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音谷众人走到问岳剑宗门外,白末辞才追上前方的白笙,神色慌张,甚是急切的问道:“岳止瑶一剑刺中心口,师父,不,流音公子伤口深不深?”
旁侧的白箫转身,看向白末辞,暖声安慰:“应是无妨,望音不必惊慌。”
“恕望音多嘴,方才墨家少庄主,与岳成杰打斗时,公子不该出手。”见白笙毫不理会,径自走去,白末辞上前又道,“自入谷以来,公子何时参加过寿宴这等俗事?因断室一事,公子才被罚了两戒尺,两戒鞭。虽说公子修为高,但是戒尺戒鞭,并非旁物,罚完之后,定是非常疼痛,公子应在谷中略作修养才是。连谷主都说寿宴之事,公子不必前去,公子为何要执意来此?不光言语受辱,还白白挨了一剑。”
“莫要多言。”白笙冷声说罢,便拂袖而去。
见白笙丝毫不搭理,白末辞忙看向旁侧的白箫:“怀音公子,你快劝劝流音公子,这胸口的血还在流呢。”
白箫在寿宴时,见白笙出手也甚是吃惊,如今又挨了一剑,心中确实颇有疑虑。被白末辞央求几番,遂走上前去,站在白笙身边,暖声说道:“若是冷淡,便一视同仁,若是温和,便对众人皆是温和。流音,临墨山庄少庄主虽心系天下,但行事太过鲁莽,还是不要接触太深。”
“就是,就是,他不光是个闯祸精,还是个不会知恩图报,不知好歹的人。离怨加封大典,公子救他,他却恶言恶语,现又连累公子受罚,公子最好离他远些,莫被他连累。”
“我自有分寸,二位不必多言。”白笙答道。
话分两头,因洛城传闻被百妖屠城,众派子弟前去调查此案。墨宛汐嫌那些世家子弟规矩众多,行动滞缓,便只身一人提前赶到洛城。
墨宛汐目光掠过护城河,整座城的黑影像妖祟摆着阵势,端坐在他的面前。袅袅雾气飘至,卷来绕眼的飞虫,夹杂着丝丝细语,更添洛城阴森寒冷之色。
往前再走些,雾气逐渐散尽。微风打过,后背一凉,墨宛汐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咣当”一声,一个酒坛砸在墨宛汐脚边。
待定睛往上看,城墙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红衣男子,斜倚着栏杆,抱着一壶酒,嘴里哼着小曲儿,衬得洛城更加凄凉怪异。
墨宛汐见那红衣男子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继续哼着口中的小调。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陌生的酒香飘来,让人生馋。
运掌飞身上楼,墨宛汐停在男子旁侧:“这是什么酒,这么香?可否让我尝尝?”
“哦?你不怕我?”红衣男子青丝半束半披,骨簪挽住发髻,垂在脑后,挨眼角的那颗泪痣,带着妖异懒散之色,倒与此时的洛城甚是相称。
绯衣胜血,衣袖左纹乌头,右纹断肠草。
难道此人就是传闻中七杀宫死门宫主七杀老妖——七杀红?
墨宛汐回想起竹林蕴婆所说,杀人之人五岁之前,要杀百人。十岁之前,要杀千人。
若真是如此,眼前这人手中不知握着多少惨死亡灵。
墨宛汐心中略有惧怕之意,但是因自己贪酒,已然上前。若此时落荒逃走,以七杀红的修为,自己也不能逃出他的魔掌。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不认识你,为何怕你?”墨宛汐装作不认识七杀红,强作镇静,拂袖坐下,看着红衣男子,倾身往酒坛闻去,“公子莫要误会,我这人好酒,这酒香太过诱人。公子既然不烦我,还请抬爱,分我一些尝尝。”
将酒坛从墨宛汐鼻下拿走,放在一旁,七杀红闭上眼,甚是慵懒:“你怎么知道我不烦?”
“传闻洛城被万妖屠城,是为大凶之地。公子悄无声息的躺在这里,毫无半分俱意。又将酒坛不偏不倚砸于我脚边,即是告诉我不烦。”别说是修为高过白箫的七杀红,即便是旁人,敢如此作为,也定是修为不浅的高人,又怎会连个酒坛都砸不中。
见旁侧之人并未答语,墨宛汐咽了咽口水,往他旁侧的酒坛,探鼻闻去:“公子今日拿的这坛酒,酒香与我往日所饮大有不同,故而好奇,想品尝一二。”
七杀红还是不答,手掌略抬,将酒坛甩向远处。
忙蹬地而起,墨宛汐正好接住酒坛,只闻酒香扑鼻,登时灌下几口:“嘶,这酒不甘甚烈,悠郁绵长,是为上品。这么好的酒叫什么名?”
“生死悲欢。”
好酒配好名,这名字太过悲切。墨宛汐回味方才喝下的酒水,觉得味道甚好,并没有酒名中的伤感之意,于是侧目看向七杀红,:“我怎么喝不出这酒中有死,还有悲?”
“不急,你自会懂。”
墨宛汐大步向前,正准备问他为何在此。眼前突然飘来一团雾气,墨宛汐挥袖之际,七杀红便已不见踪影。
正值遗憾之际,忽觉体内灵力乱窜,肠如刀绞,难受不已。墨宛汐这才知酒中竟是被下了毒。
墨宛汐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捂着肚子,靠在一旁,额间渗出丝丝密汗,腹中传来阵阵刀声,像割草一般,将肚中的五脏六腑,九曲回肠,尽数隔断。
竟在酒中下了如此腐肠之药。
墨宛汐暗忖:“七杀红被称为七杀老妖,真是没白叫,真是阴险至极,我又没惹他,竟下毒害我。”
在此眼穿肠断之际,若是逗留此地,怕是小命不保,但是身上又没丝毫力气,也无法动身,只能呆坐在原地,任刀片在腹中剐剜。
约过几个时辰,仍不见疼痛缓解,反而比之前更难受几分。墨宛汐硬是撑着身子,往城墙边缘处,一寸一寸的挪去。
忽然,琴声传来,白袍缓缓落下,墨宛汐睁开双眼,看见来者何人后,拼劲力气,苦涩的说道:“此刻,我不与你打架,也不与你争论。你走开。”
眼前之人并未离开,只是祭出流音琴,长袍一挥,拂袖而坐。指尖时而拨弄,时而轻挑琴弦,阵阵暖流袭来,声声婉转低沉,墨宛汐感到身体舒缓许多。
琴声一转,似雨打芭蕉,远听无声,近在耳畔,心中顿感忧思满头,琴中的灵力涌来,腹中刀片似分成两路,拔刀相向,互相厮杀起来,墨宛汐疼的尖叫出声,满地打滚。
抚琴之人手指旋转,速度加快,激昂时如高山流水,缓慢处似曲水流觞,被琴声所扰,墨宛汐浑身上下渗出汗水,沾湿衣衫。
最后,琴声渐远,将身上的汗水拂去,墨宛汐睁开眼睛,运力周转,发现已然全好。
心中虽然不愿,但是,方才若不是眼前之人所救,怕是要活活疼死。墨宛汐缓缓起身,认认真真的对着白笙鞠了一躬:“多谢。”
白笙并未言语,收起流音琴,款款站起。
与听音谷众人离开问岳剑宗后,在途中略作修整,白笙刚把剑伤处理好,就听闻洛城万妖屠城,未等众人出发,白笙便先行一步。
谁知刚到洛城,就听见墙头有动静,观察片刻后。见墨宛汐面色苦楚,已有强撑之意,此刻正挣扎着向墙边挪动,只好出手相救。
看白笙救了自己之后,便轻佛衣袖,飞身入城,墨宛汐赶紧运力跟上,落在白笙旁边,追问道:“听说你因断室之事被罚,现又被止瑶妹妹刺了一剑,没事吧?”
白笙仍未言语,只是靠近脚下不远处的尸堆,细细查看着。
见白笙对自己并不搭理,墨宛汐也不自讨没趣,收起玩闹之色,屏气凝神,认真的查看眼前的尸堆,有无异常。
堆在一起的尸堆,尽是残肢断臂,零散不堪。还有个别的肢体,孤零的撒在一旁,墨宛汐伸头探去,顿时味道袭来,腐臭欲呕。
在门口看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墨宛汐看向白笙提议道:“去洛府?”
二人顺着血路走去,原来张灯结彩的迎街旺铺,全部开着门,血迹挂于墙上,或又落于窗中。整个街道,空空荡荡,了无一人。
洛府并不难找,顺着城中心街道,一路往东走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行至两个石狮子府门旁。
正门匾额上写着“洛府”,旁边还挂着彩灯,印有“洛”的字样,灯中的烛火在风中摇曳着,闪闪烁烁,飘忽不定。
正门紧闭着,与沿街所见不同。门上干干净净,门口台阶上也毫无一丝血迹,确实可疑。
墨宛汐掏出腰间的不律毛笔,紧张的站在门前,颇有蓄势待发之势。
白笙双手自然垂在两侧,神情自若,气定神闲的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偌大的府门随着“吱呀”声打开,眼前的景象,墨宛汐认为应是此生难忘。只见红色的丝线纵横交织,萦绕于整个府门院子中,密密麻麻,犹如一张巨大的蛛网。
墨宛汐警惕的走至丝线面前,捡了地上的树枝戳了一下,发现并无异样后,便从一旁的空白处蹿进去,进入到另外一个院子中。
白笙随后而至,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小心避开,以防沾染尘灰。墨宛汐平日自恃胆大,如今心中尚有不安紧张之色,而白笙却像是步入自家府中,面色自然流畅。
待到第二个院子,红色丝线消失,院中仍无异样,只是在方才红线的衬托下,显得太过干净宽阔。
穿堂而过,已是第三个院子,只见这个院中,竖着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招魂幡,将地面围的严严实实,甚至看不清地表,毫无规律可言。
观察一番后,墨宛汐心中疑虑渐起,问向白笙:“木头桩子,你有没有发现,府门外有血迹,而进了府门内,血迹全无?”
“不,有血。”白笙指了指身旁那根招魂幡与地面接壤之处。
闻声望去,墨宛汐发现最外围处的招魂幡,底端均沾有血迹:“难道招魂幡下面有什么东西?”
白笙点头,示意墨宛汐后退,竖起右掌,灵力聚集指尖,指向招魂幡处,迅速往上一抬。
顷刻,所有招魂幡拔地而起,现出刚才被遮盖住的地面。露出的土表之上,布满血迹,形态各异,应是被杀之人在地上挣扎所致。
“府中之人都是在这里被杀的?”墨宛汐细细端量着地上的血印,越想越不对劲。
地上的血迹更像是一人所流,既然其他地方没有血迹,那众多的府内尸体又去了哪里,血迹被抹掉了?尸体运向了门口的尸堆?还是?
白笙摇头,指着地上血印中,最为鲜活的那一个。
是掌印,不,确切的说,是两个对称的掌心沾着鲜血按在地上所致,应是左右手。
“此人像在跪地求饶。”墨宛汐肯定的说道。
“这个人,便是屠城的理由。”白笙祭出流音琴,站在一旁,正准备抚琴,这时,墨宛汐拦在白笙面前,有板有眼的说道:“木头桩子,我感觉有人。”
白笙厉声道:“我知,在你身后,快让开。” 说罢,一掌将墨宛汐打至一旁。
墨宛汐从地上揉着腰站起身,回头看向白笙。只见地上的那些血迹正慢慢起身,拧成一股绳,编成一个人形,方才那两枚手印也从地上浮起,连在刚才的血人手腕处。
“这是什么东西?”墨宛汐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