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徐逸之冷汗涔涔,却还是坚持说:“褚道友不是这种人,她不屑使这种手段的。”
那声音继续道:“你怎知她不是这种人,你真的了解她吗?”
徐逸之被问住了,是啊,他同她只见过几面,话都没说多少,谈何了解?
他嗫嚅着,难以应答。
那声音更加猖狂,“你还不明白吗?一切都是她捣的鬼,她就是为了毁掉你,要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呢?”
徐逸之回道:“我不明白。”
他看着自己手腕处蔓延的黑色经筋,眼里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痛苦和星星点点的迷茫。
听见徐逸之这样的回答,那声音狂喜,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来继续刺激他,可徐逸之蓦地起身,抓起自己的佩剑飞鸿,毫不留情地在自己划了一刀。
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笃定你能接管我的身体,是因为我动摇了?”
徐逸之一笑,神色愈发清明,“你这种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也配诋毁褚道友,她是渡人无数的医者,你只不过是阴暗的心瘴,任凭你说千百句,褚道友的形象也不会被你诋毁!”
他说着话,还不忘催动灵力将心瘴逼出,可那心瘴顽固,牢牢扎根在他心里,不肯挪动一分。
“你若当如你嘴里所说的那般想,我就不会出现了。”
心瘴说的是实话,然而徐逸之没有半分心虚,“对,我确是心口不一。要说我和褚道友的相遇没有半分人为,我是不信的,可我相信褚道友,相信一切都跟她无关。”
“相信?你也敢说相信?你连自己都不信任,却信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真是令人发笑啊!”
徐逸之没搭理它,持续着手里的动作。
心瘴又用惑人的语气说:“你去问问她,问她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你不是认为她光风霁月吗?她若是不愿同你说呢?到那时你还会相信她吗?”
“任何人都有不想说的话,无论褚道友愿不愿意讲,我都没有资格去质问她。”
心瘴再找不出什么来动摇徐逸之的心境,它不甘心地开始消融,临到头,还放了句狠话,“徐逸之,你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只要你心里还怀疑她,我就不会消散,下次我定要吞噬了你!”
处理了心瘴,徐逸之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无法否认心瘴的每一句话。
接连不断地梦见同一个人早使徐逸之生出心瘴,这事他没同任何一个人说过,只是自己默默忍受。
心瘴了解他,胜过徐逸之自己。
徐逸之差点就相信一切都是褚云姝的谋划了。
可这几日他的所见所闻让他不相信褚云姝会这样做,他一个无名散修,不值得褚云姝这般大费周章,提前十年开始布局。
想清楚这些之后,徐逸之也不再去思考那些让他滋生心瘴的念头,打理好自己后,去跟李泽远解释几句让他安心,接着就执剑去寻那位铸剑师故友去了。
恶战在即,还是得有把趁手的武器才对。
群英会第三天晚上,褚云姝收到了一封信。
她伏案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阅读,良久,她将信对折,引了烛火焚毁了信。
“是天赐良机还是陷阱呢?......罢了,也到了我该出去的时候了。”
翌日,褚云姝头戴帷帽,独自一人往群英会的方向去了。
她来得有些迟,擂台周围水泄不通,当真是半点儿光景都看不见。
她也不在意,就只是在人群里挤着,偶尔随着人潮的涌动从一个擂台到另一个擂台。
“好好好!”
有人鼓起掌来,褚云姝不明所以也跟着鼓掌。
“这一式妙啊!”
“兄台所言极是,我看这场有得打喽!”
听他人这样评价,褚云姝也有些心痒,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精彩才能引得人人称赞。
抱着这样的念头,褚云姝退出人潮,绕过拥挤的人流,从看台一侧的入口上去了。
看台上人员座次可是有规矩的,最好的位置是留给飞仙城城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似她这种小辈大多都站在长者身后。
褚云姝所在的医谷今年没来人,不过碍于情面,这看台上还是象征性地留了个位置。
她一走上看台就直接坐到了那个位置,引得周围人张望。
在韩若淳看过来的那一刻,褚云姝抓准时机收起帷帽,对她投去略挑衅的一眼,接着就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同熟识的几位长者说起了话。
为人最是和蔼的灵月真人温声问道:“眼看这群英会都要结束了,师侄怎么才来?”
“前几日有事耽误了,故而来迟。”
灵月真人颔首,话音里颇有几分惋惜的意味,“今年的群英会你错过也就罢了,可偏巧下次再开时,你的年龄又超了,唉。”
褚云姝向来是不在意这种名头的,可要是直接同灵月真人说却是不妥的,毕竟人家弟子还在台上打斗。
她扬起脸,柔声说道:“这群英会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无论我来不来都是要照常举办的,只是错失了一次与同修论道的机会而已,兴许来日就补上了。”
见她这样达观,灵月真人也就放心了,招呼她:“你与秀一也有几年没见了,今日你好好瞧瞧,看这丫头是否有长进。”
褚云姝顺从地朝七号擂台上望去,剑光闪烁之间,两道人影忽上忽下,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其中一人就是林秀一,善使双手剑,身姿灵活,剑法高超。
褚云姝看向另一人,见他执一把长剑,剑柄上刻有一只振翅的鸿雁,羽毛纤毫毕现,仿佛下一刻这鸿雁就要腾空飞起一般。
她将视线上移,欲要看清执剑者的样貌,可待她看清时,不免有几分恍惚。
是徐逸之,前日晚上神情不对劲的徐逸之,这几日,褚云姝忙着搜集证据和调配药汤,也让人去寻过他,可却得知他闭关的消息,褚云姝探望的心思也就作罢。
今日乍然见他,褚云姝除了恍惚还有几分庆幸,庆幸他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还好好的来比赛。
说起来,褚云姝还没有见识过剑修之间的比拼,今天凑巧可以一看,她一边跟灵月真人闲聊,一边分出精力去观赏比赛。
战况有些胶着,林秀一握着剑方站定在擂台上,徐逸之就袭来一剑。
飞鸿剑在靠近林秀一的那一瞬间,猛然消失,变幻成一只鸿雁,快速飞到林秀一身后时,又重新变为剑,指向林秀一后心。
原本林秀一是能避开正面的一剑的,谁成想徐逸之就没打算跟她拼剑,直接绕到背后去了。
她来不及闪躲,匆匆侧身,还是避不开被锋利的剑气划伤的下场。
下一秒,林秀一脑海里警铃大作,她没有时间思考,只好随着本能以脚尖为支撑,倒下身子近乎匍匐在地。
她旋转起身,倏尔将双手剑剑柄处叠在一起,使了几分力气将一把剑柄插入另一把剑柄上的机关里。
林秀一使得双手剑,适合近身而不适用于远程攻击,她早年间偶然见到一种名为双向剑的利器,就存了心思改造自己的剑。
她在剑柄里加了很长的锁链,可以让她在抛出一把剑的同时迅速收回,给予对手二次攻击。
她握住连接处,飞速旋转剑身,随后将其一掷而出,徐逸之自然是要闪避的,可那双向剑在飞行途中就一分为二,一左一右逼近徐逸之。
保险起见,他操控着飞鸿去拦其中一把,自己则避开左边的另一把。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把剑剑柄处忽然延伸出玄铁锁链,左边的一把直接越过徐逸之和右边的一把链接,锁住了飞鸿剑。
飞鸿剑发出悲切的哀鸣,徐逸之尝试缩小飞鸿剑,然而那锁链随着剑的缩小也缩小,牢牢地束缚着飞鸿。
徐逸之干脆就不管飞鸿剑了,反正林秀一为了束缚飞鸿剑也没了自己的剑,如今林秀一正在把握时机休息,要是徐逸之执着于解救飞鸿,那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就会变成劣势。
他凝聚剑气使之外化为剑,两指并在一起,运转心法,霎时,半空中出现无数把剑,齐齐对准林秀一。
空气中泛起剑鸣声,林秀一也不甘示弱,虽然没了剑,可搞得跟她没有剑气一样,
这般想着,林秀一也外化剑气,生出和徐逸之一样数量的剑,摆明了要跟他硬碰硬。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打了那么长时间,谁也无法判定对方是不是早已力竭,索性赌一把,直接祭出剑阵,端看谁棋高一着。
他们几乎是同时驱动剑阵的,耀眼的强光充溢着整个结界,单凭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事物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芒才弱下来,众人极目望去,却看不见站着的人。
原来两人都躺在地上,衣杉残破,嘴角还溢出鲜血。
徐逸之强撑着爬起来,指着刚刚自己躺的那片地方,“我没出擂台。”
只见那块擂台在经受两个人的狂轰乱炸之后仍旧完整,而徐逸之仍然在擂台上,林秀一却不慎跌落了。
虽说没有明确规定胜负的形式,可不成文的一点是,出擂台者,败!
既然给了场地,那就应该在给定的擂台上打斗,出了擂台就意味着自动出局,要不然也就不是擂台赛了。
执法者高声询问:“林秀一你可有异议?”
林秀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要说刚刚徐逸之算是胜之不武,那现在就没人这样想了。
毕竟一人还能站起来说话,另一人却晕了过去,这高下不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