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年这假不知道要休多久,他起初还有点儿担心,但每每看见余斯年悠然自得的享受宅家时光的样子,自己也很羡慕,再到机场旁敲侧击的一打听,好家伙,难怪那么悠然自得,虽然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人就是可以带薪休假。
这天谢盎然去食堂打餐,专挑空姐、空少们人多的地儿坐,又听了满满一耳朵。
“诶,管制小哥,你不是和余斯年一个宿舍,你居然都不知道!”一名空少啧啧称奇。
谢盎然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坐在这里听你们‘分析’了。”
是的,因为之前他申请和余斯年同宿舍,外加他长得不错,好像也在机场“出名”了,很多人都猜测塔台这位新人肯定和余斯年处不来,最多三天就会申请退宿,然后三天又三天,三天又三天,居然坚持到了现在,就像奇迹一样。
一名空姐道:“你们说这是不是更加佐证余斯年就是走后门进来的,我们没冤枉他,你们想咱公司规章制度多严格,平常想换班都很难对吧,要层层走审批流程,人家呢想休假就休假了,还带薪的,我听说他一休假,好多机长的飞行日程都重新调了,正抱怨着呢。”
“是啊,连带着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开展,机长心情好一点,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点,机长心情一差劲,就总能给你找茬,比如说那个谁谁嫌弃餐食不好吃要你给他准备外站配的餐啦。”某空姐道。
有空姐附和:“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呗。”
另一名空姐坐在谢盎然旁边的位置正用小勺扒拉着面前的沙拉,清脆的蔬菜叶嚼得响亮,嚼完之后她发表了自己的言论:“所以说余斯年就该在机长‘黑名单’上,他和那些机长相比,是另一种讨人厌。”
这怎么能怪上余斯年呢,谢盎然很想辩驳,休假是余斯年的正常权利,而且是正儿八经批准通过了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放弃说出口,义愤填膺是对的,但也要有脑子,此时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不但没效果,绝大可能也会连带着被喷。
看来,想要扭转余斯年在所有人面前的印象,还是得从长计议,看从什么地方着手更好。
*
录用之后,有三个月的转正考核,即使谢盎然已经有一年的实习经验,也不敢大意。
这天夜里,他正在房间书桌前一条一条的默背守则预案,却敏锐的听到了一声“咔哒”声,他耳力很不错,听出来是房门轻轻扣合的声音,谢盎然看了一眼钟表,这么晚,以为家里遭了贼。
转念一想,自己住的可是机场旁边的员工宿舍区,又不是以前租过的那种几百块的偏远安置房,外面就有警备巡逻厅,进门配备有门卫24小时轮岗值守,更别说房间还是电子款感应门禁。
他鼓起勇气从猫眼孔向门外望去,并不是漆黑一片,楼道微黄的灯光下,有个人影,影子的主人好像是在等电梯。
即使是在拐角,即使没能看到正脸,谢盎然确认得也很快,这个身高比例,是余斯年没错,静谧的环境下,谢盎然越来越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忍不住疑惑:余斯年这么晚还要出门吗?
电梯升上来,在他们这一层停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后是走进电梯的脚步声。
谢盎然搭在门把上的手这才动了动,鬼使神差开门,再然后鬼使神差的按下了另一间电梯的下行键,动作一气呵成,直到站在电梯里,谢盎然才感觉到一阵茫然,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已经立了春,天气依旧不算暖和,漆黑的夜风冷得谢盎然一哆嗦,有点后悔既然要跟人为什么不多加件衣服,脑子一热的后果便是如今要在瑟瑟寒风之中冻成狗。
前面高大的身影并没有慢下脚步,谢盎然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直到余斯年不再走了,谢盎然凝睛一看,嗯?
高大的身影此刻踏足一片草丛里,忽然他蹲了下来,谢盎然清晰的听到了一种类似于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
草丛之中好像有东西,谢盎然屏息……这地方,不会有蛇吧,他有些担心余斯年被咬,野生的蛇类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谢盎然越想越有些被吓到,闹出来的动静也大,惹得余斯年回头来看。
察觉不妙,谢盎然整个人轻巧的往旁边略去,从来时的小路隐匿到旁边的水泥墙柱后。
说来误打误撞,从这个角度,便能够借助月光看到余斯年那边的环境了,噫,他手上的那圆圆的、反着光的居然是个罐头!
他再定睛瞧,原来余斯年正用罐头在喂流浪猫,一窝在冬夜里流浪的小三花。
小猫的奶叫声并不是“喵呜、喵呜”字正腔圆的样子,听上去微弱又有些尖利,以至于谢盎然刚刚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还以为是老鼠发出的叫声。
他挺喜欢小动物的,儿时家里也养过一只土猫,土猫不金贵,弄点鱼骨头和剩菜剩饭就很好养活,相比起来城市里的猫就很娇贵,但模样是真的好,他之前好奇消费过一次猫咖,里头的小猫咪很是黏人,那毛发一看就是拿品牌猫粮养出来……
论过度忘我沉浸有多致命。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余斯年已经往回走了,走的就是他们刚刚来的那条小道,得亏此时谢盎然不在那条道上。
糟糕!
谢盎然眼皮一跳,刚刚他来的时候一直是跟在余斯年身后的,如今余斯年折返,想要抢在他前面就不容易了。
从他们那栋楼到这儿的路程不长,连个近路都没得抄,如今一前一后,和来时一样余斯年还是老样子走在他前面,那他要怎么赶在他回家之前回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啊。
明明一条大长腿这下走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相反比刚刚过来感觉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甚至某人还悠闲的点燃了一根香烟,冒着火星的明灭烟头在漆黑的夜幕里就像一个定位标志点,仿佛时刻提醒着谢盎然余斯年和他的距离位置。
要不是知道余斯年没有发现他,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故意为之了!
谢盎然急得要命,单独一条道被余斯年占着,旁边都是半腰高的茂密花坛,根本没办法穿过去,只期盼着到了岔路口,能够觅得机会。
终于到岔路口,谢盎然在心里小九九的怂恿下,提起步子就要往旁路上走,隐约之中好像听到低笑了一声,他没怎么在意,心里迫切的想:现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万万要赶在余斯年进门之前先行一步。
事实证明,抄近路有时候也是无果的,这人的腿怎么还能一快一慢,在谢盎然想要进楼的时候,某腿长的人已经走到楼栋口,眼看着就要去乘电梯,而自己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算了,摆烂吧,他不想努力了。
然而事情在此时有了转机,余斯年停住了脚步,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转了个向往外走去,好像是去外面接电话了。
有门儿,谢盎然可不敢再跟上去,虽然他也挺好奇是什么人这个点给他打电话,他慌忙摁了停在一楼的那部电梯的上行键,关门的时候好像还听见了余斯年结束通话,推门走进的脚步声。
好险呐,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唯有那往上跳动数字让人感觉到安心。
一路顺利得很,谢盎然想,余斯年肯定要等旁边那趟电梯下去了才能上来,而自己有充足的时间进门,再躲回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里,刚刚那股子紧张的神色一扫而空,他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掏门禁卡。
刚刚他慌忙出门根本没拿……
算了,摆烂吧,这回可真没救了,得有什么样的气运才能好心光顾他第二次,这种机会一般只给一次。
旁边那部电梯在接到人之后,数字跃升得很快,谢盎然只能悄悄打开旁边的安全通道楼梯口,躲了进去,借着楼道口去偷瞄余斯年。
安全通道这种地方,在深夜是很可怕的,他不敢亮灯,怕引来余斯年的注意,墙上幽幽的绿色灯牌看得有点儿让人心里发毛。
果然,余斯年是带着门禁卡的,他眼巴巴看着余斯年进门,飞速溜回了走廊。
走廊上的声控感应灯亮了又灭,谢盎然估算着时间,应该有两点了,余斯年都能洗个澡再睡下,他难道要在门外待一宿不成。
感应灯再次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太容易引起某方面遐想,即使和屋内就一墙之隔,一切声音仿佛被放大了一般,首先是电梯处猛然间轰隆作响,再然后楼梯口的通道门好像也传来“吱吱呀呀”摩擦地面的声音,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推动。
谢盎然听到自己那压抑沉重的呼吸声,警惕的看着电梯和完全通道的方向,背后频频冒出冷意。
不行了,快饶了他吧!
“咔嗒。”
感应灯应声而亮。
谢盎然惊出一声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