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内,固然是要比北地要繁华得多。然而质子旅营地靠近城郭,平素管教严格,加之营地中人身份毕竟不同,虽无明文限制,行动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以至于几年下来,纵有休沐日,少年质子们也少有在城中游乐赏玩之时。四伯侯之子尚有些进宫觐见宴饮的活动,也无人想到教导他们礼仪进退之外的东西。
故而当崇应彪与闻宣的“相识”稀里糊涂几步变作“相交”之后,莫名其妙地他们就开始学会了些别的东西,诸如朝中众臣名姓身家彼此姻亲故旧(苏全孝:“啊原来鄂顺比殷郊姜文焕高一辈儿嘿彪哥你要跟着叫小舅舅吗?”崇应彪;“滚。”)、生活中炼体养身临阵时兵马配合对战中提高杀伤之类。崇应彪质疑过闻宣是为什么知道人胸腔之内五脏六腑究竟怎么分布的,被青年样貌的上位者以亲密的姿态暧昧的抚触漫不经心地应付了:
“你是希望我说我杀的人多了自然知道了呢,还是希望我说摸的多了才知道的呢?”
彼时崇应彪虽然身为北方阵首领,按主帅要求依然必须至少两人一个营帐居住。自从与闻宣熟稔起来,崇应彪便不再更换随侍同寝的人选。尽管青年并不经常到访,精力充沛的少年们彼此偶尔也互相实践助力。偶尔两人在白日里操练间隙也会悄悄交流一下各自心中的揣测,比如闻太师据说是两朝元老年岁过百了那他侄子到底多大年纪,比如北海到底多少妖孽竟然七年了还没打下来,比如闻太师要是班师了是不是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都不知道母亲是否有再生个妹妹……我知道书信太贵重了难以传递,但是每次看南方那边他们每年都能与家中通信,还是忍不住有点羡慕啊。”
崇应彪知道苏全孝含在舌下没说出来的话。北地固然相较东西南三地更为贫瘠,但也不至于音书断绝。起码每年的贡品都是按时按量都有送到的。不传书信……大抵真的是觉得没用吧。
这年年末各地贡品进朝歌的时候,崇应彪闲着无聊,连着几日都跑去王城内墙上数数儿打发时间。嗯,东边的总是最先到的,南边的总是人最多的,西边的车似乎都很重,北地……怎么感觉东西最少呢?
他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去点,但怎么看车马数量都比印象中去年看到的要少了不少。是北边今年年成不好么?是不是应该问问殷郊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也不知道闻宣什么时候有空……
正想着那人的名字,他就看见了那个人。青年束发戴冠,身着半甲,正笑吟吟伴着一个西岐装束的人往外走。那人素日相见无论昼夜总是一根发带束发,崇应彪还是第一次见他戴冠的样子。心中一刺,脚下紧赶几步到了侧面,便见那西岐人气度不凡却又装饰简陋,明明浓眉大眼却又在面上遮遮掩掩。崇应彪扯嘴一笑,就想大声喝破给西方阵的姬发制造点麻烦,不料那边两人同时看见了他,只见闻宣洒然一笑,对他招了招手,他不自觉走了过去,就听对方向那西岐人引见:“这是北方阵首领崇应彪,你家姬发的好兄弟之一。”
崇应彪手比脑子快地与对方互相见了个礼,随后才反应过来:等等谁是姬发的好兄弟啊!哦不对,眼前这个笑起来脸上也有酒窝的年轻男人,莫不是姬发他哥?
“崇首领幸会,多得你们平日照顾舍弟。我乃西伯侯长子伯邑考,此次随同年贡进入王都实为意外,万望崇首领不要告诉舍弟我来过。多谢。”
啊,这是个行走的君子啊。崇应彪一时索然无味,回礼应诺后便转身离开了。伯邑考宽容地笑了笑,戏谑地看了一眼闻宣。闻宣回以一笑:“你还要不要人带你去偷窥你弟弟了?”
“其实我已经认识路了。你宣大统领跟我走在一起才让我变得不再隐蔽,这个事实你心里不清楚吗?”伯邑考端着温文的微笑脸毫不客气地回击,“还有什么叫做偷窥啊,我这是关怀默默的关怀没有弟弟的你不懂很正常但是不懂不要胡说。”
闻宣嗤笑一声:“你要想我把你弟弟抢过来你就继续说。”
伯邑考笑得十分温柔:“姬发从小就有主见,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哄骗的。”
“是是是姬发好姬发妙姬发天下第一巧儿——”
“……希望他真能成为天下第一吧。父亲在家中也少些担忧。”
“你还真的两头瞒啊……跟你父亲说一声也没关系吧?”
“父亲为人端方,伯侯及世子非召不得入王城,我已是麻烦于你,又何必增加老父的心结。”
“没有我你顶多是被姬发那小子识破而已啦……二王子全家都很喜欢他,长王子那边是不怎么关心二王子麾下,不然你家姬发到哪儿都会讨人欢喜、安然无忧的。”所以就算有什么出格的也不要紧。你家弟弟比你想的更能扛事儿。
伯邑考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我不吃考彪,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