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挂上夜空,谢盎然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无边泳池,怎么就在这泳池里泡着了。
他在考核观众席上等了好久好久,等到最后一组考核都结束,才察觉不对,终于给余斯年打电话,询问他身在何处。
彼时,余斯年已经驱车走出了很远,而谢盎然仍然还在考核场,思索之后,余斯年驾车返回接上了谢盎然。
再然后就是带着谢盎然抵达健身房。
谢盎然丝毫没想到余斯年考核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来这高楼之上的无边泳池游泳!
难道他一点也不疲乏吗?
余斯年尽兴的游了好几圈,终于端着气泡水,和谢盎然一样的拿着气泡饮料趴在池沿,边歇边说道:“不,我正是因为疲乏,才过来。”
“游泳才是所有运动里面最让我感觉到放松的项目。”
谢盎然尝试着摘下身后的泡沫板,一手扶着池沿,一边让自己的身体漂浮起来。
他纳闷,明明很艰难,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才不觉得轻松吗?
余斯年却说:“能偶尔摘下泡沫板证明离完全可以自己‘漂浮’起来已经不远了,你有这样的进度已经可以了,我以前的游泳课学了一个学期。”
“这话骗骗小孩子就可以了,比如初中时期的我,但凡上高中了,都不会信的。”
谢盎然心知肚明,所谓学了一个学期是指代的什么,恐怕余斯年说的“学一学期”是指将所有的泳姿都学一遍而不是像他这般就只掌握一门蛙泳。
“你不知道,我是进了学院才开始学习游泳的,不像你有小时候在河水里嬉闹的经验,积攒了足够的水性。”
“你可能都不能想象,当时我们的教官都有多严厉,对我们这群小子一点情面都不留的,不愿意下水,没问题,飞一脚就给你踹下去了。”
或许是这话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具体场景,谢盎然被逗乐了,“我猜被踹下去的人里面应该没有你。”
余斯年无奈道:“错,我虽然其他训练都很积极,但是第一次也是被踹下去的。”
“第一次下水,在做心理建设,然后突然就被踹下去了,呛水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没几个没有呛过水的,感觉呼吸里都是池水的味道。”
说起过去那些训练的日子,余斯年语气十分轻松,就像那个时候他也经常在电话里给自己分享一些生活中的趣事的时候。
看着这样的余斯年,谢盎然乖乖的听着,将目光投向夜空。
而余斯年也越来越打开了话匣。
“那个教我游泳的教官可没有我教你这么温柔,就像你背着的这样的泡沫板......”他捞起刚刚谢盎然解下的还漂浮在身旁的泡沫板,“按照我们的训练进度,应该是可以背到第六周的课才取下,你知道么,我当年是被逼着取掉的。”
“被逼?”
“教官狗得很,有一次好几个班一起训练,教学进度不一样,我们班还在背泡沫板,隔壁一个班的泡沫板已经拆掉了,可能看我背着泡沫板游得不错,速度比较快,他非说我已经到了可以取泡沫板的时间,然后二话不说把我背上的泡沫板就给撸掉了。”
说到这里余斯年还愤怒的握拳狠狠拍了一下水面,水花四溅。
“那时候年轻爱较真,就趴在池边死死扣住池沿和教官理论,我算过,其实要到下一周才学满,才可以拆掉泡沫板,我打心眼里就觉得没有了泡沫板我根本游不过800米宽的深水区,可能没游多远就要往下沉。”
“好笑的是,我的教官还说让我试试,说这里这么多教官和安全员看着,要是真的沉了,会第一时间捞我。”
“但我就是死死不肯,反正僵持了好久,我都害怕把教官惹毛了,一脚蹬我手上,让我撒开池沿,那估计我就要狠狠喝一口池水。”余斯年撑在池边说。
“我就是一直认为还不具备能够摘下泡沫板独自游过深水区的能力,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游得很轻松了,可能是形成了依赖,觉得脱离了泡沫板我一定会沉下去,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又不像你这么瘦,天天训练,浑身都是肌肉,很沉的。”
“那然后呢?”
余斯年擦了一把发尖淌下来的水珠,“我猜教官肯定见多了这样的,因为每到摘泳圈换泡沫板、摘泡沫板的时候总有一堆人叫苦,他根本没当一回事,然后我用拳头告诉他了不能不当一回事。”
谢盎然:?
“他非要把我的泡沫板摘了,我就去抢,你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是愣头青,反手就把教官也拉下水,在水里和他扭打。”
“当时想放弃这一门训练课的心都有了,反正其他课成绩不差。”
谢盎然看向余斯年,“我猜你一定没有打赢你们教官。”
“是的,教官当时钳制着我,只问了我2个问题。”
他问:
飞行器出了意外落到海里,你是游还是不游?
乘客掉进海里,你作为一名机长,是救还是不救?
“我当时就语塞了,无疑是要游、要救的。”
“如果你还想完成飞行梦想做一名优秀的飞行员的话,就必须掌握这些,对吗?”谢盎然低声问。
余斯年与谢盎然互视一眼,下一刻,他说:“聪明。”
过了半晌,余斯年接着道:“他当时和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如果还想当一名好的飞行员,今天就在我这儿把泡沫板摘了游过去,证明看看,你有当好一名飞行员的潜质与能力。”
所以,这便有了如今遇水如游鱼般灵活的余斯年。
“那我要好好谢谢这位教官,他教会了你,现在你教会了我。”谢盎然认真道。
“学会蛙泳你顶多只能算刚入门。”他点了点通过数次尝试已经能脱离池沿漂浮于水面上的谢盎然的脑门。
实话确实也是这样,余斯年其实没有教他太多,没有像他原先的教官们那样严厉的教育,甚至教学也很少,属于“放养”,只是在动作错误、比较技巧的方面指点。
弯月的明黄月光好像穿透了空气,将源自于太阳的光线投向了这方深蓝泳池。
谢盎然身旁的余斯年忽然转身一个猛扑扎进水里,那细小的水花很快被“抹去”,刚还在的人便已经不见。
余斯年下沉了。
谢盎然看着那水面,良久在心里说:现在的你,已经有当好一名飞行员的能力了。
*
这一次联考的分数,经过各项目评判、汇总、审核终于评定了出来。
这次上榆、下杉、南橘、北枳四市联合执考,各航司的在职飞行员都参加了考核,人数不少,没想到顶着巨大的压力,余斯年挤进了前十。
而在上榆航司,他的分数更是排到首位,让人震惊不已。
就在几天前,谢盎然悄悄去蛋糕店定制了一个蛋糕,他想不论余斯年考核如何,他的努力他都看到了。
余斯年拆开蛋糕盒的时候,赫然发现那时一架飞机模型食堂的定制蛋糕,冰皮和奶油的用料很足,做出来的蛋糕逼真得很。
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那些模型摆件,好像那些被妈妈塞到纸箱里扔掉的飞机模型在这一刻回来了。
浓重的回忆不免让人红了眼眶,他压下哽咽的声音,尽量平稳道:“做得很像,像小的时候爸爸给我带回来的好多这样的飞机模型,都是我儿时最宝贵的礼物。”
谢盎然没想到,余斯年还有这样的回忆。
余斯年的房间很空,航空元素可以说一点儿没有,干净、极简,让人很难猜透卧室的主人的性格、喜好。
谢盎然刚刚搬过来的时候就留意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和余斯年把话说开,多年的不见让两人拉远了彼此的距离,而余斯年性格也变化了很多,哪怕是他已经搬进了宿舍同他同住,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就连自己的房间也会放置着空中管制的书籍,墙上贴着工作过的每个塔台的风景照,可是余斯年的房间太干净了,连一架飞机模型都没有。
他曾经认识的那些机长们或多或少都有这些的,再不济也会再桌案上摆一个公司发的印有自家标准的飞机模型,可是余斯年的卧室里连这个都没有,原来是刻意为之。
他试探性的问:“那些模型呢?”
彼时,余斯年拿着塑料蛋糕刀正在切蛋糕,他的手倏地一滞,双眸缓慢收紧。
“有的被扔了,也有的被烧了。”
这话好似无关痛痒,没有过多的语气起伏。
一叠装着冰激凌皮皮的蛋糕递给了谢盎然,谢盎然接过。
他思索着问余斯年:“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然后又补了一句:“如果哪里说错了,你别介意。”
余斯年释然说:“没有介意,那些模型都被我妈妈付之一炬了,只是她不喜欢而已。”
擦干手指上粘的一点奶油,将目光移到面前的飞机模型蛋糕上,“但我现在又重新拥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场景:余斯年盯谢盎然下大厦顶层无边泳池
余斯年(os):他这么瘦,又不像我天天训练浑身都是肌肉,估计一脚踹下水就要受伤了吧?算了,还是“轻柔”教育吧~
谢盎然:我哥就人很好啊,丝毫没有像他原先的教官们那样严厉,看到没,他都不舍得踹我下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