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被捆着手,跟着他们来到狱台。所谓的狱台也就是刑法台,是魔界专门用来惩罪犯人的。
白栀内心的不安愈发翻腾,推开门的一瞬间,正好与胥止目光相遇。
他站在高台上,向白栀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白栀没有动,赫玄跟在后面提醒道:“上神,请您配合一下。”
高墙围筑四面,台下是受刑的场地。胥止沐浴在漆黑如墨的阴影中,整个人阴郁森寒。白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胥止抬臂顺势环住她的肩膀,贴近耳边,指着台下的两抹人影,慵懒地玩味道:“看清楚是谁了吗?”
长云!沧溟!
白栀身子猛然一震,瞪大了眼睛。
两人手脚腕上皆戴着镣铐,倒在血泊中。沧溟的双眼已经被挖掉,只剩下两个乌黑的窟窿,血水顺着脸颊流淌,浑身上下弥漫着污渍和血痕。狱卒扣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跪在地上,膝盖被磨得鲜血淋漓,隐约可见白骨。他无法看到长云现在的情况,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呼喊。
长云则是刚遭受到了雷刑,嘴角残血,趴在地上站起不来。听见台上有人,费力地抬起头,看到白栀的那一刻怔讼不已。
“长、长云——”
白栀的嗓子依然沙哑,喊出来的声音也显得无力。
沧溟也闻声转过头,用两个血窟窿望着白栀。
白栀挣扎得探身,又被胥止轻而易举地拽了回来,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像是个钳子一样,控制着她动弹不了半分。
看着白栀苍白的脸,胥止冷笑道:“精彩吗?”
白栀整个身子都颤抖地无法自抑,道:“你...!”
“故人见面,怎么,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吗?看看他们现在的下场,哪里还有一点天界上神该有的样子。在我这里,都成了阶下囚。”胥止讽刺地嘲笑道。
白栀急怒攻心,又开始猛咳,目眦欲裂地瞪着他,说道:“你个疯子,你折磨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动手?”
“他们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沦为这一天,难道只允许他们对我动手,不允许我还手么?”胥止道。
“放开我,你个疯子!你放开我!”白栀被他扣在怀里,挣扎着四肢,徒劳地嘶叫出声音。远远听上去就像是在哭,而事实上她也哭了。是她故作聪明地牵连了长云和沧溟,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失败了,那是他们活该,这也怪不得旁人。今日落到本座手里,本座岂会轻易放过他们。白栀,我特意给你奉上的好戏,你可要好好欣赏。”胥止狞笑着,迫使白栀抬头去看台下的场景。
“别...别碰她!”长云吼道。刚准备站起,又响起一道轰鸣声,紧接着闪电击打在他身上,他被砸地趴了下去,呕出了一口血,倒在地上,含着血水吐出了断断续续的话——
“我没事,你别担心,别哭...”
胥止冷笑,抬起了手。
远处亮起了一排排幽白的瞳仁,在漆黑无光的四周,像是腾空升起的明灯,低鸣嘶叫朝狱台靠近。
白栀心头一颤,隐隐攥紧了手指,似乎猜到了什么。
那是...白瞳豹!
十几只豹子悄无声息地走到旷地上,舔舐着地上的污血。
白栀攥着他的衣袖,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胥止道:“自然是给你看一场更加有意思的。”
“早就听闻过天界扶光上神的风采,但还没有领略过,借此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白栀,你给我认真看着。”
白瞳豹体型壮硕如小山,比两个成年人还要高,性情也十分残暴,与之相斗,必有一死,不是对方死,就是它们死。白瞳豹嗜血成瘾,方才舔舐地上的血,只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血合不合胃口。
但长云已经身负重伤,沧溟连眼珠子都没有了,如何能斗胜过十几只豹子。更何况,胥止分明是在折辱他们,让他们像豹子嘴里的猎物一样,四处逃窜。
豹子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尖牙,瞳仁里泛起更加犀利的白光,往后退几步,忽然飞扑而来,张口就咬住了长云的胳膊狂甩。
“长云——”沧溟喊道。
长云用手腕上的铁链勒住了豹子的喉咙,停息瞬间,对沧溟说道:“注意你身后。”
沧溟踹飞了身上那只豹子,冲过去扶起长云。
白瞳豹虽然很难缠,但好在身上没有剧毒,把所有豹子都杀完了,二人因为施法过度,累得气喘吁吁。
白栀也松了口气,转首的瞬间,看到胥止也正在看着她,嘴角挂着危险的笑容,像是把伤人于无形的刀刃。
他道:“这才刚刚开始,还没完呢。”
白栀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紧接着,漆黑无光的上空冒起了很多箭头,泛着寒光,对准了台下的人。
“不要——”
白栀大喊道,骤然间,箭矢如雨一般砸向地面。危险之际,沧溟背起长云四处逃跑,他们逃到了哪里,箭矢就跟到哪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很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白栀道:“你就只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他们,胥止你有本事正面与他们决战,用这种方式折辱他们,你卑鄙,你无耻!”
胥止笑出声,直视着白栀,骂来骂去也就这几个词,早就耳熟能详了。
白栀气急败坏,反倒练出他一副没脸没皮,他笑完了,揽住白栀的肩膀,说道:“你也太高看他们,他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与我决战?怕是我还没有出手,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们与我,可不是一个档次。如果不是为了让你观看这场精彩绝伦的戏份,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到今日吗?他们要就该死在我们成婚的那日。”
箭矢还在往下砸,很快形成了首尾相连的箭雨,密集的似乎融不进去半点间隙。地上都是散落的箭头,长云和沧溟已经中了数箭,白色的袍子也被血水晕染开了,身形摇摇欲坠,快要坚持不住了。白栀不停地打骂着他,他却无动于衷,眼中杀气无处可藏。
箭雨还在下,白栀见此无效,忽然转向身后的赫玄,想要寻求他能够帮助,“赫玄,你能帮帮我,快下令停下...”
赫玄也只是低下头,“请上神恕罪,属下不能从命。”
白栀还想说什么,却被胥止握着手扯了过来,“你再敢给我求人,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白栀张嘴就咬在他的手上,咬得满嘴都是血,饶是这般,胥止也没有松开手,任凭她把自己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空中的箭雨不知何时停止了,长云身上扎了好几支箭,沧溟还好,勉强能站起身,见白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白栀的脚踝也摔断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蹲下身扶起了长云。他脸上也都是血,身上的箭也不敢贸然拔下,以防血流涌出。
白栀埋在他的颈窝,放声大哭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该连累了你们的,我自以为是,我固执己见,对不起...”
长云半睁开眼睛,缓缓抬起头揉了揉白栀的头发,虚弱道:“不怪你...没关系的...”
白栀从低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很伤心,豆大的眼泪滑落到了衣襟上,肩膀颤抖地像只受伤的小兽。
“你怎么那么蠢,明明可以逃走的,为什么还要返回来。我该...怎么救你啊...”
长云咽下嗓子里的血,安慰她道:“说好了生死相随,我不会放任你不管,他不会杀了我,我手里还有他想要的赤魂玉。放心吧,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白栀视线朦朦胧胧,透着水汽看到长云带着笑容的脸,“可是...你在拿命赌...”
长云道:“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妥协。坚持住了,我一定会带你回天界。”
白栀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手攥住了肩膀,将她从长云怀里拽了出来。
白栀压在那人的怀里,还没有作出反应,那人托住她的后脑,发了疯地咬住了她的唇瓣。白栀在他怀里抵死挣扎,刚挣开一丝距离,却又被他堵上了嘴,他咬得越来越重,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长云被人扣押着,空气中充斥着他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白栀感受到嘴里有股血腥味,胥止咬破了她的嘴唇,她反抗了好久,换来是他的残暴纠缠,慢慢地也呼吸不上空气了,她感觉了窒息,脱力般地垂落下手。
胥止松开了她,白栀跌落到地上,双手撑着地面,长发散落开来。
胥止在她头顶上方冷笑。
转眼之间,所处的空间就发生了变化,他们来到寝宫内。耳边没有嘈乱的喧叫声,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他们二人。
白栀仍是低着头,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孤寂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单薄。
胥止却猛地攥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迫使她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睛,愤恨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处境,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关心他。”
任凭他出言尖锐伤人,白栀也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自始至终缄默不语,许是觉得跟这个魔头没什么好商量的,他就是个疯子。
身上的枷魂印又发作了,心口隐隐开始发疼,白栀被他推到床上,睁着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仰面看着上空,听见衣服窸窣的摩擦声,白栀咬牙道:“我恨你...”
他俯下身将人紧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啊,无所谓,我不在乎。”
“很快,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放声戏谑着,白栀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逃跑,但终归顾及着什么,被迫妥协了。
熟悉的撕裂疼痛再次袭涌而来,几乎盖过了枷魂印带来的疼痛。白栀还是扛不住,疼到极致时,手指甲在他脖子上留下道道血痕。他不怒反笑,浑然不在意,压着白栀肆意又狠戾。
远处的孤灯在明明暗暗的摇晃着,映入眼帘,一片心烦意乱。到最后,胥止伸手去抚摸她凌乱濡湿的头发,白栀已经疼到麻木了,她浑身颤抖,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底一片湿润,如有细碎星子划落,昏迷之际,耳边再次响起他的低语。
“九九,你想忘记我们的过去,可我偏要让你想起,你也是亏欠过我的。”
*
白栀醒来隔着层层叠叠纱幔看到了胥止的背影,侍女正在给他更衣,白栀嗓子哑得发声都很吃力。
他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也不回头去看。
白栀见他要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咳出了两个字,“等...等等。”
好像会知道白栀有事寻他,他一改之前的态度,意味深长回看着白栀,屏退了侍女,撩帘坐在床沿边,扬眉静等着白栀开口说话。
白栀准备起身,身上没力,又软软地倒了下去。她身上都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密密麻麻,看着触目惊心。
白栀虚弱道:“放...放过他们行么?”
胥止打量她一眼,道:“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有求于人,是要拿出些诚意才行,可是你的诚意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跟条死鱼没两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白栀一怔,明白过来他是几个意思了。勉力地坐起来,一动就扯着全身的酸楚,她眼圈泛红,准备解他的腰扣。
胥止看到她伸过来的手,深浅不一的痕迹布满了整只胳膊。胥止推开她的手,道:“我没兴致。”
白栀又躺回了床上,一副衰败之气。
赫玄在外面等候多时,看到胥止出来,准备说些什么,目光却注意到他脖子上被挠出来的血印子,递上帕子,道:“尊上,您没事吧?!”
胥止接过擦拭掉洇出来的血丝,“没事。”
但又觉得心中不快,咬着牙,不解气道:“她属猫啊,抓人这么疼。”
“......”
赫玄斟酌道:“尊上,卯俐公主想见您。”
胥止心烦意乱,“不见。”
也在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来找尊上,肯定会被拒绝。话说回来,这妖界的公主也是不依不饶,六界这段时间纷争不断,尊上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半个月没有回来过。她昨天不知道哪里探来的风声,得知了尊上要回来,死活吵闹的要见面。大早晨就跑到门口等候着,这胆量着实令人佩服。
但转念一想,确实有让人佩服的资本,赫玄腹诽半晌,劝说道:“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尊上还需忍耐为好。”
胥止沉默了片刻,改口道:“你告诉她,本座一会儿过去,让她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