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墨宛汐因不敢沉睡,怕打搅到白笙,哈气连天,毫无精神。白笙并未出发,让他回房歇息。
待从客栈出去,已快日落。
沿着云栖客栈一路东走,有一个小城,城门匾额上写着:一街城。城门紧闭,很是蹊跷。
墨宛汐觉得此名甚是少见,便问向旁侧的白笙:“一街城是何意?”
白笙负手而立,轻声回道:“进去便知。”
将城门推开,走进城中,墨宛汐恍然大悟,此城长不见尾,竟只有一条街。
“小心,有动静。”刚走进城中,墨宛汐便感受到周围有灵力涌动,遂连忙提醒白笙。
白笙将墨宛汐的手轻轻拂开,往旁侧的房间走去,开门进入。
跟着白笙走进房中,十几人中间站着的正是问岳剑宗现任宗主岳止临。旁侧的弟子中也有一两个熟悉的面孔,墨宛汐忙走过去:“岳海初,岳广叙你们怎么也在?”
岳止临见墨宛汐不跟自己打招呼,反而跟两个小辈弟子攀谈起来,心中甚是不悦,摸着腰间的不畏剑,长喝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极乐鬼老驾到,真是有失远迎啊。”
不曾想过岳止临竟在此处,墨宛汐虽是惊喜,但也不敢直接上前打招呼,毕竟此前割袍断义,不想与岳止临兵刃相见,所以故意避开他,与两个小辈言语几句。
听闻岳止临言语夹刺,墨宛汐才回过头,拱手说道:“岳宗主多日不见,还是这般英姿飒爽。”
众弟子见戴白鹭面具之人竟是极乐鬼老,忙祭出法器,护在岳止临面前。
岳止临用不畏剑将众人挥退:“不知极乐鬼老驾临此地,意欲何为?”
墨宛汐与岳止临故交多年,怎会不知此人故意用言语挤兑自己,遂平声静气的回道:“宗主,我与白笙调查黑衣人时,受黑衣人刀身指引,前往此地。”
走到墨宛汐面前,岳止临将不畏剑指着墨宛汐胸口,扬声吼道:“是构陷你杀父弑母罪名的黑衣人,还是让离怨问世的黑衣人?亦或是,盗取长辞令,诛杀家父,止瑶的黑衣人?墨宛汐,你一派胡言。”
长袍一挥,白笙将眼前的不畏剑,卷至旁侧,站在墨宛汐面前,负手而立: “岳宗主,好自为之。”
“白谷主如此心切的护着他,莫非是忘了空音谷谷主的身份,竟需要岳某提醒一二?”岳止临收回不畏剑,眼睛直盯白笙。
墨宛汐倒不甚在意岳止临对他言语夹刺,如今,竟对白笙讥讽一番,忍不住上前解释:“岳宗主,若是不信,给你看便是。”
一语未罢,墨宛汐将白笙腰间的百宝袋扯下,祭出里面的银狐刀,浮于空中:“离怨加封大典,岳宗主定见过此刀。”
岳止临神色大惊,忙走上前,细看端详后,恢复方才脸色,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墨宛汐见他死鸭子嘴硬,便将柳庙一事,简单告知。
看岳止临眉头紧锁,也不言语,墨宛汐询问道:“岳宗主,为何来此地?”
见宗主不答,岳止临身旁的岳广叙连忙回道:“近日听村民反映,此地闹鬼,便前来查看。”
“闹鬼而已,竟劳烦你们宗主亲自前来?”墨宛汐一脸不信。
岳海初见岳广叙没说清楚,厉声补充道:“宗主听闻一街城的无灯街闹鬼挂尸,有鬼有尸,极乐鬼老可能会在此地,便率我等前来,诛杀你这个妖孽。”
“胡说,退下。”岳止临听岳海初直言墨宛汐是妖孽,便将他喝退,又恐墨宛汐看出自己袒护于他,又道:“先调查清楚此地,再诛杀这个妖祟也不迟。”
岳海初性子最是古板执拗,哪能看懂岳止临的心思,一心扑在诛杀极乐鬼老的事上,急忙谏言:“宗主,不可。万一极乐鬼老逃走怎么办,还是先杀妖孽比较妥贴。宗主,三思。”
看岳止临气的心中窝火,脸上憋红,墨宛汐乐出声:“止临,你也不用装作恨我,你这不是为难你的手下吗?”
被墨宛汐一语道破心思,岳止临气急败坏的背过身:“胡说。这无灯街甚是诡异,先查清再说。”
头脑灵活的岳广叙看懂宗主这欲纵故擒之策,见岳海初又要上前谏言,忙将他拦下,小声提示道:“听宗主号令,别再多言。”
负手而立的白笙不愿久待屋中,听这些无聊言语,便走出房门,往街上走去。墨宛汐看了岳止临一眼,示意其跟上。
墨宛汐环顾四周,只见门铺堆满尘灰,街上也是落叶枯枝,无人清扫打理,像是空城。
除此之外,所有店面的门前,均无挂灯。不仅门外,屋中也是如此。青天白日倒无影响,若是到了夜间,岂不是漆黑一片?
按耐心中的疑虑,墨宛汐逐个查看沿街店铺,不仅空无一人,还了无一灯。不解之下,便问向旁侧的岳广叙:“这一街城,没住人吗?”
被极乐鬼老突然询问,岳广叙局促不安,神色间有恐惧之色,颤着声音回道:“回鬼老,一街城前几年遭遇病灾,全城上下染了瘟疫,陆陆续续,村民都已病死,这个城便成了空城。若不是近日有附近村民路过时,远远看见城中闹鬼挂尸,也不会有人注意此处。”
墨宛汐点头应道:“果真是空城。只是不知城外的村民如何看到挂尸?”
“这便不清楚了。那些报信的村民,被吓的神智不清,只说是闹鬼挂尸,却描述不清细节。”岳广叙低头说着。
思忖片刻后,墨宛汐仍无头绪,便跟着白笙,又在街中转了半晌。连御灵飞到高处,向下俯瞰,也未发现异样。
查看一番后,墨宛汐见白笙随便找个店铺门口的四方桌,清扫干净,端坐一旁,气定神闲,像是已有眉目,便上前询问:“白笙,你如何看?”
岳止临看二人坐于一桌,吩咐众弟子寻个去处,静坐等待后,便走到墨宛汐对面坐下:“此处无人无灯,十分诡异,这城中的百姓病死,无人倒是正常,但是为何无灯?”
白笙沉着冷静,抬手指向空中的夕阳:“既然城中不设灯,定有它的缘由。普通百姓点灯,是在白昼交替之时,既如此,便在此等候,应能知晓是何缘故。”
“甚是有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墨宛汐再次赞叹白笙聪颖。
岳止临翻起白眼,双手环臂,讥笑道:“你跟人能比吗,平日脑子里多想点有用之物。”
“你这是何意?”墨宛汐颇为不解。
岳止临嗤笑一声,扭脸看向街中:“墨宛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莫要忘了,他是男郎,你也是。”
墨宛汐没想到岳止临竟是说这个,顿时尴尬的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止临,不可胡说。”
“胡说?你看看你那眼睛,都没离开过白无画。墨宛汐,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别人都是喜欢女子,你倒好,真是大逆不道,你……”岳止临说到此处,气的说不下去,双手捶桌,连连长叹。
白笙见墨宛汐头快低到桌下,遂转头看向岳止临,脸色微寒,语气冰冷:“岳宗主,与你何干。”
“好好好,你们二人,可真是好的很呐。当初止瑶那般求你,你是那般决绝。白无画,我妹妹真是看走了眼。”岳止临气的拍桌离去。
就在这时,夜色降临,黯淡无光的长街,突然明亮起来。
墨宛汐惊吓的从桌边跳起,抬头看向头顶还有其他门面上形如圆月的挂灯。与平日在其他街市所见无异,只是灯芯的火苗竟是紫色,尽显诡异。
墨宛汐伸手探去,穿灯而过,又探向旁侧挂灯,皆是如此:“竟是假灯。何人所为,竟用灵力幻化成整条街的挂灯。”
“并非普通修行之人。”岳止临面露担忧之色。
众人正惊诧间,见远处空荡的街头突然从地面缓缓升起一根黑色柱子,待升至高二十丈有余时,停住不动。
墨宛汐警惕的看着柱子,见其周侧朦胧一片,略感不安,遂小声说着:“这是什么?”
“小心,有脚步声。”白笙闪身站在墨宛汐面前。
仔细听去,果真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柱子附近传来,脚步渐行渐进,步调一致,甚是骇人。
岳止临祭出不畏剑,站在墨宛汐身侧:“要不要过去?”
墨宛汐紧盯柱子附近,摇头说道: “不用,先看是活人还是死鬼。”
脚步越来越近,模糊不清的柱子后方,逐渐有人走出,紧挨彼此,步调一致,像是被驯化过。
“活尸?”墨宛汐不敢确定,问向旁侧的白笙。
见白笙不语,墨宛汐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向柱子旁侧之人。
为首那人从柱子旁像是拉出一个绳子,缠于自己脖侧后,便顺着柱子笨拙的向上爬去,待爬到顶侧,突然松开手,像自缢一样挂在柱子上。
其余人也是如此,顺着柱子往下挂去,从柱顶一直挂到地面,正好把所有人挂完。从远处看去,倒像街上串的糖葫芦一般。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问岳剑宗弟子,呆滞在原地,不敢妄动。
挂在柱子上的人,纹丝不动,连在一起,正是村民在城外所见的挂尸之象。
“白笙,要不要走近看看?”墨宛汐小声询问。
见白笙点头,众人祭出法器,慢慢逼近柱子。
待走到尽在咫尺之处,方才看到这些人不过是些死尸而已。
死尸年龄不等,有幼有长,有男有女。看尸身情况,有些已然死去多年,身体腐烂,只余白骨。而有些则是半腐,散发恶臭,半骨半皮,异常恐怖。
墨宛汐本想离得更近,被岳止临的不畏剑拦住,只得站在原处仔细端量,细看之下,这些尸首脖间缠绕的绳子更像是鞭子。
“退下。”白笙轻声说罢,将墨宛汐拉至身后,从白笙袋中掏出黑衣人的银狐刀掷于空中。
突然,黯淡的刀身泛起银光,像被擦拭一般,崭新如初,而柱子上的活尸开始挣扎,双手摸向脖间,像是被勒紧一样。
白笙拉着墨宛汐往后站的更远,吩咐众人:“快退后。”
待众人往后站了几步,随着空中的银狐刀刀光大盛,铮铮作响,柱上的活尸脖间的绳索突然将尸身头身分开,数十条无头尸体从天而降,砸向地面。
墨宛汐幸而有白笙催动灵力护在前方,将散落的尸身一掌劈开。那些小辈弟子,惊吓之余,呆在原地,被尸骨砸中,摔坐于地。
帮忙将摔地之人扶起后,墨宛汐抬头看向柱子,只见柱子与长条的绳索缠绕在一起,化作一个金光闪闪之物,向银狐刀飞去。
岳止临看清金光包裹之物后,大喊一声:“金丝索。”
作者有话要说:下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