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盎然回过神来,摸了一颗之前余斯年带回来被他没收了的酒心巧克力,浓浓的酒味又让他有些迷糊。
他想了又想,自己是因为要寻找余斯年的缘故,才选择的空中管制专业。
也的确如余斯年所说,这个专业他没有选错,是非常合适他的专业。
他心思细腻、做事认真,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很少能受到干扰,那些雷达屏信号上的变动,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就留意到,他脑子灵活,分析精准,能够传达出各种指令。
不管是大四实习的时候,还是踏入工作以来,都很少失误。
学业时期就已经受到刘老的赞扬,夸赞他是干这一行的好苗子,无疑是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从业者最大的褒奖了。
有人说:做一行爱一行。
谢盎然猛然发觉,在从事这一行时月里,他并不排斥,也不因劳累而憎恶,渐渐的和那些前辈们一样,有了属于作为空管的信念,为每一架飞机的起落而顾念。
真正的成为了飞行员们的“眼睛”。
*
谢盎然忍不住担心,但他又觉得以余斯年的能力,理应没问题,奇怪,他明明很相信余斯年,却为何内心里不住焦急。
而此时,余斯年正向考核人递交了自己的证件,经过仪器检查后,他轻装上阵走进低压舱,端正的坐在固定位置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态,迎接适应性训练考核。
0米-3000米(60min)-4000米(30min)-4500米(10min)①
舱内,气压随着舱外的控制调节,不断变化。
舱外,医护人员和氧舱技师全程透过透明舷窗,观察着所有考核人员的个人状态,以便适时处理缺氧等不适症状。
气压的降低,让余斯年感觉到了难受,这是意志力的训练,只要逐渐适应,便能够慢慢的消除那些负面的症状。
在低压、缺氧的环境下,余斯年尝试着闭上眼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思绪渐渐的飘远,大约是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反而越会受影响。
父亲离世的巨大打击、母亲疯狂的阻拦和责骂声,不好的回忆冲击着他的大脑。
又不知道坚持了多久,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轻音乐的旋律,在流畅的音乐里好像时不时夹杂着男子轻柔的耳语,让他有了一些清明,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烦忧。
舱外,属于余斯年的数值渐渐开始平稳。
你见过旋转陀螺吗?
谢盎然还记得白薇师姐问他的话,他是见过的,在第一次离开葡柚的坐着的绿皮火车上。
那时候葡柚机场还没有兴建,谢盎然去下杉读大学必须先乘坐绿皮火车出葡柚,再到邻近的机场转机。
大概是葡柚的确还是穷乡僻壤的小县城,绿皮火车上保留着“传统项目”,乘务员们会胸.前挂着小盒子,沿着车厢叫卖一些零食、物品,其中有个东西就是旋转陀螺。
谢盎然看到乘务员拿着小小的一根索条,在陀螺的缝隙里猛的一抽,那陀螺就旋转起来了,上面还带着五彩的小电灯,能够发出光来。
售货员看谢盎然看得出奇,问他买不买,谢盎然摇摇头。
说实话,他挺想买的,但是他没有太多钱了,一分一毫都要省着花。
“旋转陀螺是那种小的陀螺玩具吗?”他疑惑的问白薇,不知道白薇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个东西。
“不是,误会了,我说的旋转陀螺是他们飞行员要考的项目。”白薇说道,“飞行员里有一种训练叫做旋转陀螺训练,就是类似于陀螺的一种仪器,人站上去固定住四肢,进行旋转,还有一种叫做多维固定滚轮,那个可以360度旋转。”
“你知道飞行联考吧,下午他们就考核这个。”
余斯年喃喃道:“听上去,并不容易。”
“飞行员们都是老训练人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白薇道。
他知识有些担心余斯年,听说余斯年从疗养院出来,就积极的进行人体机能训练,应该能通过吧?早期在航院的时候,余斯年就经历过严格的训练,那个时候他在念书,常听余斯年提起。
基础牢实,再次捡起应当不难,后期余斯年也有严格保持体能训练,这点从他不间断的固定去健身加大耐力训练就能看出来。
“嗯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跟着重复,似是宽慰自己。
“大问题没有,就是成绩好坏而已。”
“啊?”
白薇笑说:“每位飞行员能力有所不同,考核出来的成绩自然不一样,考核嘛,总有人拔头筹,自然也会有人垫底淘汰。”
“那些扎实勤奋的飞行员,除非心态不稳、临场失误,肯定是不会垫底的。”
余斯年是不会垫底的,谢盎然笃信。
*
谢盎然通过吴玫月弄来了一张观众席场券,可以在观众席位上观看这一次的飞行考核。
上机考核,尤为重要,也是余斯年前一段时间进了那么多次模拟机的原因,只为在考核里拿到最佳成绩。
广场上系统播报音一道接着一道,然后是飞机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和破空声。
他抬头往天空看去,便看到跑道上有机器滑行然后腾飞。
不知道余斯年是在哪一架。
谢盎然默默的翻开背包,拿出一个小小的望远镜,对着远处将数值进行调整,以便更清楚的看到场上细节。
他紧紧的盯着场上的飞行器,纵使那些飞行器滑行起飞的速度很快,用上望远镜也很难捕捉到具体的人物,但他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余斯年的考核似的。
他不断的在脑海里比较着不同飞机里驾驶员操作的完成度,将那些完成较差的一一排除。
忽然他眼睛一亮,刚刚那架定然是余斯年了!
有了模拟机上的各类操作训练,余斯年的操作已经非常娴熟,灯灭之后,双眼迅速适应了偏暗环境,副驾驶位置坐上打分员,他的考核正式开始。
*
二零一四年,余斯年的毕业年。
在每一个毕业年里,空航院的学子都要经历一场非常非常重要的大考,俗称毕业考核,凡是通过了的,便能准予从学院里毕业,未通过,要留校等待下一学年和学弟、学妹一起补考。
这样一场考核,来的人却并非只有他们学院的领导,上级部门也会通过这样一场考核来选拔后备,顺利毕业的话,不仅能够拿到毕业证、学位证,还能拥有了少尉之衔。
余斯年是这一批里面各方面比较好的,他的学分很高,除却每学期的考核成绩、平时成绩的累积,更主要的是因为那一次芝桃大地震救人的功勋。
那一年芝桃地震,震级很大,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山洪泥石流随之而来,原先通往小县城的道路已经被堵死,唯有倚靠直升机将物资运送进去。
运送物资、医疗救援,本不该让他们这些还在学院受训的学生到受灾地去。
不过在当时,飞行人员匮乏。
最终还是向空航院发送了调令,所有的教官被允许在学院里挑选一些学子,驾驶直升机赶往山区。
余斯年是自己打的申请,那个时候他大一,或许是从小的耳濡沫染,进入学院后丝毫未曾懈怠,他的飞行能力一直拔尖,他的考核成绩比那个时候一些在学院里混日子的大二、大三学长、学姐要出色。
经过评定,他被评估可以参与救援。②
即使如此,在众人眼里,这群学院的学生仍然救援经验不丰富,所以在救援之中,余斯年仅仅只被安排担任基础的直升机巡查,负责驾驶直升机灾区位置的受灾情况进行汇报,运输物资和医疗救援的重任,都不是他们的任务。
他一路按照指令巡查,将灾区的情况整理通过无线电信号传输。
灾区受灾情况很严重,他没有发现灾民,大概是都被埋在泥土里面了,他大概的记录了一些经纬区域,将受灾严重的地方在地图上重点标注,顺带也将自己估算需要救援队用专业的生命检测仪器来查找的重点区域勾画出来。
泥石滚动的响动非常突然。
余斯年以为是距离他很近的什么地方再次发生了二次灾害,却发现并不是。
他的听力、视力一直很好,远处的那一小块泥土只是动了动,然后没有了动静,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响动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余斯年很相信自己的五感,从小他就在爸爸的熏陶下,进行过简单的听力、视力的训练,他将直升机的高度降低,凭着本能确认那处泥土下一定有生命迹象,而非自己主观臆断。
而且人命关天,就算是判断错误也要证实。
于是剩下了另一个问题,按理说这个时候,作为巡查人员他应当立即联络救援总指挥部,然后请总指挥部派遣救援小队过来救人,可是......
那处响动太微弱了,如果泥土下真的埋了人,要么是已经透支力竭,要么是缺氧窒息,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再制造出动静了,等不到再派救援小队进来。
余斯年咬牙,该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此处有参考低压舱训练资料。
②未免不能理解,这里的设定是余斯年虽然是大一生,但他17岁(高二)已经报名通过了招飞,18岁时通过了考察,再加上他父亲原来就是出色的飞行名将,所以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后期实训,会让他理论+实操都比较优秀,像体能考核、实操考核等都会比那些在大学里才接触飞行知识、飞行训练以及混日子的学长、学姐们要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