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墨宛汐说完,只见白笙用剑尖将白末辞腰间的竹牌削断,又从墨宛汐手中拿走离怨剑,将其与长辞令都插在地上,冰冷的声音说着:“白末辞,我不后悔从土匪中救出你,但我后悔对你太过冷漠,连你误入歧途都没能及时察觉出来。
你说的没错,我与你一样,罔顾人伦,于天下有罪,于空音谷有罪。于天下之罪,被墨卿砍上一剑,护住围剿众人,已然还清。
于空音谷之罪,此事平定,我自有交代。而你,白末辞,该你还罪了。
竹牌已削,从此,我不再是你师父。我不愿墨卿手上染血,也不愿自己染上你的血。离怨剑和长辞令你自己选吧。”
言语将罢,白笙拉住一脸惊讶的墨宛汐,背对着白末辞,往远处走去。
众人见白末辞捡起地上被削断的竹牌,又将两柄剑都拿起,本以为会刺向自己,接过阴冷的笑容从白末辞脸上飘过,两手各握一剑向墨宛汐刺去,皆是大惊失色的喊道:“谷主,小心。”
墨宛汐正欲回头,白笙突然揽过他的肩头,柔声安抚:“墨卿,无妨。”
言罢,白笙将墨宛汐拉在自己面前,护在墨宛汐背后,将自己的后背,背向刺来的剑锋,不躲不动,也不回头,站在原处静待。
就在剑锋离白笙后背不过一剑的距离,白末辞口吐鲜血,跪坐在地上,两剑落地,凄声说着:“师父,你料定我用情至深,即便己死也不舍得杀你。你不愿动手杀我,却想活活气死我。师父,如你所愿,你好狠心……”
刹那,白末辞又喷出数口鲜血,拿出手中的竹牌,端详间,嘴角暖笑,眼中落下血泪,倒在了离怨剑和长辞令中间,泪尽而亡。
待背后白末辞倒地,白笙才从墨宛汐身后走出,恢复到往日平静的神色,仿若无事的说道:“墨卿,收回剑,便走吧。”
看着白笙头也不回,一直往前走,墨宛汐抬手收回离怨剑和长辞令,看向地上气急而终之人,又回望白笙负手而立的背影,长叹一声:“情之一字,可复活人,可致人死。
白末辞,罪也为情,死也为情,可悲可叹,可恨可怜。
果真如缊婆所说,有朝一日,被你的心上人所杀。那一刻,你才知,那是解脱,不死,才是折磨。”
站在原地,连连叹息之后,墨宛汐便跟上远走的白笙。
白自省吩咐听音谷弟子,将剩下的参与围剿之人押解走,便跟着白思规走到白末辞的尸首前,叹息一声:“十年前,白谷主入秘境闭关之前,拖我二人办四件事。
其一,秘密教习一批新的空音谷弟子。其二,秘密扶植新辈弟子中的白逸。
其三,待鬼老归来,谷主被鬼老所杀之后,众人再次围剿鬼老时,带众弟子前来平定。
其四,白末辞气死后,将其尸首与竹牌一起,埋于不辞雅室院中。
前三个已完成,如今该办第四个了。”
将白末辞轻轻翻开,将他紧握的竹牌的手放于腹中,白思规忍不住感叹:“谷主竟能料定今日之事,知晓白末辞终会气急而终。
你看白末辞这脸上虽留着血泪,但嘴角却有笑容,真让人难以理解。”
“据说谷主说他为徒时,按往时谷规,应给弟子赐名,赠元天芝一枚。可白末辞不愿收元天芝,央求谷主帮其做个竹牌。
这个竹牌上名讳便是谷主亲自所书,也难怪他会含笑而终,含泪而死。”
“虽然谷主责他出谷,但还是将其尸身葬于谷内,足以说明谷主并未真正赶走他。”
“是啊,谷主看似冷漠无情,但是无论是对天下,还是对空音谷,对鬼老还有白末辞,谷主都自有交代。心细至此,定然伤神万分呐。”
“就是,若不是谷主早做打算,在飞身上前拦剑时,提前用灵力护住心脉,莫说是玉姑,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
“可不就是,谷主一路下谷,都不言语,就是在保存灵力,等那一刻。”
“你说,谷主为何要将这些提前告知我们?还让我们在收拾尸身时,就此事讨论一番?”
墨宛汐站在二人身后,听到此处,气的头脑发晕,手中的鬼火蹿出,差点烧到白思规的衣袖。
忙将衣袖收回,白思规惊讶的看着身后墨宛汐,只见其脸色阴沉,满脸不悦,惊讶的问着: “鬼老,你何时来的?鬼老不是已经跟着谷主走了,怎又折回?”
按耐下心中的怒火,收回手中的鬼火,墨宛汐紧握双拳,咬牙说着:“你们谷主说我有个东西掉在此处,让我赶紧折回去捡,以防丢失。”
见墨宛汐火气如此之大,白自省立马安抚:“鬼老莫着急,应不是别的东西丢失,不过就是真相而已。”
“对对对,鬼老莫要着急,定是谷主不好将这些直说于你,才让鬼老折返,听我二人言语。”
墨宛汐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远处等待的白笙,暗道:“好你个白笙,竟如此算计我,看我不把你刺成蜂窝。”
人还未到身侧,墨宛汐怒吼的声音就传来。白笙看着火气冲□□自己跑来的墨宛汐,手里拿着离怨剑,嘴里还不停喊骂着:“白笙,你又算计我,你拿命来。”
嘴角划过暖笑,白笙负手而立,气定神闲的看着墨宛汐冲过来,毫无闪躲。待墨宛汐一脚踢在白笙腿上,方才柔声说着:“墨卿,踢完这一脚,有没有撒气?”
“没有。你提前用灵力护住心脉,不会身死。却害我在生门殿门前,忏悔十日,担心十日。白笙,你简直……”
“简直什么?”白笙平静的看向暴跳如雷的墨宛汐,神色悠闲。
“你简直……”本想说太过卑劣,但又觉得说太重,墨宛汐急忙改口,“太过聪明。”
“此前,我总说,墨卿要多动脑子。”白笙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你,你,你你你。白笙,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走还不行么。”说罢,墨宛汐转头就走,还未走几步,又折返回来,撇嘴问道:“玉姑说你十日后渐醒,为何你今日便已醒来?”
嘴角的笑容浮过面无血色的脸上,白笙柔声回答: “墨卿,莫不是记错,出生门前,是我与玉姑一同走出,出生门后,我才被人搀扶。”
“什么?你那时就醒了?白笙,你又骗我。”墨宛汐额上青筋微起,愈发看不透白笙的心思。
白笙略微摇头,冷静的说着:“不全是,玉姑在出生门前,封了我穴位,说夜深时,可醒。”
“玉姑为何要骗我?”墨宛汐想不通玉姑此番做法,到底意欲何为。
白笙垂眸看向墨宛汐,眼中含笑:“用此来警告墨卿,以后莫要随便拔剑,杀了人,也莫要再找她。”
听闻此话,墨宛汐撇嘴说着:“下次,你便是被刺成窟窿,我也不会救你,自然不会再去生门求玉姑。”
白笙佯作赞同的点头,继续前行,待撇开墨宛汐一段距离,方才轻声说着:“若不是岳宗主绑着你,恐怕昨夜我便被刺成窟窿,墨卿,若真如此,你救还是不救?”
难以置信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墨宛汐杵在原地,暗道:“刺成窟窿……原来他昨夜就已醒来.那,那自己当时所说之话,他岂不是全部听见?”
思及此处,墨宛汐气急败坏的飞身向前,拦住白笙,大吼一声:“好你个白笙,你简直,简直就是满腹黑墨。”
白笙不再回应,任由墨宛汐在旁侧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待回到君归处,墨宛汐立马拉着岳止临,坐在院中,将今日之事告知于他,本想把白笙满腹黑墨之事,尽数告知,又怕岳止临暴跳如雷,只得交而话之,交代几句,就此作罢。
看白笙坐于旁侧,丝毫不语,仿若无事,岳止临便拉着墨宛汐,低声说着:“白末辞真是活活气死的?”
见墨宛汐坚定的点头,岳止临又贴耳小声说着:“你看他死了徒弟,脸上一点事都没有。”
“他自己快死的时候,都面不改色,仿若无事,更何况是他徒弟。”墨宛汐撇嘴挑眉,满脸不屑。
岳止临仔细想想,确是如此,遂改口问道:“明日你便将长辞令交于缊婆,会不会不妥?”
思忖片刻,墨宛汐回道: “有何不妥?”
见墨宛汐毫无防备,岳止临长叹一声,转向白笙,满脸担忧:“白无画,你说缊婆召小太岁到底是为何事?”
白笙将面前的茶盏拿起,品尝一二,方才回复:“明日一去便知。”
“若如此匆忙前去,万一深陷不测,可如何是好?”岳止临一脸焦急的看向二人。
墨宛汐连忙摇头解释:“不会,不会,缊婆若真想为难我,我早就死了,哪儿能活到今日。放心吧,止临。”
见白笙点头,岳止临方才收回忧思。岳止临在院中担惊一天,如今见二人无事归来,困意卷来,便回房歇息。
墨宛汐见白笙毫无换房之心,只得坐在院中,迟迟不回。直到最后哈欠连天,墨宛汐趴在桌上睡着,白笙才从房中出来将其带回安歇。
次日,未过辰时,墨宛汐便与白笙和岳止临二人,赶往七杀宫。
待走至七杀宫生门和死门中间时,恭候在旁的小厮,用黑布遮住墨宛汐的眼睛,引着墨宛汐往死门宫中走去。
被蒙着眼睛后,墨宛汐只记得跨过七个门槛,又沿着台阶走了四柱香,便被小厮扶住站定。取下遮眼之物后,墨宛汐睁眼看去,竟是一片竹林,而旁侧小厮已经离去,空无一人。
不敢瞎走,在原地等待片刻后,墨宛汐才看到从竹林中缓缓有人走来,遂拱手上前:“极乐鬼老,见过七星冢缊婆。”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