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经过努力就可以获得成果的，哪怕是在飞行上极具天赋的余斯年也不能不为了这次的考核分外努力，好在结果是喜人的。

不过理论成绩的优异仅仅让谢盎然有了片刻舒心，没几天他又开始为余斯年的体质检查而烦忧。

体质检查最担心的就是给出的结果单上某一项或者某几项出现复查字样，体检报告久等不来，余斯年也有些焦急了。

实际上，倒也不是真的自己焦急，他看着手机上如同轰炸过得一条条短信，自他去指定医院完成这次检查三天后，便陆陆续续受到谢盎然询问体检结果的短信。

起初，询问的意思很是委婉，不过在日常温馨提示和问候中夹杂一句，不那么引人注意，直到最近，谢盎然终是忍不住直截了当的在短信里问他体检结果如何，总是让他也受到影响有些焦急起迟迟未出的结果。

这样的余斯年幼稚得又不像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倒像是过去那个小孩儿。

他觉得这样的谢盎然有些可爱，于是打开短信编辑框，迅速输入：

【你似乎比我更关心我的体检结果？】

良久，对面像被封条封住嘴噤声了似的，没有回音。

按理不会如此，他熟知谢盎然，只要不是在工作时期，他回消息都特别迅速，况且如果是在工作时间，谢盎然就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过来了。

余斯年眯了眯眼看着刚刚谢盎然发送过来的前一条询问短信，静静的耐心等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条短信“到账”，带着那浓浓的控诉写着：

【你在我小的时候就引导我特别向往和你一样做一名飞行员，可我在入学体检时被刷下去了，我怕你万一也被刷下去，会变得和我那时候一样不开心。】

谢盎然倒在床上看着发着蓝光的手机屏幕。

他想，余斯年对飞行的执念只能比自己更深，万一在这样关键的环节体检失败，该有多难过。

在他愣神时，手机忽然震动，他定睛看去，是挺长的一段话。

【每个人的人生都在寻找自己的梦想，都在寻找到底什么才是心中的热爱，在这个过程中，有诸多的试错，不要因为不能够成为一名飞行员而难过，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你自己的道路，空中管制这份工作就很适合你，可能错过是为了成就这最好的安排。】

是这样吗？

自己真的像余斯年所说的那样，算找准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吗？

谢盎然不由的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机，他第一次在心底询问自己：空中管制真的是自己的热爱吗？

因为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是因为余斯年的缘故才会选择这个专业乃至踏进这个行业。

床上的谢盎然仿佛跌入了回忆中，那些不曾久远的我回忆深深将他包裹。

他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是在2018年的下杉市。

和在葡柚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他自己填报的志愿，作为一名复读生，谢盎然对志愿填报的流程已经非常清楚，可是他仍然迟迟犹豫。

不为别的，为的是专业的选择。

他很想选择飞行，一遍一遍的看着自己勾选的专业字样，但他知道不能。

下杉市的网咖按时间收费，显示屏上的上机时间数字不断跳动，可用时间正在不断缩减，这个小小的隔间安静得可怕，和网吧里其他区域格格不入。

那些四周充斥着的男孩子们打游戏时敲击机械键盘的声音、疯狂激烈的叫喊声、打电话的大声交谈声......好像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似了的，和前后左右都形成了明显的分界线，像是泾渭分明。

谢盎然安静得坐在他的隔间里，专注的盯着志愿填报界面，也不言语。

没有人留意到，在这一方小小的隔间里，全市高考分排名第一的状元，正在为志愿填报而踌躇。

电脑屏幕上显示谢盎然的所有的信息都填充完毕，却迟迟没有提交。

谢盎然不是没有估算过自己的分数，他今年考的这个分数比之去年要更加的高，这样的人数填报上榆航大的王牌专业飞行专业是绰绰有余的，可是......

终于，他死心的下拉菜单栏，鼠标滚轮的滑动，已经选择的专业顷刻变化字样。

哪怕更换一所院校，选择飞行专业，仍然要进行体质检查，无论怎样，他都通不过，飞行专业并不是他成绩优异就可以读上的。

当年开颅手术的痕迹，仍然在他的脑袋上，这让他终身、永久的丧失了成为飞行员的权利，哪怕重新高考几回，都改变不了。

他又何尝不知呢？

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他告诉自己：谢盎然，你也该对成为飞行员死心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可以，但是你不能放弃寻找余斯年。

既如此，不能报选飞行专业，要填报什么专业才能有更大的可能性和他再相遇呢？

谢浩然隐下填报窗口，拿着接过开水的一桶泡面，走出网咖。

下杉的暑期，闷热得很，网咖里面冷气吹得足，这便显得门帘外的外界愈发的热了，好似全身融入了一个大火炉之中的那种热，才不过几秒，谢盎然的额头上就已经渗出汗液。

他在水泥楼梯上拾阶而坐，一遍吃着更辣更热的泡面，一边掏出手机，拨了几位号码，赫然是刚刚他通过网络查询到的上榆航大官网上挂的招生办联系电话。

电话声响了，却没有人接。

谢盎然又吞下一大口面，后知后觉，已经这么晚了，招生的老师或许都已经下班了。

他将听筒拉远，打算挂断电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嘟声响了两次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听声音是一位男老师，说来也巧，这个时候正因为招生的原因在加班，这才接到了谢盎然的电话。

谢盎然把面放下，言简意赅的讲了自己致电的来意。

了解到谢盎然是今年的高考生，男老师很热心，详细的为他介绍起了学院。哪怕已经有些疲惫，哪怕即使是考生自己打过来的电话，都一丝不苟的对待。

几番聊天下来，谢盎然也征询了自己的专业填报，希望老师可以给出建议。

招生老师笑着说：“你可以大胆放心的报我们学院的任何专业，王牌专业飞行专业是学院里最好的。”

谢盎然却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坦诚的告诉老师：“很久之前，我的头部进行了一场颅脑手术，此生大概与飞行无缘。”

老师有些惋惜，“飞行员的身体素质是一个硬性条件，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学院的其他专业都很优秀，我们院校是华国里数一数二的航空航天类院校了。”

他询问谢盎然：“说这么久，我还是想听一听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专业？”

“老师，除了飞行专业，我没有别的想去的了，不过......”

招生老师显然有些好奇，他跟着重复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可以，我想学一门离飞行员最近的专业。”

招生老师有些好笑：“你这孩子果然还是对飞行专业爱的深沉。”

谢盎然知道，这位招生老师似乎误会了什么。

“容我想想。”

“离飞行近的专业其实有很多，比如说一些地勤类，他们时时刻刻都能见到飞行员。”

谢盎然随即笃定道：“那我就选这一类。”

但招生老师却道：“不不不，你的分数很高，可以往其他专业发展。”

他沉思了许久，给出自己的建议，“不如你填报空中管制专业吧。”

“这个专业，虽然并没有和飞行员时时刻刻面对面的接触，但是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也算是另一种‘朝夕相处’了。”

“飞行员的每一句指令、每一个飞行动作，都需要空管和飞行员之间真诚的相互配合。”

“行业里流传着一句话：‘我是你的眼，你是我的翅膀。①’管制员们为飞行员提供飞行引导，才能让飞行员驾驶飞行器更好的翱翔在万米高空之上。”

“管、飞实际上，就和一家人一样亲密，虽然工作内容不尽相同，但有着对于彼此的责任在，论默契空中管制专业绝对是和飞行专业最默契的搭档了。”

“但是我也要提一嘴，空中管制专业的学习可不比飞行专业学习容易，要了解的、学习的、背诵的多很庞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可以的。”

他最不怕的就是学习了。

谢盎然默默的记下了空中管制这四个字，将放在旁边已经有些凉了的面汤一饮而光。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专业，他不敢草率的决定，回到卡座上，便用为数不多的时间，仔仔细细的开始做有关于空中管制的功课，通过互联网了解更多有关于空中管制的信息，慢慢的，他的眼中生出了光亮，似乎找到了他该走的道路。

或许学这个专业真的有机会让他找到余斯年，何不放手一搏！

而且，说不定余斯年就曾就读于上榆航大，等他九月入学就能有他的消息了。

谢盎然很笃定，华国航空航天上最杰出的两大学府就分别位于上榆市和下杉市，下杉市的民航大他去过了，那必然就在上榆市的上榆航大了。

台式机屏幕的蓝光，映照在谢盎然的脸上，他移动鼠标轻轻下拉菜单，仔仔细细的寻找到空中管制专业，并且认真的勾选、提交。

至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源于管、飞之间流传的一句话。

——

这章没有小剧场，但有同时期对比：

18年的谢小然：兼职打工仔，坐在水泥台阶上吃泡面，因舍不得连汤汁也不放过。

18年的余大年：身处上榆疗养院，刚由全封闭式心理治疗转为半封闭式心理治疗，终于可以走出病房门和病友交流，BUT可以吃到营养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