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殷寿拖在朝歌多日,今日却不见了踪影。他带着人满朝歌的寻找,他身边的人都被他驱逐的差不多了,除了那只狐妖。
殷郊也看出了那只狐妖修了人心,便不再在意她,哪想到她对殷寿痴心至此。
眼见一切就要大功告成,却不见了殷寿,殷郊怒极,法相骤出,所到之处死伤无数。
“殷寿!”他的声音响彻天地。
“逆子何往!”殷寿的声音紧着出现,他的身后出现数条狐尾。究竟是妲己自愿将修为给他,还是他强取了妲己的修为都不重要了。
两人在朝歌城内旁若无人地打斗,宫殿住宅纷纷倾倒,无数人在哀嚎。
殷商最后一位王:帝辛,还是如同预言一样被自己的血亲杀死。殷郊重伤倒地,姬发和楼临熙带着人从城墙缺口处直冲进去,一人向殷郊,一人向殷寿。
那只失了全部修为的狐妖早已经显了原形,她艰难万分地叼着殷寿的衣领拖着他往鹿台上去。她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无力做到这件事。
“让开。”楼临熙推开围着的众人道。他们想要将殷寿分而勠之。
“我来吧。”楼临熙对“妲己”道,狐狸松开口跟着楼临熙一路往上。
楼临熙抱着殷寿的尸体穿过富丽堂皇的鹿台,登上摘星楼,俯瞰众生的摘星楼成了他的身死之处。
“你不应该跟着他的,你的爱他从来没有反馈。”楼临熙摸了摸狐狸的头道。
她低低悲鸣一声,楼临熙听不懂,但却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和她说过的:爱就是生死系于一人之身。可以让生者死,让死者生。
“你比我们都像人。”她喃喃道,听见外面排山倒海地喧闹声,出门查探,只见殷郊高大的法相往云梦山去。
她匆匆而去,回头地余光中,只见狐狸头朝着殷寿尸体。
狐死首丘,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了。
某支红烛倾斜,点燃了红帐,一切热烈地像大婚。
“殷郊!”姬发凄厉地喊道。他驾着雪龙驹,如同那夜他逃离朝歌般飞奔向云梦山。
楼临熙也亦紧随其后,她觉得什么在自己身后追着,回头一看,是很多年前打马向云梦山游猎的他们。她一伸手,幻影如同水光破碎,语笑喧阗还留在空气中。
“诸位仙长在上,此罪皆在我姬发,求列位大开恻隐,怜念姬发,放了殷郊吧。”说着就要跪拜在地,却被跟来的楼临熙飞身拦下。
“姬发,不能跪!”楼临熙死命地架着他:“你绝对不能跪他们。”
云梦山满山昆仑神仙悬在空中,仪态万方,神态不一,却又有一样的相似:不染凡尘。
“小楼,殷郊就要死了。”姬发眼泪掉落,脆弱地如同秋后的落叶。
“贤王不知天数,殷郊逆天不能逃命,大王也不可逆天行事。”燃灯道人笑曰。
“不可!”姬发厉声道:“殷郊自昆仑下山后一直紧随我身边,即使后有去朝歌,但是从未在战场上与我为敌,未伤我西岐一兵一卒,怎有逆天之事!”他强声为殷郊辩解。
“是与否,皆有天定,而非人言。广成子还不动手。”燃灯道人一挥浮尘冷然道。
“住手!”姬发推开一把推开楼临熙,直往山上狂奔。
“姬发回来!”楼临熙紧随其后嘶嚎道。
“小儿不清是非。”燃灯道人一点姬发将其定住。
“姬发别看。”楼临熙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这是他第二次死在我面前了。”姬发喃喃道,如同失去了魂魄。
楼临熙听此根本无力伸出手,只看着广成子犁了殷郊。
殷郊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曾经高不可望的法相就那么死在了犁下。
“殷郊,还不往封神榜去?”只见殷郊魂魄悬在空中也不往封神台去,燃灯不由催促道。
“今日天道,列位仙长在上,天下共主在下。小子有一问还请解答。“殷郊长身直立天地间,风姿灼灼如当年太子模样。“殷商之亡究竟是人祸还是天罚?”
“你父殷寿弑父杀兄,有违人伦,为君不思治理国家,暴虐无比,耗尽成汤气数,自是人祸。”不止哪位仙人开口道。
“自是人祸,不知各位仙长为何插手人间之事,使得兵灾不断,致使无辜伤亡之人多不胜数。”殷郊立刻追问。
“我等顺应天命,助西岐早日终结殷商□□,何来擅自插手之说。”
“自殷寿攻破冀州放出九尾狐妖起,殷商覆灭倒计时就开始了,阐教截教纷纷下届,一方助西岐,一方助朝歌,搅得天地不宁,百姓流离失所。西岐十绝阵,九曲黄河阵,诛仙阵,阵阵凶险,皆有无数黎民命丧于此,这些可与人间朝代更迭有半分关系?阐教截教座下门人徒弟不计其数,皆有习得仙法,不遵人间律法,一有事情立刻遁地而走或改头换面,此又何说?”
“座下门人若有不法之事,上有天理下有门规,自然不可饶恕。”燃灯轻挑眼帘道。
“殷寿不法十数年才被我亲手所杀,天理不过如此。庶民又有几年可等沉冤昭雪之日,不过是打破牙齿混血往肚里咽罢了。至于道门门规,等你们发现不法之事,人间沧桑都换了几轮,于被害者有半分关系。”
“殷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有急性的人不耐烦绕绕弯弯。
“我请诸位往天门去,不要再以仙人之身份插手人间之事。”殷郊笑着拱手,图穷匕见道。
“小子妄言!”仙人一怒,天地震动。
“天道在上,为万世太平,不再起殷商覆灭之生灵涂炭,恭请关天门,仙人不再临人间。”殷郊朗声对天地道。
燃灯还想再言。但晴天霹雳,响彻天地,世间万物十方生灵皆出洞府,皆仰天长啸。风疾驰穿过丛林,树叶沙沙作响,吹过河川,鱼跃水面,天际云飞快地舒卷。
天道答应了。
燃灯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胜利在望,没想到被殷郊摆了一道,从此阐教就要隐匿于人间。这和门生皆折的截教有什么区别。
“姬发,我走了。”殷郊终于回过身看向姬发,轻声道。
姬发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见殷郊魂魄化为流光飞往封神台。
“殷郊。”姬发探身想去抓住他,却只有一缕清风拂过,什么都没有抓住。一如他当年,什么都没有留下。
姬发又痛又悔,又怒又伤,径直吐出一口血来。
“姬发。”楼临熙上前搀扶他,但见姬发沾染姬发鲜血之地有什么破土而出,犹如思念悔恨一路疯长,枝叶舒展,几息间便已经亭亭玉立。姬发颤巍巍地伸手轻碰叶尖,树叶立刻应声掉落,花骨朵转瞬绽放:鲜艳如血的红梅。
“他是为了我,死前为了我,死后还为了我。”姬发泣血道。
他甘愿受犁首之刑是为了我,为了断绝殷商宗亲再起造反的念头,为了我能够更好地统治天下。他死后说的话还是为了我,彻底堵死了那些仙人想要再勾结旁人威胁他统治的想法。
以后,人间就是凡人的人间;人间就是没有你的人间。
从此以后,一想到你,梅花就落满了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