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盎然望着铺好的地铺,为天真不懂事的自己而愤慨,他为余斯年长时间的停留而欣喜、担忧余斯年在葡柚的经济开支的时候,没想到余斯年正像个“老油条”一样逗自己!
老骗子的潜质果然从那个时候就有端倪了!
谢盎然的脸陡然红了,他翻身背对着余斯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忽然觉得这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真是太刺眼了。
他忽的从地铺上爬起,然后将窗帘一把扯过,拉得严实。
余斯年笑着问:“是月光太亮眼了么?”
谢盎然在心里暗道:是你太亮眼了。
和余斯年再次经历“同床共枕”,却再难以找回当初的那种感觉,那个时候的宿舍楼没有现在的层高,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月光不能够透过小窗,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窗帘的遮光性能很好,拉上之后,瞬间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客厅里一下就暗了下来,谢盎然并没有睡意,他拼命想再向从前一样和余斯年多说说话。
大约是年长之后多了很多心思,反而不能像那时没什么顾忌的把那些生活中所见所闻的全部倾吐给余斯年。
“你走之后,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回去了,只是没来得及跟我告别,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我挺埋怨的,我想过给你写信,可是我没有你的地址,甚至连你在哪个城市、哪个大学,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大城市,可华国的大城市不只一个。”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好像自己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谢盎然在心里想。
“但是,我依然给你写了好多封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谢盎然补充道:“没有乱花钱,用的是学校发的信纸。”
“虽然那些信没有送到你手上,但是现在我有机会说给你听了。”
谢盎然说这些的时候,余斯年长久的没有出声,此刻因为过于疑惑,出声询问:“说给我听?”
“嗯,那些信我都还记得,不过都是些校园生活里的琐事,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谢盎然说道。
“可以说给我。”
就像余斯年带他直升机巡游、给他补送十八岁成人贺礼一样,这些都是余斯年的弥补。
而他也想把那些“遗憾”弥补上,可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
软垫摞得高高的,虽然谁在地铺上,但丝毫没有硌着的感觉,谢盎然翻身回来,发现余斯年还蛮愿意听他絮絮叨叨的讲那些学生时期幼稚的小故事。
忽然,余斯年问他:
“谢然然,你还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在谢盎然的初中学段,他很想他的爸爸、妈妈,为此和余斯年倾吐过很多次,没想到余斯年还记得。
“我很久都没有再梦到他们了,可能是下意识在逃避,高中之后学习压力上来反倒没有那么想念,我害怕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他们满脸是血的样子.......”
多亏有了余斯年的陪伴,好不容易不再那么不安了,余斯年却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那个时候,谢盎然渐渐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要依赖任何人。
可是......依赖这种行为有的时候就是不可控的。
他反问余斯年:“你呢?”
“我?”
他的事情,谢盎然应当了解不少了,既然谢盎然想问,余斯年没有瞒着。
“我从疗养院康复出院,才真正的接受了我妈妈离开的事实。其实,就在我陪你一起的最后的那个暑假里,我妈妈烧了炭,我在手术室外陪了她一晚,医生说抢救无效,第二天精神就受到刺激,那个时候我已经入职工作,我的领导是我爸爸的恩师,得知消息后为我劳心劳力,是他托关系把我转入上榆疗养院进行康复疗养的。”
言尽于此,再提起这段过往,余斯年仍然会哽咽。
又有谁会不想念失去的亲人呢?
所有的故作坚强,大抵不过是不想揭开伤疤,让自己再度品尝痛苦罢了。
睡意渐渐袭来,谢盎然渐渐合眼,呼吸声变得均匀。
余斯年给他搭好掀开的空调被,轻轻的将谢盎然扶正,如今睡着的谢盎然很乖巧,连发丝都乖巧的待在它们该待的地方。
让他想起那时候谢盎然频频从噩梦里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谢盎然的黑发。
男人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思绪回想到谢盎然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一封封写下的信笺该是多想告诉他,所以才记得那么深,过去这么多年,依旧能随时从心里翻出口诉。
就像过去和他煲的每一通“电话粥”,小少年总会把那些趣事一股脑的倾诉都留给最熟悉的人。
余斯年伸手想去口袋里掏烟,却掏了个空。
城市里夜间昏黄的道路灯光不会熄灭,道路上仍然有车水马龙,他只掀开了一瞬,听到身后谢盎然翻身的声音,就紧紧合上,客厅里重归于黑暗。
余斯年走回自己的“铺位”,却侧卧瞧着谢盎然,轻声说:“谢然然,和我说这些还要壮胆吗?你呼吸里青梅酒的味道虽然很浅淡,但我嗅觉向来很灵敏哦!”
翌日。
谢盎然起得很早,他蹑手蹑脚的起身,先是看了看身边的熟睡的男人,然后连被子也没有整理、光着脚就往厨房跑。
厨房的冰柜里有两瓶青梅酒,度数不高,但对他来说足以微醺,其实余斯年答应后,他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都说给余斯年。
本就是那些年积攒下来没有说的话语,只是不知为何到了他现在的这般年纪,反倒是更难以说出口了,谢盎然知道这个心里准备做不到位,于是就打主意到这两瓶青梅酒上。
余斯年很爱从冰柜里拿气泡水,更遑论这两瓶青梅酒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谢盎然不得不早起“掩盖一二”。
他打开冰柜,将见底的透明酒瓶取出,“实在是憋在心里不畅快,就是很想要和他说啊,说完了就没有遗憾了。”
“嗯,它好不好喝?”
谢盎然还沉浸在思考中,跟着回答道:“怪好喝的,不过还是那次喝得菠萝啤更好喝一点。”
“看来下次得换菠萝啤储存在冰箱里。”
谢盎然抱着酒瓶转身回头,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一手扶着打开的冰柜门,也在往冰箱里瞧,“不关冰箱门,电要跑光了哦~”
谢盎然从余斯年的手臂下钻出,抱着瓶子往外跑,“这两瓶空了,我去丢掉。”
余斯年无奈,只能喊道:
“把鞋穿好再去!”
*
“师姐,你说送什么东西作为礼物才合适呀?”
谢盎然又和白薇的班排在了一起,他们本也算得上是师兄妹,所以说话间更加亲近,显然谢盎然在她面前更放得开一些。
譬如问出这么一句。
白薇正在茶水间喝奶茶,这次终于不采用粉末冲泡了,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桃桃撞奶。
她思索片刻答道:“送礼首先当然要看是送什么样的人啊!考量你和收礼人是什么关系,再考虑关系的远近,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拜托人家的,这又要再考虑,当然还要考虑你自己的花销,虽然很俗套,但有的时候礼物心意也确实体现在价格上的。”
“不过,中国有句老话叫‘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价格不重要,合适最重要。”
“如果要送礼的人和我们是同行,你觉得送什么是合适的?”谢盎然问道。
“同行?空管呐?”
“飞行员。”
白薇用一种考究的眼光看着谢盎然,好像要从谢盎然的话语里抓住什么一探究竟似的,“送谁?”
谢盎然深知白薇的性子,不告诉她反而会更加好奇深究,他总不能说是余斯年。
于是随口胡诌:“我曾经在民航大认识的同学。”
“送同行的话,我觉得最近在机组人员里流传比较热门的一个东西或许挺合适,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胜在经常可以用上。”她眨眨眼,让谢盎然等一等。
没过多久,白薇回来,手上多了个物件。
“喏,就是这个东西,我要好的一个空乘小姐妹安利给我的。”她给谢盎然展示,随着按键按下,出泡口喷射出绵密的泡沫。
“这是一个零酒精的护手仪,你知道机组人员他们经常要在接触不同的人和物,可以随身携带的免洗洗手液对他们很重要,市面上很多洗手液里面含酒精,对皮肤的伤害很大,这个就很好,小小一个,方便携带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可以过安检。”
的确,旅客们总认为安检是旅行途中的一大困扰,其实对于机组人员来说,他们同样也需要通过安检,像这样不违规的东西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谢盎然还记得,他第一次坐飞机飞到下杉市去念大学的时候,就因为带了一瓶花露水,被扣下。
他知道现在的余斯年一直过得相对随意,也可能是不再上心,像这样细致的东西他是没有的,随即他问白薇要了商品链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盎然:煲不了电话粥,我还可以写信,信寄不出去,我还可以背下来,余斯年,你逃不掉的!
余斯年:这就是青春期学霸少年的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