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临熙请见姬发时,他刚喝完药,风邪入体让他大病一场,放在姬发身上是不可想的事情。或许他没有表现出来的健壮。
“你怎么不让那些仙人替你看看。”楼临熙问。
“你不说那些灵丹妙药都是有代价的吗?我也付不起那些代价。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怎么能因为我一己之私崩塌。”
“说到局势,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姜文焕?”这是她此行的目的。“一旦朝歌城破,你会杀了他吗?”
“你什么说法?”
“我觉得殷郊不会让他守卫朝歌,让我们与他兵戎相见。”她依着殷郊的行为猜测道。
“你想放他一马?”姬发没见过楼临熙为谁求过情,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仁慈了。
“你、我,鄂顺,崇应彪还有殷郊,已经够了,留一个人吧,让他回家吧。”她目露哀伤道。
他半生都在异乡,让他带着我们当年的希冀回家吧。
“对,让他回东鲁吧。”姬发也神思天外道。
“还有,你打算让丞相留在西岐继续为相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不行吗?”姬发看透她来的真正目的。
“丞相已经位高权重,而且与昆仑关系密切。姬发,你确定要将他放在西岐?他年事已高,但是依旧耳聪目明,可能我们都走在他前面,谁来牵制他?姬旦吗?姬旦比你还差一截。”楼临熙永远都是找出人的欲望和弱点,有时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有时草蛇灰线的暗箱操作。
“楼临熙,在这方面你永远是翘楚,不说我,即使崇应彪在世也不如你。”姬发忍不住叹道:“你说吧,有什么主意。”
“分封出去吧,给他一块大点的地方,远离昆仑,再找个人看着他。”楼临熙在东边上找着哪块地好一点。
“齐地吧,正好姜文焕也在。”姬发看了眼垂眸道。
齐地之前是姜文焕东伯侯的封地,现下分给姜子牙,两人同姓,也许还是同宗。
“你说这是报应吗?以臣反君。”姬发压住喉间的咳意。
“若这叫报应,殷寿就不会坐在王位那么多年,他弑父杀兄那一刻就应该被雷劈死。”话音刚落,晴天响雷,外面一片哗然。
“少主,汜水关韩荣并截教一干人等在关外大摆诛仙阵,丞相已经带人去应阵了。”
姬发和楼临熙两人掀帐抬头看:“天谴不过人为,他们都能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不活?”
神仙妖魔也杀人,他们都能活百代千载,我为什么不活?他们能扯着仁义大道给自己行为美化,我又为什么要自责。
三山关战事胶着之际,西岐大军也被阻在汜水关前。
一面是韩荣的兵马,一面是截教众人。姜子牙焦头烂额,一面想从哪里搬救兵杀退截教众人,一面又要防着韩荣的虎视眈眈。
姜子牙看着帐中高坐的众将,行军打仗一把好手,却在攻心谋算方面略逊一筹。看着坐在最后沉默不语的楼临熙,姜子牙还是觉得此人不可用。
楼临熙对于她坐冷板凳这件事早有了心理预期,若非手上的十万兵马和三山关的战士,她根本谈不下来蜀国封地。而这封地也非万无一失,他们随时都会翻脸。
英雄领袖讲究一诺千金,政客从不在乎自己许下的承诺,利益才是他们最高的追求。
姜子牙决定双线出击,同时应对韩荣和截教。
“将军好像并不认同丞相的决定。”杨戬也在注意着楼临熙。
“丞相深谋远虑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杨戬,在其位谋其政。我非丞相高位,自然看不见丞相的高瞻远瞩。”
杨戬觉得眼前这个人永远蒙着一层雾,让人雾里看花。永远不明确地说,永远在打哑谜。
“对了,少主怎么没有来议事?”她问。
“三公子说身体不适,还在休养。”
“杨戬,此战结束,你还回昆仑吗?”
“当然是要回的,我学艺不精,还需要师长指导精进修为。“杨戬说起昆仑都眉开眼笑起来。
姜子牙双线作战失利,诛仙阵八名阐教人士身死其中,对战韩荣初战失利。望着韩荣势不可挡的攻击,楼临熙竭力稳住麾下兵士,人撞人,马踩马,众人慌忙乱走。姜子牙所率主力部队更是惨烈。韩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万刃车,冲击了完全没有准备的军队。姜子牙只得鸣金收兵。
魏坦等人没有那么憋屈过,连敌人的边都没有碰到,就被刮得东倒西歪,恨得直跺脚。
“他们没有乘胜追击。”淳一小声附在楼临熙耳边道。周遭都是行迹匆匆的将领,他明白他们还在坐冷板凳中,也不敢大声谏言。
楼临熙淡漠地看着他,看得他心中一窒不再作声。
在其位谋其政,姜子牙手握西岐军政大权,一边与西岐诸仙联系密切,堪称是铁板一块。他要是不犯错,自己怎么出头。她在自己的位置上,所谋自然是往上。
“安心等着吧,韩荣今晚必有所为。”楼临熙低语道:“让大家都警醒点。”
淳一点头领命而去。楼临熙继续坐在帐中听他们复盘战局。姜子牙为自己今日大意懊恼,众将也有损伤,早早就散了安歇。
是夜三更,听见外面人叫马嘶,楼临熙睁开双眼,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朦胧,她一晚上都在等这一刻。
韩荣带人夜劫周营,万刃车风火助威,刃如骤雨,眨眼间便势如破竹直冲辕门。
一败涂地,风起雾遮天,火带烟裹飞。大军直接乱作一团,小兵找不到自己的上级,上级还没回过神就被砍断了脖子,马死人亡遍地拖,满田低陷叠行尸。黑夜中分不清敌我,火车冲入辕门,喊杀声惊天动地。杨戬等人也被束缚住手脚,在混乱中无法施展手脚。
楼临熙却如幽灵附体般,也不与韩荣等人纠缠,直接带人悄声绕过他们直冲汜水关。
身后火光冲天,照着楼临熙一路东去。
“赵巍,放箭!”淳一心下估算着距离,大声道。
赵巍闻言,立刻让部下点燃箭锋,羽箭如同流星飞入汜水关。
“魏坦摆阵!”楼临熙喝道。
只见魏坦带人直接立起盾墙。
韩荣志在姜子牙和姬发,楼临熙佯攻汜水关不能让他回头,变数只在姬发。他若是跑了,则是他已经彻底依靠姜子牙;若是组织人一战,说明他还有独立自主的能力,不愿意看到姜子牙一家独大。
汜水关中精锐都已经被韩荣带出,他们只能固守关隘。
“主上,大营那边战起来了。韩荣觉得有诈已经开始回撤。”斥候回禀道。
“诸位,是时候让那些神仙真人看看我们凡人的力量,让他们知道人间的事他们不要来掺和!”楼临熙怒吼道,一马当先带着人直冲韩荣的队伍。
韩荣直叫中了陷阱,没想到西岐早有防备。汜水关前是楼临熙带领的大军,身后是姬发如狼似虎的战士。
战场上就是这样,情绪传递的跟风一样快,主帅一乱,即使再压制,底下的士兵都有着像狗一样灵敏的嗅觉闻到他的惶恐。
韩荣的军队乱了。
姬发和楼临熙全靠着默契打了一场漂亮的围剿战,主将韩荣逃走,擒了韩升、韩变,西岐大获全胜,踩着无数尸首进了汜水关。
第二日清点伤亡损失时,姜子牙对楼临熙的脸色堪称铁青,自己这一招内外皆失,她几乎是踩着自己上位。
楼临熙浅浅一笑,气煞姜子牙。
他自行请罪,言道自大失利,遭此惨败,请辞丞相之位,以谢此罪。
姬发、姬旦再三拒绝,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保留了他丞相之位,但是生生割去他的军权,只让他与姬旦负责常务和阐教事宜。
常务一直是姬旦带着西岐家臣负责,此举直接让他失去了指挥大军权力。
姜子牙为再树权威,提议在破诛仙阵前斩了韩升、韩变。姬发不置可否,任由姜子牙去张罗破阵事宜。
也不知他发了多少拜帖,只见帐中时不时有虹光飞过,消失在天边。又过了十来日,有人回禀楼临熙有道:”姜丞相有令,请各位将军齐去护卫少主,紧守关隘,不得擅离。“
这最后一句咬字极重。
“谨遵丞相令。”
待得楼临熙到时,屋内已经满座,只有上首空着两位:一为姜子牙,另一位。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眼中,楼临熙龙骧虎步穿过厅堂入座。
她与姬发相视颔首。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堂下窃窃私语议论。
“楼将军你觉得呢?”姬旦突然提她,所有人立刻看向楼临熙。
“左不过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她直言不讳道:“三公子无需担心,教派之争,向来你死我活。阐教会比我们任何人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楼将军言过其实了吧,阐教众人助我西岐伐纣,为天下大义,岂有将军所说之理。”一个黑脸将军站出来反驳道。
“将军说的是,是我小人之心。”楼临熙对蠢人向来没有耐心费口舌之争,立刻从善如流改口。变脸之快,让那人也上下不得,只得恨恨坐下。
“不要担心。”楼临熙看向首座的姬发神色不明,还是多嘴一句:“当日九曲黄河阵只是三霄娘娘,阐教都能出动玄都和元始,想来也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眼下通天教主主阵,阐教自然倾巢而出。”
她站起来行至他身边,姬旦也立刻起身紧随其后,她毫不在意姬旦,倾身道:“我们都避免不了与虎谋皮,既然目标一致,就不要在乎过程。”完全当作没看见姬旦震惊的眼神。
他们在厅堂中,等日升月沉了四五轮,姬旦劝姬发去休息,被拒绝了。楼临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每日只有白天守着,晚上就找个房间休息,半分不肯亏待自己。
在第七日时,楼临熙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唤醒:“将军,姜丞相回来了。”她立刻清醒过来,披衣前去热闹的大堂。
只见姜子牙被众人围着,意气风发,瞧着都年轻了几岁。此时他是唯一的焦点,楼临熙向来是个懂得进退的情趣人,只在一旁静静听破阵的前后。
侍从们奉上酒肉吃食,这一晚注定是通宵达旦的庆祝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