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醒来,很早便从床上爬起。
余斯年取出两块吐司放进吐司机中,看着顶重重熊猫眼的谢盎然,余斯年有些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他想起谢盎然昨日回来满怀心事的样子,随口人问:“你是不是今日的休假期?”
谢盎然当着余斯年的面乖巧的拿了一颗白煮蛋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牛奶。
“对......”
余斯年接话说:“那正好我连了两个航班,接下来今天休息,不如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嗯?”
谢盎然迷惑,他不知道余斯年在想什么。
去哪玩?玩什么?
其实他心里面装着好多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心思,得整理好自己。
但既然是余斯年想做的,他不会回绝他,先看看他想去哪里吧!
“最近上榆开拓了很多游玩服务,我有个老朋友承包了上榆直升机巡游业务,我们去给他添添业绩。”
“我带你去上榆的上空瞧一瞧,你还没有从来没有游过整个上榆吧?”
上榆是一座大都市,非常繁华,不论是日景还是夜景,坐在直升机上都能对下方的城市一览无余。
“你休假还要飞,行么?”
“放心,行得不能再行了,我带你一日游尽上榆!”
“当年在航校训练的时候,这点苦根本算不上苦。多久的训练我都扛下来过,驾驶直升飞机还相对轻松许多。”
从高空俯视这座城市,别有一番意趣,的确是解压放松的好方法。
似乎是怕谢盎然拒绝,余斯年说:“我从来没有驾驶过直升机好好游历这座我出生长大的城市,我也是真的很想看看。
算起来,真是很久很久没有乘坐过他驾驶的飞行器,而且还是余斯年驾驶的。
上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向来是与时俱进的,在别的城市还没有这项业务的时候,上榆就率先开拓了直升机巡游业务,而余余斯年的朋友在退役之后就看准了这个机会,承包了这个项目。
他雇佣了很多专业的飞行员,驾驶游客按照规划路线,从空中巡游城市中的各处景点。
余斯年持有直升机驾驶证件,经过登记,租赁到了一架,而且作为在职驾驶员,有丰富的驾驶经验,就不用按照规定的路线行进了。
余斯年从小就在这座城市长大,对上榆的环境一清二楚,哪怕是身处高空之上,也能驾驶直升机准确的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活着说想要带谢盎然去的地方,只要谢盎然愿意同他一起去,他就愿意带他周游一整座城市。
上榆市并不小,谢盎然估算着巡游上一圈可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余斯年走上了停机坪,偌大的停机坪,停放着很多架直升机,不少飞行员都在忙碌着。
谢盎然虽然是塔台空管,也只见过机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直升机停机坪,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些顶着螺旋桨的各色直升机,眼里是忍不住的好奇。
谢盎然心中不由的感叹,当直升机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机器是那样的庞大,而乘坐和驾驶的他们却只是那么一小点,可就是有了这一个个小点,精密的机器就有了动力之源。
飞行员和飞行器之间是相辅相成的,缺了哪个都无法飞到万里之上。
在他的记忆里,有过一辆直升机,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辆援救机。
银白色的机身和记忆里相重叠,恍然间,陈旧与崭新交汇。
他看着余斯年爬了上去,动作娴熟。
大约是因为这是一个较新的项目,真正来游玩的人并不算多,更多的是一些老牌的驾驶员,喜爱自己驾驶着直升机出去游玩。
余斯年行至远方,去窗口递交了自己的证件作为抵押,领取飞行员的胸牌,主动承担驾驶任务。
而谢盎然没有再同他过去,只是站在直升机边等候,以免其他人趁机抢占了他们选定的这一架。
瘦瘦高高的大男孩,站得直直的,抬着脑袋望着直升机的样子,真的很亮眼,有外籍飞行员没忍住走过来和谢盎然搭话。
他用纯正的英语,很自来熟的询问谢盎然:“你是他的同事吗?为什么你不上机检查?”
谢盎然摇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飞行员,我只是他的乘客。”
外籍飞行员似乎很吃惊:“抱歉,我还以为你也是飞行员,毕竟你的气质真的很好,很有飞行员的气质。”
他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不试着去成为一名飞行员呢?”
谢盎然愣住,用英语流利的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阳光、沙滩,美女和飞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难道不够惬意吗?哈哈哈哈。”外籍飞行员望着谢盎然,“这只是个玩笑,别介意,我是说我可以从你眼里看出来,你很向往飞行,你应该和他一样,也成为一名飞行员才正确。”
像是触及了心里的一道伤疤,谢盎然对外籍飞行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不行,这里做过开颅手术,考不了飞行员的驾照。”
外籍飞行员表示很惊讶,“我很抱歉,真是太可惜了!”
对于这个,早在谢盎然的18岁就已经认命了。
那时的一场巨变,竟还有过这样一场手术,当时头上缠满纱布,他还以为只是山体掩埋的时候被砸伤了脑袋,才会需要层层叠叠的包扎。
想来那个时候便是余斯年给他结清的手术、医药费用,他那个时候年纪不大,对于这些都不清楚,又在灾难中幸存,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病历本、检查报告、药品清单.......他都没有亲眼见过,大多是余斯年和他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而这些都是余斯年故意掩藏的。
“刚刚那人找你聊了什么?”
已经走回来的余斯年给谢盎然递过来一只耳机。
谢盎然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和余斯年说这些已经过去很久了的事情。
当他踏上那架直升机,坐在余斯年身边副驾驶乘客位的时候,才真的觉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既像发生在昨天又恍如隔世,好像又回到了余斯年救他的那一刻。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有些什么都又没有变化,身边依旧是余斯年。
余斯年有些好笑,看着发愣的谢盎然,“把安全带系好。”
“哦。”
机门缓缓关闭,螺旋桨开始旋转的声音破开空气,很是嘈杂,但又带着莫名的激动人心。
每天指挥着飞机起飞与降落,应当早已习惯,而此刻谢盎然的心忽然又开始紧张的跳动起来,一想到此生还能有再坐上余斯年驾驶的直升机的一刻,于他而言就万分珍惜。
不能够成为飞行员,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因为还有人能开着飞机,把他带上天空,去感受化身为“雀”的肆意,谢盎然偏过头,看向身旁正在提起操纵杆的男人。
银白色的直升机在余斯年精准的操作下垂直起飞,当渐渐习惯了那巨大的轰鸣声和呼啸的风声后,谢盎然摸了摸戴在自己头上的绿色耳机。
大概是职业的缘故,他敏锐的听到绿色耳机信号开始接通,电流声过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一如,他在塔台上听见的一样,他和余斯年已经能够通过自主交流频道进行通话了。
“滋滋”电流声,似乎给男人的嗓音平添了一份磁性,又或许是隔得近,没有了塔台和机体之间长距离的限制,余斯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他听到余斯年轻轻的在问:“能听到吗?”
他清着嗓子“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余斯年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有些不自然,他问:“和你在塔台上听我们说话感觉有不一样吗?”
谢盎然摇头,轻轻的说:“声音很好听。”
“是么?我听上去还是你们空管的声音更好听。”
......
谢盎然一时哽住,他想或许余斯年骨子里仍旧还是那个热爱飞行的青年吧!就像现在这样,只要还能够驾驶飞行,他就可以如此肆意与畅快,像脱去了那些苦难一样。
这是他从小的梦想啊!
只要还有热爱,就不会停下脚步。
“我听见你和那个外国驾驶说的话了,其实,你知道开颅手术的事情了吧?”
没有停顿等谢盎然回话,他道:“瞒着你是因为你年纪太小,12岁,六年级的孩子,这样的手术对于还是小学生的你来说太可怕了,我就想着如果不告诉你,是不是就可以当作一切都不存在。”
“所以,你就这样哄骗一个12岁的孩子说,像你这样长相的男孩子,就要多留一些头发才好看,不要学那些粗俗的男生,去留寸头,长头发才能体现出你的“美”.....是吗?”谢盎然平静说道。
就是余斯年反反复复的跟他说,要他不要留更短的头发,所以他从来没有考虑剪过像寸头、平头那样的男士短发,又或许是余斯年在他手术过后帮他调理的非常好,用了十足十的药物进行恢复,让他的疤痕非常浅淡,总之,开颅的伤疤,被隐藏在头发里,哪怕是后来他洗头,都没有发现过。
显然幼年的自己,已经超乎寻常的信任余斯年了。
谢盎然透过身边的弦窗,看向窗外飘散在机外的云雾、从高空上俯瞰这座城市,河流、矮山,还有河流中的小洲,是他第一次被救出的时候未曾有时刻留意的风景。
只是,时过境迁。
芝桃已经不存在了。
他有点羡慕余斯年还有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