，面色冷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神仙。
雷祖俗名闻仲，曾是殷商太师，后来因为征伐西岐时战败，又和十二金仙结下梁子，以至于后来就算是归顺了天庭，但关系也相当一般，平时基本不在九重天露面。
我看看闻仲，又看看杨戬，欲言又止。
二郎真君料到我有话要说，道：“直说。”
“你和他谁更厉害？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同时期来做神仙的。”我一边摸着哮天犬软软绒绒的白毛一边问。
杨戬用极其无奈的表情看着我，显然是觉得这问题有点傻。
自古以来，因为杨戬和闻仲皆有三眼，所以拿他们比较的人并不少，民间更是将封神时期的历史写出了各种演义，在流传这百年间津津乐道。
谁是封神榜的武力值第一，也成了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我在伐纣期间，与他有过几次交手，各有胜败，”虽然觉得无聊，但杨戬经过仔细思考之后，还是用慎重的语气回答我，“他这些年云游四方，或是在朝歌修炼，我们没有过招的机会，所以具体谁更胜一筹，并不好确定。”
我忍不住笑：“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杨戬听后看向如来佛祖的方向，那边霞光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眼。
片刻后，他说：“是你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晏：和死对头玩的越来越好了怎么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