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还是梦到了什么,谢盎然有些冒汗,湿润的汗珠将他的鬓发打湿。
余斯年拿起空调遥控,将温度往下调。
让他不由的想起以前照顾谢盎然的时候,谢盎然初中时期,他感觉自己带了一个“宝宝”,寝室里空调开得太高了,谢盎然会叫着热,温度降得太低,谢盎然抵抗力不行,会感冒发烧。
那个时候,他营养不良,生病就要葡萄糖和药物一起挂,不让人省心。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奇怪,这种感觉反而很好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都不曾排斥。
余斯年纳闷,这是当年养成的什么“习惯”吗?
冷气从空调挂机的出风口排放,余斯年抬头注视着森森“白气”,若是谢盎然回家睡觉就没有这顾虑了,家里的空调有挡板,空气不会垂直的吹下来,感冒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他脱下受伤的一次性手套,刚刚卤藕的辣味,由舌尖传送至全身,让他也微微有些出汗。
良久,他继续开始动筷,将谢盎然带来的食物,一样一样尝去。
谢盎然像是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给他带来了一份,不知道是想让他全部吃完还是让他挑自己喜欢的吃?
余斯年轻声笑了笑,谢盎然好像变回了初见那个有些小心翼翼的小孩,有些拘谨,但对他好的心一点儿都没变。
会考虑他这些年的口味变化,于是会反复摸索和试探,这也是他不吃辣却仍然愿意拿起那些卤味送入口腹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在以后的餐桌上,谢盎然才更会把他自己爱吃的这些带着辛辣口味的食物搬上餐桌,而不是满满一桌全是自己爱吃的甜口菜色。
山里的孩子早当家,大约在谢盎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为他的父母考虑了。
时至今日,他依然有着大山里孩子最纯正、善良的秉性,不管外界怎么变化,也不管经历过什么,他都将这一性格上的优点保持了下去。
哪怕在遭受了苦难之后,仍然没有扭曲心性。
这也是当初余斯年在救人之后,仍然愿意因为一通电话就为陌生者伸出援手的缘由,他不认为自己是“圣人”。
从地震中救人是责任,签署手术通知书是善意,而后他所做的那些,都是谢盎然这个人让他觉得值得这么做。
如果谢盎然因苦难移了秉性,他不会用自己所有的生活费、奖金、津贴去资助他。
余斯年望着满桌的食物,开启了“旋风输入”,但也没有强迫自己把谢盎然带来的食物全部“消灭”,虽然是浅尝辄止,但基本上每个食物他都有吃到,也算并没有浪费谢盎然给他带早餐这份心了。
他轻手轻脚的收拾过桌面,将被角轻轻的拉过,盖住谢盎然的肚子。
男生已经睡得很熟,余斯年谁道:“感冒才刚刚好,不要再因为受凉拉肚子,让我再请年假照顾你了。”
他走进淋浴室,玻璃隔间门被关上,淋浴的流水声哗啦啦的响,但也没有把熟睡的谢盎然吵醒。
一刻钟后,腰腹处围着浴巾的男人走了出来,大约是因为在健身房的锻炼有了成效,身上肌肉又开始显现,他重新穿好衬衣和制服外套,对着穿衣镜打好领带。
男人看了看,躺在床上还在睡着的男生,将房间内所有的垃圾清理好。
余斯年先前就收到了航班讯息,吃过了那些餐食之后,就着手收拾,准备去工作了,同时,他刷开手机小程序,帮谢盎然报备了那间房的使用权,没把谢盎然从睡梦中叫醒。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
[去工作了,没有叫醒你,睡醒后再回家。]
他轻轻的把门关好,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顺着连廊往外走。
不远处,有人靠在窗边,余斯年没有太在意。
“嘿,哥们。”(英语)
余斯年停下脚步,抬起头。
喊他的男人身穿一身机组服,是外国人,看制式是别国航空的机组人员,很大概率是途经上榆在这里周转的航班成员。
他没有很意外,在上榆国际机场这种大型集散地,外国人很常见,就是在他的工作中,和外国人协同工作的情况也不少,偶尔也会有外籍乘务组需要他们帮忙的情况。
“你好!”(英语)
虽然带着墨镜,但男人透露的上下打量的眼神,还是让余斯年有些反感了,毕竟是同行,他还是保持着风度,友好的交流,没有一走了之。
“刚才进房间的那个弟弟,你们俩是恋人吗?”(英语)
外国人大多很喜欢直接,完全没有华国人的那种含蓄委婉,没有什么预先铺垫,男人大喇喇的直截了当把想要问的问题问出口。
余斯年作为一名机长,英语是完全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更何况,他本身成绩语言能力就不差,男人的问话,他听懂了,但是并没有立即回答。
“实不相瞒,他是我喜欢的类型。”(英语)
男人没有敌意,只是平淡的陈述,他告诉余斯年,他很喜欢刚刚进你房间的那个人。
余斯年挑了挑眉。
“我刚才看到他进入了2113房,就一直等在外面,现在看你出来了,所以才会拦住你,我想知道你是他的男友还是男友人?”(英语)
男人摘下墨镜,墨镜下是一双蓝色如大海的眸子,很深沉。
那双眼睛从一开始对他的打量扫视,变做盯着他脸上的某一处,有些“意外”的神色浮现。
脸是一张不差的脸,和华国人不一样的血统,自然类型也不一样,余斯年回头看了一下刚刚关上的房门,没有迟疑的回答:“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英语)
他不是没有和这些国外机长们交流过,清楚这些机长的意思,谢盎然是他喜欢的类型,那么只要谢盎然“无主”,他一定会采取行动,可以肯定等他走后,他就会敲响房门或是等谢盎然走出门的时候,就对他展开追求。
余斯年没有把话回得特别“死”,他觉得对于这种情形,已经足够了,有些外国人的确很死缠烂打,但显然面前这人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就譬如谢盎然走进房间,他并没有擅自敲门示爱。
余斯年难得的笑了,这个人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或许他应该在谢盎然还未进门前,就叫住他才对。
余斯年的右手食指从自己的下唇线下不经意划过,整个人很放松,没有透露出一丝敌意,但也收起了所谓“友好”的态度。
两相僵持,两相沉默。
“ok,我明白了,祝你们幸福。”(英语)
外籍飞行员没有多气馁,他其实对谢盎然也不是爱到死去活来,只是看到有喜欢的类型出现,就主动来询问而已,喜欢是喜欢,但并非非他不可,对于这种身边已经有人的,他才懒得死缠烂打。
而且这个男人,恐怕不会轻易放人。
“谢谢。”(英语)
余斯年旋开手边的保温壶喝了一口,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去,没再关心后面的男人,他不担心男人还会守在房门口,等着谢盎然出门,这点信誉应该还是有的,就算没有,他相信谢盎然也不会答应他。
谢盎然,应当不喜欢男孩子?
他想起向风语和他说起过,谢盎然读书时期喜欢过一个“初恋”,既然这样,当然怎么都不会对一个外国男人感兴趣,就算他上前去追求,也绝大可能会收到拒绝。
这事他真是太熟练了,谢盎然初中时期还不懂怎么拒绝的那些早恋苗头几乎都是他一手掐断的,不过,后来谢盎然也明白过来了,就不需要他以“表哥”的身份帮忙了。
他私以为,他在做放手“家长”这一点上还是很开明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斯年终于飞完了第一段,暂时性的歇了下来,他撕开空姐们备好的机长餐食的塑料封膜,看着油光发亮的机长餐食,忽然就吃不下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