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年感应了自己的工牌,模拟机机舱舱门滑动开启。
余斯年站在门边,给谢盎然递过来一瓶气泡水。
“我可以进?”
“当然可以,小心脑袋,进门不要被撞到。”
模拟机里一共两个位置,谢盎然很自觉的坐到副驾驶上,舱门缓慢合上。
谢盎然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切感,倒不是没有和余斯年单独相处过,宿舍里、直升机巡游时都是和余斯年待在一处,但就是这样密闭的空间,让他有些不习惯。
灯光暗了下去,余斯年坐在主驾驶坐上,谢盎然才感觉到他连飞大四段之后的疲惫,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余斯年懈怠了下来。
谢盎然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的陪余斯年坐着,等着他整理好自己开始训练。
“啪嗒!”
不知道余斯年按了什么键,模拟机舱被启动,谢盎然感受着模拟舱的震动。
这是飞机滑行的模拟感。
谢盎然看向余斯年,哪怕是模拟驾驶,他也很专注,此时的驾驶并没有开启自动驾驶模式,完全依赖人工操作。
经过一段气流颠簸后,飞行平稳了很多,余斯年也是这个时候递过来一幅.....仪器?
谢盎然默不作声的看着指尖夹着的深蓝色仪器,一时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VR眼镜,最新研发的产品,和这套模拟机适配,机场里仅此一台。”余斯年笑着说,“待得无聊的话就戴上试试,或许会比较有意思。”
看余斯年练习,怎么会无聊?
他接下了那副眼镜,那些按键与操作对于他这个半外行来说只能略懂,大部分时间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定格在那些操作上,而是.......总被操作的人分心。
他脑子很灵活,这种时刻,大脑总会自主飞速运转。
莫非......他发现了!
所以,余斯年发现自己总盯着他看,所以才拿了眼镜给自己?
模拟驾驶舱的内光在此刻骤然乍灭,只余下微不足道的按键灯光。
谢盎然的脸陡然发烫,他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眼睛里渐渐出现的光亮转移了他的注意力,VR成像很逼真,仿佛真的有前视镜和舷窗似的。
白云从舷窗飘过,好像身处在万米高空之上。
镜架里声筒传来了破空的呼啸声,那是根据运行速度模拟的飞行运行的声音。
“哇,这个做得好逼真!”
他不会驾驶任何一种飞行器,但这个VR模拟,好像给了一次做飞行员的机会,带来了声临其境的极致体验。
“还是你驾驶得好,飞行体感才会这么好。”谢盎然伸手去贴舷窗外漂浮的“云朵”,“要是能做到兼顾触觉就更好了!”
余斯年驾驶技术确实不错,谢盎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正飞行的时候,为了确保驾乘人员的生命安全大多都是力求平稳,而模拟机上除了基本操作之外,很多时候也会考核驾驶员的技术、水平,比如应变能力、驾驶技巧等。
他们驾驶乘坐的这架模拟机就随着余斯年的操作不断运作着,由原先的平稳而应对着障碍躲避,谢盎然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于是大胆的观察起余斯年的操作来,他翻阅着驾驶手册,观察得很细致,虽然空中管制和飞行员不是同专业,但有些理论知识还是共通的,他默默的给余斯年算起分来。
几个比较难的项目完成,飞行器又趋于平稳飞行状态,即使抬升和下降高度的时候仍然有些颠簸,谢盎然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这个动作被余斯年看在眼里。
项目考核间隙,他自主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让飞行器进入安全的巡航高度,和谢盎然搭话。
“你知道自我进入这个行业以来,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谢盎然明显没有料到余斯年还会和他说话,他想了想,还是摇头。
“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也憧憬过这个行业的光鲜亮丽,后来真正走到了岗位上、坐上了驾驶位、握住了方向舵,我才发现这个行业不仅需要起早贪黑,更需要持之以恒的信念,我们不得不自律,因为每一次的飞行都需要保持着对生命的尊重。①”
的确如此,很多人只看到得到那些华丽又美好的外表,而自动忽略这个行业的艰辛,起早贪黑、饱一顿饥一顿都是寻常。
“辛苦了。”谢盎然脱口而出。
余斯年揉了揉谢盎然的脑袋,笑着说:“这有什么,我们就是干这一行啊!”
“更何况,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塔台上的你们不比我们轻松。”
不知道为什么,谢盎然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郑重,可是他头上还带着VR,没有看到余斯年的表情。
他把VR眼镜摘了下来,而余斯年已经转过身,再次握住了方向舵。
直至夜晚,两个人才并肩走出机场,向宿舍而去。
一条大街的距离,机场的喧嚣和员工宿舍楼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夜幕之中,余斯年不知拿出了什么,递到谢盎然面前。
借着昏暗路灯的那一点点微弱亮光,黑发年轻人看清那是一个淡蓝色的礼品袋。
良久,他问道:“给我的?”
男人投向年轻人的眼神深邃,“谢然然,我发现你长大了之后,很喜欢明知故问。”
谢盎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似乎又要向之前在驾驶舱里那样开始烫起来了,抓紧袋子,就要离开。
然而他刚刚迈出步子,男人的声音再度入耳,“不打算现在就打开看看吗?”
他装作义正言辞的道:“嗯,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礼物是不礼貌的行为。”
余斯年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带到路灯下,温声说:“送礼人同意就算不得不礼貌,而且那是关系不够亲近才会觉得不礼貌。”
谢盎然感觉大脑有些宕机,余斯年的意思是因为他们足够亲近,所以我当着他的面拆他送的礼物他丝毫不会觉得不礼貌么?
颤抖修长的指尖触及到了礼品袋里面的小盒子,这个是......
香水?!
余斯年道:“前段时间飞了F国一趟,去了一趟世界著名的香水之都,给你调了一瓶,到家了你闻闻看喜不喜欢。”
给你调了一瓶。
谢盎然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不同于那些成品香水,这是余斯年特意自己调制的。
还是在他实习阶段的时候,就知道有些机长、空姐们会利用职务之便去当地的一些免税店采购,那个时候他们中间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语叫做“免税店中过,谁能片叶不沾身?”
有的更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一些机组人员便将购物当作最常用的解压方式,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
余斯年从冰箱里开了一瓶气泡水,笑着问:“在想什么?”
谢盎然拿着拖把仔仔细细拖地却停住了,“没有,就是没想到你也会在外面买这些东西。”
“其实很早之前......我是说以前,就考虑过,等你十八的时候,送你什么成年礼物才合适,没想到这个时候才送出手。”
谢盎然埋头,他也曾想过成人礼的时候把什么东西送给余斯年,民航大寄到葡柚的录取证书还保存得很完好,但好像过了那个时间就怎么都送不出了。
“我们要不要像过去那样,开一次地铺......就今晚。”
谢盎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很没来由的说出这句话,心里突然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余斯年看着谢盎然手里的拖把,仔仔细细的又看了看谢盎然真挚的神色,“可以,我去把咱俩的被子搬出来。”
客厅的茶桌被移开,突然变得宽敞起来,谢盎然垫了厚实的几层,哪怕是席地而睡,也不会觉得硬得太难受。
他趁余斯年没注意,悄悄的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圈里,配文:夏天虽然走溜走了,但咱们仍然可以开上大地铺!
和谢盎然第一次开这样的“地铺”,正是他和母亲隔阂已深的时候。
或许是不愿意回那个压抑的家,又或许是担着对谢盎然的一份责任与照顾,余斯年总是在寒暑假期飞到葡柚同他一起。
宿舍里的孩子渐渐都走光,老式风扇的扇叶在头顶旋转发出“吱呀吱呀”的机械声。
余斯年拖着行李箱,歇了口气。
明明不过六月初,夏热就已经让人头顶冒汗,余斯年直接搬进谢盎然的寝室和他同住,反正宿舍里也只有谢盎然一人不会回家。
“你看葡柚我人生地不熟的,蹭一蹭你的寝室可好?”
少年眉头紧紧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余斯年执意要住他的寝室,葡柚虽然只是小县城,但旅馆还是有的,夏天里会有空调,不会像他的寝室只有一架吊扇和无穷尽的蚊子。
难道......余斯年没有钱住旅馆?
青年看着谢盎然紧缩的眉头强忍着笑意,像是印证谢盎然的猜测似的,他死皮赖脸的道:“买机票把钱花光了,就收留下我嘛~”
作者有话要说:①源于曾经见过的一句话,不太记得出处了,后续如果找到出处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