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宛汐从君归处出来，直奔盛安城，还未到城外，就听到前面喊杀一片。
刚飞到城门上，墨宛汐被眼前的景象怔住。围剿众人中，问岳剑宗和鬼面阁的弟子在场，并无意外。可身穿茶白素袍的空音谷子弟为何与城门前的白思规等人杀了起来，这不是自相残杀吗？
疑虑之际，墨宛汐从城门落下，登时，刚出盛安城的白逸和白修便围过来。
白末辞早已杀红眼，见墨宛汐已到，茶白素袍从空中飞来，祭出长辞令，浮在半空，阴冷的声音说着：“极乐鬼老，你我恩恩怨怨，今日一并算清。”
见白末辞杀意正浓，旁侧的白逸，附身向前，站在墨宛汐旁侧，轻声提示：“谷主有令，格杀勿论。”
墨宛汐蹙起眉头，颇为不解的看向白逸，疑虑的问道： “你们谷主还没醒来，他什么时候下的命令？”
白逸颇为自豪的昂首，满脸得意：“十年前，谷主便吩咐戒律司。待鬼老杀了谷主，白末辞这个贼人围剿鬼老时，我等前来相助。既然鬼老来了，我等心中便安稳许多。”
十年前？好你个白笙，算定我了，是不是？
想到此处，墨宛汐按耐住心中的火气，飞身落在白思规与白自省面前，静声吩咐：“我与白末辞的恩怨，我们单独算，其余的便交给你们了。”
“是，鬼老。”
见二人齐声应答，墨宛汐颇为惊讶。空音谷曾对极乐鬼老四个字，唯恐避之不及，今日倒是态度逆转，真是异常邪乎。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等小事之时。墨宛汐抬头看向手持长辞令的白末辞，已近疯魔，满目血红，犹如罗刹。
拔出身后的离怨剑，墨宛汐剑指白末辞，扬声喊着：“今日，我来取你性命，收你长辞令，白末辞，你的死期便是今天。”
“做梦。”
白末辞将长辞令祭在面前，拔出饮血刀。将身旁的弟子拦腰砍死，划破自己的掌心混着他人之血和己身之血，将饮血刀贴在长辞令剑身处。
感受到血腥的长辞令，浴血重生一般，白灿的剑光变成殷红之色，诡异非常。
长辞令灵力聚集，突然，剑身微斜，将饮血刀斩断，剑上九龙睁开红眼，从剑身处苏醒过来，直飞天际，发出振聋发聩的龙吟声。
登时，天空乌云密布，惊雷滚滚，血眼九龙游荡在闪电中，集结在白末辞上空。
刹那间，城外正在厮杀的众人纷纷停下，看向妖异的空中，慌忙闪退旁侧。
墨宛汐看着血眼九龙，暗道：“竟比上次还要邪上几分。”
手中鬼火升起，墨宛汐踏着黑气，旁伴鬼火，步步沉稳的走到白末辞对侧的半空。离怨剑身微转，毕方鸟嘶鸣而上，扇着双翅，盘旋在九龙对侧。
被眼前景象震惊到，白修目不转睛的盯着墨宛汐，伸手在旁侧抓了半天，终于抓住一块衣袖，结巴的说着：“白，白逸，极乐鬼老可以踩着虚空，你看见没？”
松开白修抓住的衣袖，紧盯与九龙撕咬的毕方鸟，白逸静声回道：“谷主说过，欲与鬼老比肩，甚为不易。如此看来，谷主此言不差。”
“是啊，你看白末辞都已经凶如罗刹，而鬼老却淡定自若，倒与谷主有几分相似。
白逸，你说是不是两人相处久了，便会气质相近。”一语刚罢，白修指着用双翅拍走龙头的毕方鸟，又道，“鬼老的毕方鸟好生厉害，与九条巨龙围战都不落下风。”
白思规见二人观战颇为悠闲，你言我语，竟像置身事外，遂肃声提醒：“我等虽不能前去助鬼老一臂之力，但也不该妄加议论。”
不知白自省何时走来，看向空中被九龙围咬，闪电劈身的毕方鸟，甚是担忧的说着：“是啊，鬼老虽身负离怨，但此前看来，胜负未分，结局不明。”
蓦地，白修激动的指向毕方鸟下方之处，急迫的说着：“你们快看，鬼老挥起离怨剑刺向白末辞，那个贼人未完全躲开，被打回地上。长衫被剑锋劈烂，竟抛在空中。”
寻声看去，果真如此，白末辞衣衫被削，上身全然袒露。
众人纷纷探头看去，只见数块大过巴掌的疤痕叠落堆砌，密密麻麻布满后背。待白末辞转身，又看到几块与脸颊差不多大小的旧疤落在心口附近。
墨宛汐惊诧的看着白末辞浑身的块状疤痕，竟盖过鞭痕，叠落在侧，丑陋非常，触目惊心。
忍不住暗道：“为画皮刻面，□□，竟对自己如此狠心，生生剥下如此多的肌肤。”
见墨宛汐暴露自己身体自卑厌恶之处，白末辞眼中更加妖异，握着长辞令刺向正在发怔的墨宛汐。
看紧张鏖战之际，墨宛汐竟杵在原地出神，白修急的跺脚，嘶声喊道：“鬼老小心。”
被呼啸而来的剑锋吹回神，墨宛汐忙将离怨剑剑身横在面前，运力挡住已经近在咫尺的长辞令。
但为时已晚，长辞令剑锋冲破墨宛汐的护体之力，将其打退摔地。
登时，喷出数口鲜血，墨宛汐脑中一片空白，捂着胸口，借用剑身，撑起身体，难以置信的看向白末辞，疑惑的问道：“不可能，长辞令剑锋为何能越过离怨剑？”
终于看到墨宛汐狼狈模样，白末辞狂笑走来，长辞令直指墨宛汐，讥笑道：“你破了我的鬼手九封，偷窥秘境之时，难道没有留意到石头上刻的字？极乐鬼老，你与众人只知《浮生残卷》分上下两卷，却全然不知《浮生残卷·序》，哈哈哈哈。
你以为毁天灭地的离怨剑，当真没有克它之物，不，你错了。”
“白末辞，你什么意思？”墨宛汐满脸震惊，难以相信方才发生之事。
“墨宛汐，在你死前，我不妨告诉你。序中有云：‘天灾之年，毕方祸世，受死之时，折一腿化为离怨，因携毁天灭地之力，被封印于珞迦山，由众派看守。
同时，为克离怨，修真前辈将其另外一腿化作长辞，虽不能毁天灭地，但却是离怨剑阴阳相克之物，可斩三魂七魄，不进轮回。’
命运使然，极乐鬼老，我手中的长辞令便是你离怨剑的克星，既然杀你一次不成，我就不信你还有命再复生一次。受死吧，这就是你的命。”
长辞令？阴阳相克？竟然是如此。
墨宛汐缓缓站起身，将离怨剑在手中鬼火中淬炼，待剑身烧至鬼火之色，挥起离怨剑，指向白末辞，厉声说着：“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虽负离怨剑，我偏不毁天灭地，白末辞，你错了。”
空中的毕方鸟因鬼火淬体，口中喷出烈火，烧向九龙，燃其龙鳞，将其逼退。又展翅高飞，刺向九龙，啄其龙眼。
登时，九龙哀嚎，从空中逃窜飞回长辞令剑中。
白末辞大惊失色的看着九龙回剑，手中的长辞令落地，踉跄着连连后退，捂着头失声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九龙禁》第一禁术‘九龙飞天’，为长辞令克离怨剑之术。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赢我。”
见九龙战败，毕方鸟喷着鬼火，收回离怨剑中。墨宛汐右手握着离怨剑，步步走近白末辞，左手掌心微收，将长辞令纳回掌中。
扬起离怨剑，架在白末辞的脖侧，墨宛汐看着眼前濒临疯魔之人，冷言冷语的说着：“白末辞，你灭我全家，罪名之多，我不屑一一告知，我……”
未等墨宛汐说完，白末辞突然抬头，闪至墨宛汐后背，伸出夺灵手，抓向墨宛汐。
顿时，墨宛汐觉得浑身灵力从肩上手中，缓缓渡给白末辞，挥剑之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埙声传来，荼白素袍从天而降，白笙吹着无望埙，衣袂飘飘，青丝披散，款款向众人走来。
肩上的手僵住，复又颤抖收回，白末辞看着日思夜想之人，踏风而来，伴乐而至，口中吹的竟是束缚自己灵力的曲子。
抓散头上束冠，白末辞疯狂摇头，慌乱的喊着：“‘安息诀’。不，这不是‘安息诀’，‘安息诀’的曲谱比这少，不，这不可能。”
一曲终了，白笙停在墨宛汐旁侧，毫无血色的脸上，吐出冰冷之声，言道：“这才是真正的‘安息诀’。望音，你可知错？”
“不，不可能。我不知错，我何罪之有？”白末辞咆哮一声。
见白笙并未答复，白末辞抬手指向自己心口旁的疤痕，涩声说道：“师父，我不过是为了你，我何罪之有？你看，我连□□，都用心口之皮。
师父，我到底错了什么？是错在将你放在心上，还是错在不能走进师父心中？”
看白笙身子略晃，墨宛汐忙上去扶住单薄的身子，拦住意欲前进的白笙，急声询问：“白笙，你没事吧？跟他有什么好废话的，你重伤初醒，我扶你回去休息。”
握住墨宛汐的手，微笑划过白笙嘴角，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看着墨宛汐，白笙柔声说着：“墨卿，你我皆已问罪受罚，该轮到他了。”
此话一出，墨宛汐愣在原处，收回拦在白笙面前的手，轻声回复：“好，我等你，莫要太久，身体要紧。”
白笙轻轻点头，将面无血色的脸转向白末辞，因身体虚浮，缓休片刻，方才冷声说道：“白末辞。你身为正派弟子，勾结温某，灭临墨山庄，血洗珞迦山，引离怨问世，火山听音谷，携众人围剿，危害盛安城百姓，此为离经叛道，滥杀无辜之罪。
身为谷中弟子，你杀害谷主与怀音公子，窃取白仪问心石，囚禁他于洞中十年，此为欺师灭祖，杀害同门之罪。
身为我的弟子，你因贪恋情欲，执迷不悟，深陷其中，此为罔顾人伦之罪。你可认罪？”
“师父，你说的罪我都认，那你呢？你处处袒护墨宛汐，已然对他动心，试问师父，若是徒儿是罔顾人伦之罪，那师父呢？”
一语即出，在场的众人，唏嘘不已，议论声渐起。
墨宛汐没曾想白末辞竟敢当众说出此话，连忙制止：“白末辞，你再说，我便杀了你。”
“杀了我？面对心上人，无论我怎么追随，他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哪怕将他囚禁在秘境，十年看不见他，我都觉得知足。可即便如此，墨宛汐，他心中没我，没我。
纵容我多活十年，不过是在复活你，在培育杀我之人，在静候时机而已。你现在说杀了我，你以为我还会怕吗？贪恋于世，又有何意义？
为与他比肩，为让他目光中有我，倾尽所能与不能，我都做了。”
“师父，若当初知道有一天会倾慕师父，难以自拔，我宁愿你没有从土匪中将我救走，虽然同是一死，我却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师父，你杀了我吧，我活的太煎熬了……”
看着已然疯狂的白末辞，白笙从墨宛汐手中抽出长辞令，指向白末辞。
见白笙似要手刃白末辞，墨宛汐心中略有不忍，不想让其手上染血，忙上前拦住：“白笙，你确定你要……”
作者有话要说：不忍心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