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年向塔台报告后，径直调转方向，没有犹豫。
隔壁市的雷雨也即将到来，好在他们赶在了雷雨来临之前成功降落，副驾驶也跟着捏了一把汗，对余斯年的怨气更是压在了心底。
他尽职尽责的向乘客们解释着原因，协助空乘安抚客人的情绪，第二天早班机组都进场了，他方才结束工作。
谢盎然站在航站外，拨通了给余斯年的电话，电话那头接通的声音有些疲惫。
他试探性的问：“下班了吗？”
其实余斯年忙起来，譬如工作的时候都是接不到他的电话的，像现在这样电话接通，他基本心里有数。
“怎么，有事？”
并不冷淡，好像故作轻松。
谢盎然想了一下答道：“我在机场食堂，已经找了位置.......你过来吃饭吗？”
那边是良久的沉默，不过最终答应，“好，待会来。”
从叶简老爷子那里回去的当晚，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好在晨时出班在余斯年的备份间睡得很好，不然真的熬不住。
又是新的一日，谢盎然端着餐盘坐下，听着同事们谈天，正握着筷子把一小截油条蘸着豆浆送入口中，一件制服适时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哪怕是随着余斯年工作了一天一.夜，鼻子里嗅到的还是余斯年身上的浅淡的香水味，他对男士香水并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闻起来是那种和本人体香融合得非常自然的柑橘调香水。
他的目光逡巡着那个在窗口拿餐的背影。
本来余斯年沉默的时候，他也就想找补一个台阶下，顺口说自己给他从食堂打餐带回去，没想到余斯年竟然同意了。
余斯年在谢盎然身边的空位坐下的瞬间，整桌人顿时鸦雀无声，谢盎然不自觉的感觉身边人进餐的速度开始加快，过了没一会儿已经有人开始端起盘子离席。
他掩饰了脸上的表情变化，偷瞄余斯年，发现余斯年一如往常。
是他冒进了，不该在余斯年还没有在众人严重扭转过形象的时候就让他面临这种尴尬处境的。
剥好的白煮蛋递到了谢盎然面前，“再不吃，豆浆里面泡的那半截油条就要‘溶’了。”
谢盎然接过了那个鸡蛋，囫囵进嘴里，压低声音不满道：“我刚刚就已经吃过鸡蛋了！”
他不是很懂，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不需要特别不重复营养的年纪了，余斯年为什么还乐衷于不忘记让他“吃鸡蛋”这件事情。
主要是这“白水煮鸡蛋”他已经吃到吐了，余斯年不在的那几年，因为实在太想念，更怕自己会忘记余斯年，谢盎然都是很自觉每天吃鸡蛋的，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得很好。
两个人的互动分外自然，让在场还剩下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纳闷：什么时候这位塔台最帅气的管制和有名的“瘟神”关系亲昵到这种地步了？
余斯年吃得很随意，但细看这一次，他拿的真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大多都是甜口加肉食，看得出是真的饿了。
谢盎然向来习惯观察余斯年用餐的细节，看到那一碗糯糯的粉蒸肉就没移开眼，然后还瞧到了一块牛排。
他终于偏过头，送上了疑问的目光。
余斯年用刀叉分了一半送到了谢盎然的碗里，“知道你在想什么，机场食堂里没有，这是我之前从国外买回来的，只是请餐厅里的师傅帮忙加工。”
谢盎然用自己手里的木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那小块新鲜的牛排，“哦。”
谢盎然来之前，余斯年习惯了一个人，吃东西也很随便，唯一会来的地方就是机场食堂，训练、工作强度比较大的时候，他会趁飞国外航班的时间去买一些比较好的肉食。
谢盎然看上去并不太爱吃肉食，他吃得很健康，符合他的身量标准，荤素搭配均衡，对肉食的需求远没有他这么大。
从小时候起，就一直那么瘦。
天可明鉴，自己从来没有少过他食物，在谢盎然的学习阶段，都是一箱一箱全麦吐司、全脂牛奶给他寄送的。
余斯年看着被他的制服完全笼罩的谢盎然，忽然就觉得难怪那个外籍飞行员会青睐他，不过看样子，谢盎然应该是没有遇到那人，算他识相！
走出机场，谢盎然脚步停顿，似乎要走向另一个方向。
“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了，接下来我会去兼职，你呢？”他把制服交还给余斯年。
“我去健身房。”
不是余斯年不累，他是真的累，但是飞行考核在即，他只能挤时间，加强体能训练。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虽然劳累，但肉是咔咔长，谢盎然准备的餐食、机长餐的含油量，加上刚刚吃掉的牛排，让他选择了下班后立即奔赴健身房。
谢盎然向余斯年道了再见，转身走去。
身后的一股拉力，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回扯。
“嗯？”
“跟我走，我开车送你。”
“哦。”
好看的脸上露出的诧异转瞬即逝，他好像独来独往惯了，已经不会像曾经的小跟屁虫一样黏着余斯年跑，主打的就是不麻烦别人。
只是这个“别人”里面，从什么时候包含上了余斯年呢？
谢盎然站在拉开副驾驶的门，轻巧的坐了上去。
“怎么找了这么远的道馆兼职？”余斯年开着车，漫不经心的问着。
谢盎然把头靠在座椅上，“以前兼职的地方就在这片，和道馆馆长认识。”
大概是人红是非多，自谢盎然上表白墙后，围绕在他身边的“红眼病”越来越多，到大三下学期，已经发展到遏止不住的态势。
有一回，谢盎然就被人堵了，有人拉了一大帮子人谢盎然堵在了校外......
这样的情形似乎似曾相识，谢盎然脑袋里有什么记忆好像这这样的场景缓慢“重叠”，人群陆续走出的时候，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第一次被欺负的时候，躲着挨打，不想挨打就要跑得很快，要不被找到，可是葡柚就这么点大，学校周边能藏身的地方就那几个。
后来被欺负的时候，穿着牛仔外套的青年挡在了他的前面，高大的背影将他整个人都笼得严实，他喘着粗气勾着手指对欺负他的那帮大孩子说：“我前两年在部队里待过，就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弟弟吧？是一起上还是单独来？”
大概是集结起来抱团约好的，谢盎然看到堵他的人里面“鱼龙混杂”，真是何德何能拉了这么多仇恨。
人群一片嘈杂，在狭小的街道里，人头涌动着。
“他就是校学生会长，老师眼里的学霸、优秀学子，不就是学习好点，就是因为有他，老师才看不到我们也是优秀的！让他把那些竞赛机会吐出来！”
“就是这个人，明明每年都拿奖学金了，还申请学院的助学金，我看他也没那么穷，也没看他吃糠咽菜啊！”
“我在好多学校的贴吧和表白墙都看到妹子暗恋他、追他，特么的老子哪点不如这小子，你看他瘦不拉几的，除了脸，有哪点值得喜欢！”
“我听说他还因为追一个‘初恋’从民航大退学了，那么好的学校说不读就不读了，最可恨的是，他到了上榆航大还在找人，就说这么喜欢怎么会让人给甩了呢？那不得赶紧巴巴的贴上去做舔狗呐！不会是人家一早看清了他绿茶本质早就想好了要脱离苦海吧！”
……
……
人都有从众心理，当有人看不惯你的时候，说得有模有样，时间久了，总会有人无脑跟风，也觉得你不对，久而久之，就是众矢之的。
尤其在他们尝到了嬉笑别人的乐趣的时候，就愈发排挤，哪怕你不是“笑点”，他们也自动将你划分为那个笑点。
有些话，他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但是，有些话......
他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一卷护手胶带，开始往掌心里缠绕。
他缠得很仔细，待准备就绪，他朝那些人勾了勾手指，“你们打算是一起上还是单独来？”
那个下午，只不过是谢盎然记忆中的一个小小节点，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记忆。
“想什么呢？不说话我都要以为你睡着了，没有不舒服吧？”余斯年将手贴上谢盎然的额头。
谢盎然的眼底带着乌青，像是并没有睡好，余斯年不解，明明昨日谢盎然在酒店内睡了一觉，又回家休息了一晚，今天应该是恢复了元气和活力才是。
虽然他们航空人作息极其不规律，但年轻人应该没有这么难恢复？还是谢盎然身体素质太差了，总是恢复得更慢些？
谢盎然回过神来，臭着一张脸，“没有生病。”
他发现余斯年总把当瓷娃娃，待会如果余斯年跟着他进去看到他训练的话，他高低要展示一下，自己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余斯年从前座扶手盒里拿出一瓶牛奶出来，“别苦丧着脸，你是去赚钱的，要积极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盎然不知何时从包里拿出一卷护手胶带，开始往掌心里缠绕，说：“你们猜我和我‘表哥’谁打人更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