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谢盎然不由自主的离机窗越来越近,目之所及的这座疗养院的一切,他都想看、都想记下来,想了解余斯年那些年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模样,想把他找了很久的地方刻在心中。
原来他从未找到的地方是这里。
“关静在今日凌晨的时候给我发了一则短信.......”
谢盎然手指颤了颤,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糟糕,忘记提醒关静保密,不要和他说了!
“想来这里我该带你来一趟的,这个回答或许迟了,但我希望还算来得及。”
谢盎然不太知道怎么安慰人,毕竟他自己也一时不能整理好自己这纷乱涌上的情绪,“你......不要太过自责,不是你的过错。”
有什么错呢?
余斯年没错,他的不告而别是受了母亲自杀离世的打击;阿姨没有错,她不想儿子继续飞行事业,是害怕儿子和丈夫一样,命丧高空。
在这里疗养的那些年,一定很难度过吧?
直升机在疗养院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终于调转机身,改变了方向,余斯年知道谢盎然聪颖,对很多事情想得很多,他不想让让谢盎然多想,尤其是再多看几眼这疗养院,就要一直记在心上了。
唉,本意带他出来巡游是想让他开心一点,不要那么沉闷的,结果又因为看了疗养院,让谢盎然的心情更加沉重。
但是既然关静说谢盎然已经知道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带他来一趟,这些事情,由自己当面向谢盎然解释,而不是听凭他人阐述,更有诚意。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和他讲清楚缘由就离去,就对不起他,而当时的谢盎然只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孩子。
他这一句迟来的解释,是起码的尊重,哪怕谢盎然当时懵懂,但他也有他自己的认知和意识,只希望,可以接触他的误会。
“我常听到,她们说挺喜欢你的,进大学之后,就没有小姑娘追你么?”
话题转得忒生硬,谢盎然反应了两秒,“她们....是谁?”
“空乘的那些小姑娘们。”
谢盎然长了一张秀气又俊美的脸,身形是属于那种偏瘦的,好像特别受女生喜欢,在余斯年的记忆里,那还是在谢盎然初中时,便已经有情窦初开的女孩儿,给谢盎然的抽屉塞零食、给他的桌面贴爱心便利贴了。
说起这个,余斯年本不知道的,还是有一次偷溜着给谢盎然开了一次家长会发现的,小小的一张课桌,里面满满的薯片、鱼仔、牛奶、小蛋糕、奶片、巧克力......
他那时打趣道:“我原本还担心你吃的不均衡,你这满桌子的零食,吃得比我都好,哥哥我还在食堂啃窝窝头和菜粥呢?”
十七岁的谢盎然白了余斯年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这样,正好省了我给你快递吐司和牛奶。”余斯年笑说。
“我没有吃过她们送的任何东西。”我都是吃得你给我买的,他没有说出口。
“哦?”
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谢盎然又着急说:“不过你要是每天支持菜粥和窝头,还是把钱留着自己吃一点好的,你训练很辛苦,不用给我花钱了。”
“那不成,这样看来我不给你买吃的,你全吃小姑娘们的了,到时候真的被拐跑了怎么办?”
“怎么会被拐跑?!”
余斯年不再玩笑,正色起来,他对谢盎然说:“像你们这个年纪,春心萌动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因为有人喜欢而感到害怕,有人喜欢你,代表着你很出色,代表着你这个人有值得被人欣赏的地方。”
“当然我相信能够欣赏你,她们本身也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可以适当的予以委婉拒绝,如果不管不顾,她们会心生期盼,以为你也喜欢她们,就会‘闹乌龙’了,知道吗?”余斯年揉了揉谢盎然的头发,耐心教导。
和所有能够称之为学霸的孩子一样,余斯年挺担心谢盎然因为“早恋”而影响学习的,而谢盎然给出的回到永远是:“我现在只想学习。”
“嗯,外面的世界还很广阔,以你的成绩,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考出去看看。”
可能是学霸的世界没有爱情,他不太懂,但一年一年,谢盎然丝毫没有要走上爱情这条道路的半分苗头,久而久之,余斯年也放下心来。
熟知,那个时候的谢盎然已经树立起一个心愿:专心学习,好好考试,走出这些个小县城,去看看大城市的世界。
可是.....
现在谢盎然已经是成年人,他从葡柚凭努力扎根到了上榆,有了合适的工作,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孤身一人?
明明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他,光在上榆机场就有很多。
但是谢盎然还是像从前那样孤身一人。
没有再去其他地点,再加上避免夜间飞行太久,回去的行程进行得很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螺旋桨旋转的速度缓慢的降低,停机坪的“P”字从一个芝麻大的小点越变越大。
直升机准确的停到了该停的位置,这一段航程结束了,他安全的把谢盎然带了回来。
风声很大,下机的时候,谢盎然好像说了句什么,但余斯年没有听清楚。
直到两个人回到家,余斯年才恍然大悟,谢盎然是不是回答了他问的那个情感问题,可是他没有听到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
谢盎然皱着眉,说着“我有喜欢的人。”便关上了房门躲进了屋子。
余斯年扶额,他觉得显然谢盎然小时候要比现在好懂,如今的他真的搞不明白谢盎然有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这一段巡游时间长、吹了风,谢盎然在熬过一个夜班后,就这样弱不禁风的病倒了。
又或许是余斯年的那个问题太扰乱心神,让他的抵抗力直线下降,风邪侵体,回到家里,冰凉的自来水也无法降下他脸上持续上升的温度。
余斯年飞行程去了,他胡乱的吃了几颗刚刚托外购的退烧药,自己照顾着自己,躺在床上。
下班后松懈下来,那些有的没的,又开始扰乱着他的心,这一段巡游看似再次拉近了他和余斯年的关系,也让他体会到乐趣,又不可名状的让他的心沉重。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成年后的余斯年,要比以前更难懂了!
烧得迷迷糊糊之际,却又记起一件事情来。
*
“你听说了吗?咱们学院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人屠版了诶!”
“屠版?什么版?是指咱们学院的论坛吗?”
女生见室友没有理解她说的意思,摇摇头,颇有点“你不懂我的意思”。
“emmmm......就是咱学院北区教学楼里面那块巨型表白墙啊!你不知道?”
“这学期被谢盎然屠榜了!”
“谢盎然?是第一周新学期做新生代表讲话的那个绝好看的帅哥?”
“嗯,现在已经是新晋学生会副会长大大了,嘻嘻。”
说起上榆航空航天大学这块表白墙,原先并不是表白墙来着,只是一片用于贴学院告示的白墙,后来学院扩建了南区,北区的这片墙就停用了,热爱涂鸦的学生们将这面墙利用起来,画了一些彩绘,大概画得太好看,反而引起了学生们的关注,就火了起来。
再然后,就有同学将自己的表白张贴在这张墙上作为背景拍摄下来发给心仪的人表白,有一就有二,渐渐的这面墙就成了上榆航大的表白墙。
学院那边倒也没有禁止,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反倒是把这面“表白墙”的使用权交到了历届大学生们手里,只要不做违反校规的事情,随便怎么使用。
甚至有的辅导员和任课教师也会暗戳戳在路过的时候围观一二,然后大喇喇的再课堂上调节气氛的讲起,关心一下孩子们的“个人问题”。
“屠榜”这事,表白墙的历史上有发生过,还是一位非常出名的学长的传奇历史,顾名思义就是对同一个人的表白占据了这张墙的绝大部分版面,屠尽版面其他表白者。
自那位学长毕业之后,表白墙的表白就熙熙攘攘了,大多数都是表白不同的人,校草、校花、系草、系花什么的都没有占据过整面墙的程度。
而谢盎然的出现,让“屠榜”的情况再次出现。
新学期第一天就因为高考分数第一录取,而成为新生代表站在了开学典礼上。再然后,学子惊讶的发现这位学霸不仅成绩好,颜值更高。
他身型修长但并不单薄,一头黑发在太阳下反着光,清秀的五官,让整个人的气质脱俗起来,明明是男孩子,却给人以像山里孕育的精灵般的感觉,他匀速的声音在偌大的操场上回响,如空谷中的溪水激荡。
“麻麻,我感觉我恋爱了!”
女生推了一把室友,“那什么......表白墙还剩最后一个角有位置,我们赶紧去找学院电工师傅借把梯子,不然就贴不上啦!”
女生突然反应过来,“是嘛?那还不赶紧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