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办公室的木质门被敲响,清俊的男生恭敬的走了进来。
男生穿了一套相对较为正式的小西装,但并没有那种板正的感觉,反而衬得十分年轻活力,一看便是富有朝气的小青年。
“你就是老刘说的那个他很看好的门生吧,随意坐。”
面前的老者看似很是和蔼,但谢盎然却没有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一位普通的老爷爷看待,他知道这位和气的老人其实也有将领该有的严肃的那一面,只是没有对他展现出来罢了。
“冒昧叨扰您了,看来刘老师已经和您说过晚辈的来意。”
谢盎然把手上的小礼盒放在朴素的茶几上,“给您带了一点老家那边的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听说你原是芝桃人?”老者和善的给谢盎然斟了一小杯大麦茶。
谢盎然愣了愣,忙答:“是,没想到您还记得芝桃。”
老人叹了一口气,“怎会不记得,那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
“我年轻那阵子,去过芝桃,见过很多山里的乡民们,知道你们那里发展种植业,听说还是华国最古老的茶区之一,你们的茶叶有很多都种植在高原上。”
“原来是这样,是的,芝桃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发展种植。”可惜芝桃不在了。
“你今天来拜访我,是有什么事情吧,老刘很喜欢你这个门生,他开口,有什么我这个老头子能为你解惑的,知无不言。”老人端起自己的茶杯,“年纪大了就爱喝一点养生茶。”
“那晚辈就开门见山了,余斯年这个人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我了解到您当年是余斯年的上司。”
“余斯年?”老者的目光锐利,随即敛了下去。
察觉到老者的防备,谢盎然连忙道:“您放心,我不是为了打探他而来,您也知道那年地震,我有幸活了下来,正是余斯年救出的我,我对他没有任何恶意。”
“原来是这样。”
“那你想问有关于他的何事?”
“如果我说,和他有关的我都想了解,您愿意告诉我吗?”谢盎然言辞凿凿。
老人笑了笑,把喝茶的大瓷缸搁下。
“余斯年的父亲余礼,虽然比我年纪尚小些,却和我是多年的好友。”
“我第一次看见余斯年,还是在他的满月宴上.......”
*
纪念是下杉市人,只因在上榆念的师范,后来也就在上榆找了工作,留在了上榆,那一年,上榆师范大学正好和余礼的航校组织了校外联谊活动,纪念就和余礼认识了。
毕业一年后,两个人顺利的结婚生子,经营着自己的小家。
为了避免铺张浪费,发扬朴素作风。余礼很少办酒,但那一次为了怀里的小娃娃,办了一场在那个年代还算用心的满月宴。
叶简捏着余礼怀里小团子像藕节一样的手,塞了一个大红包,“这小子眉毛长得像你,英气!以后又是培养出来做你接班人的命!”
余礼笑着说:“看儿子以后自己喜好,如果他不喜欢又或者没有天赋,我也不能勉强他。”
纪念站在一遍,也笑着道:“余礼他爷爷、爸爸都干这行,说不定我们小年以后也能当个飞行员,不是说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余礼虽然嘴上说着尊重孩子以后的喜好,我看他从胎教起就给他儿子讲飞行小故事呢!”
纪念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家里现在摆满了余礼给儿子准备的小礼物,全是飞机模型,说他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个,还说不想把儿子也培养成他那样。”
叶简也乐,“我家是女儿,训练太苦,就不让囡囡吃这个苦了,你们家是个儿子倒是真的可以往这个方向定向培养试试。”
满月宴太久远,叶简已过耳顺,再细节的记忆记不得了。
说完他又接着继续说着记忆里那些关于余礼的事情。
2002年,余斯年刚满十岁。
两家的来往,在这十年间从未断绝,甚至因为孩子年岁相当,经常在一个大院里玩耍而关系更加紧密。
噩耗也是那个时候传来的。
余礼驾驶技术并不差,但并不是驾驶技术好,就可以挽救一切,航空出现事故的几率已经降得很小,但也不是百分之百零事故率,尤其在零几年的时代。
偏偏余礼驾驶的那架飞机就出了问题,事后检查报告显示,没有对外公开,大约是某个精细部件出了问题。
纪念始终不愿意相信余礼出了事,一蹶不振了很久,那段时间,余斯年的吃喝全都是在叶简家里解决的。
后来纪念好像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把余斯年接了回去。
因为余礼不在了,母子二人从大院里搬了出去,住回了纪念购置的单位房里,那个时候纪念仍然还在工作。
进入初中之后,余斯年的学业压力骤然陡增,为了更好的照顾儿子,纪念辞掉了教师工作,好在依靠着抚恤金和余礼当初给余斯年每个学段投的一些保费可以支撑。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丈夫,又或许全职后重心全压在儿子身上,纪念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也发生了巨变。
老人说起这些的时候很无奈,如果不是今天谢盎然问起,他根本不想再提及。
“原先小年想要进航校纪念就很抗拒,不过好在还是上了,小年在驾驶飞行器上却实有资质,他的成绩很优异、身体素质也不差,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喜欢,毕业后果不其然,学校就把他作为人才输送了过来,看到名单的时候,我也问过他,是不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叶简叹口气。
谢盎然知道叶简陷入了回忆的情绪里,他试探的问:“您是让他考虑纪阿姨对吗?”
“纪念自从知道小年仍然放弃不了成为飞行员后,就不让小年和我们家来往了,后来她三番五次跑到单位来闹,我们都看在余礼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当时我就和她说:‘这是孩子自己的决定,你做母亲的为什么不愿意尊重孩子的意愿呢?余礼那样的事情只是意外,更何况时代在发展,飞行的安全性逐年在上升。’”
“或许是我真的不能设身处地的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去考虑,她从未听进去我说的,只觉得我也是想把小年拉上他父亲的老路,只有她才是真的为小年好,她不能承受再失去小年。”叶简说道。
谢盎然也端起一次性杯子,喝了一口大麦茶,其实他喝茶并不多,喝这种入口有些“腻”的大麦茶就更少,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这样的大麦茶反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从那沉闷的氛围里脱离。
“叶老师,您不必自责。”
叶简摆摆手:“你在上榆塔台工作,和余斯年是同事吧?有时间多开导他。”
谢盎然能够理解余斯年母亲的畏惧,也懂余斯年为了梦想的执着,更明白叶简的苦心。
这便是今天谢盎然主动来拜见叶简的原因了,所有的一切有因才有果,在这一连串的因果之下,谈不了对错。
其实,谁都没有故意要伤害谁。
他只是分外心疼余斯年。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他从疗养院出院后,是您安排他进入上榆机场的吗?”
其实谢盎然已经很心知肚明了,不是航校里的教官和老师,那必然是工作的上司帮扶。
“哎,并非仅仅是我,我是爱犊,他那两个教官呢是惜才,谁愿意看自己的学生、挚友之子那样沉.沦、消极的活着,你看他现在那样子也知道的。”
“但总归来讲,上榆航司好歹是华国企业,只要他好好做,就不会饿死。”
虽然是这样说,但谢盎然不难看出叶简脸上还是写尽惋惜。
“您放心,我会重新让他振作起来的。”谢盎然搁下茶杯郑重的说。
*
本来是备份的一天,结果临时接到了航班任务,接到就接到了吧,结果航班天气非常差。
余斯年飞到目的地之后,就收到了消息,飞机只能延误,他干完了有些冷硬的盒饭,心情有些糟糕。
漆黑夜空的闪电,是不是把机场照得亮堂,以至于绕机检查的时候,骤雨来袭得猝不及防,连回程都在无限延误。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终于起飞。
耳机麦中传来机场空中管制的声音:“杉榆3651,前方空域爆满,先绕圈吧。”
旁边副驾,将显示屏递给余斯年,全程无交流,心里却是把这些同样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余斯年的身上。
就差破口骂:就是和你这个“瘟神”同一个班组,老子才这么衰!备份被叫来顶班不说,去程、回程延误,好家伙,都已经飞到机场了,还落不下去。
余斯年看着机场附近覆盖的满屏雷雨,听从指令开始绕圈,虽然是绕圈,但他飞得很平稳,恶劣的天气环境他见过很多次了。
虽敬畏自然,但也不会错乱得失去勇气。
航机在空中盘旋,绕了一圈又一圈,一点一点往前挪,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收到塔台让落地的指令。
“其他十几个航班都备降了,为什么还不叫我们?”副驾驶有些不耐烦的冲余斯年大声说道。
雷达地图上大片的红色让余斯年皱眉,再这样下去,油量要撑不住了。
“不等了,先备降到隔壁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