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过去后,白栀沦为了阶下囚,一直被关在冰冷的地牢里。
这段时间,魔界很忙,魔尊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了。白栀从狱卒的嘴里得知了一些关于外界的消息。魔界扣押天界的扶光上神,无异于折辱了整个天界,天界下令让魔界放人,魔界不仅不予理会,还公然藐视天界,众神仙自然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扬言要宣战。
两族僵持,各界惶恐终日,相信用不了多久,两族又要爆发一场战争了。
天界的上神根本不用进食的,但白栀失去了法力,如同一个凡人,再加上整日关在冰冷的地牢里,身体根本吃不消,若是不进食,她怕是还没有逃出去,要是死在魔界了。
魔界的食物都是凉食,吃进胃里像是吞下了冰碴子般,冷得五脏六腑都在打颤。但白栀不得不吃,她若是不吃,怕是还没有逃出去,就要死在魔界了。
胥止不会让她轻易死掉。每日都有侍女按时送餐,在看到日渐消瘦的白栀,纷纷感叹,但同时也不理解她的作为。
之前还打趣她与魔尊的关系,不过半年,就成了沦为了这般境地。
“上神还是吃些吧,您要是不吃,我们也不好交差。”上头下过命令,送餐的侍女必须盯着白栀吃下。
每次送餐的侍女都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是担心白栀不吃,她们的命也要到头了。但白栀也没有为难她们,就算她们不说,白栀也会强忍着吃下去,她必须要活着,要回天界。
白栀盯着盘中冰冷的食物,沉默了半晌,吃了下去。真的好凉,牙齿都止不住的哆嗦。
还没适应了。
白栀记得前半个月,她第一次吃魔界的食物,难受得整个胃都在翻滚,刚吃下去的食物都搜肠刮肚地吐了出来。
对比之前,现在已经好多了,起码胃能承受住了。
白栀机械般的吃完后,侍女们收拾了餐盘准备出去。
白栀突然问道:“他还没有回来么?”
“他”指的是胥止。
白栀现在说话很虚弱,有气无力,像是隔着一层纱幔在咬文嚼字。侍女们听白栀的语气,以为白栀放低姿态想求和,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别说不在,即便在,尊上也不会来看她的。
胥止是有意而为之,说过不让白栀好过,自然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折磨她。没了自由是他开始报复的第一步,但这并不是最难熬的,被关在阴冷的地牢,身上的咒印又是一道枷锁,不断折磨她,销毁她的神智,痛苦万分。
白栀错了,她把枷魂印想的太简单了,枷魂印不会因为被剜掉之后不再发作,在冰冷的地牢里,锁骨处的那枚蓝色魔印反反复复起效,发作时,心脏疼痛无比,全身冒冷汗,伴随着嗜血的冲动。
果然,没过多久,白栀身上的枷魂印又开始发作了,蓝色魔印如细枝藤蔓,从锁骨开始向四周舒展蔓延,随后遍布全身。
白栀疼得蜷缩住身子,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像一把钝刀在一点点的剥削她身上的肉,痛到窒息。
第一次发作时,白栀还真的疼得昏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建立了耐受性还是怎的,她虽然还很难受,但不至于两眼一黑。她咬着牙,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
桌上有瓶黑色容器,是每日负责送餐的侍女们送来的,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邪魔血,若是喝下去,也会抑制枷魂印,缓解身上疼痛。
但这东西就是毒品一样,越喝越上瘾,最后会被操控为一个神志不清的魔物。
胥止没有逼迫她喝下,他倒要看看,白栀会不会向疼痛妥协,向他求饶。
枷魂印会慢慢延长痛苦的时间,这次发作,要比以往都痛苦。白栀看到桌上的血瓶,艰难地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抓,瞳仁在一瞬间骤缩,白栀紊乱喘息着,冷静了半晌,挥手扫到地上。
血瓶摔了个粉碎,血水撒的哪里都是,空气顿时弥漫出着一股腥甜的血味。
白栀跌倒在地,虚弱地爬起来靠着墙,她才不会求胥止可怜她,她也不会屈服。
疼痛愈演愈烈,白栀捡起地上尖锐的石片,狠狠地划在胳膊上,试图转移心脏上的疼痛,一道又一道,胳膊上遍布着新旧伤痕,之前才结痂的伤口子,在这一刻又被划开了。
煎熬了很长时间,疼痛才慢慢退散,咒印也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状。
手臂上血淋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汗水沾染到伤口上,又传来一阵刺痛,白栀颤抖着身体,爬到水池边,就着彻骨冰凉的水清洗了伤口和身子,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将伤口包扎好,又浣洗了之前血水模糊的衣裳。
她不会洗衣服,之前走到哪里都有侍神使照顾,像这些动手的活,她是一窍不通。所谓洗衣服,也就是清理掉衣服上面的污血,防止别人看出端倪。
洗完后,她望着自己的通红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居然生出了冻疮。
没了灵力维持的身躯,跟凡人无异,随便一场病灾都会要了她的命。
忙完这一切后,白栀仰头看向天窗,夜深了。
这次来的侍女换了人,一副新面孔,之前没有见过,装束看起来不像魔界的人。白栀心不在此,没有多生疑虑。
侍女鄙夷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在看到白栀手臂上的伤口时,扑哧笑出了声。
“原来尊上昭告六界迎娶之人就是你啊。”她不怀好意地审视着白栀,“原来就长这个样子,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是个仙姿玉色的美人呢,结果...看来是高估你了。”
白栀被疼痛折磨都快没了人形,外表看着狼狈孱弱,任谁看到,也不会相信这会是一代上神。白栀没空搭理她,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扫过,转向一头。
女子看到白栀不理会她,愠怒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栀看着空荡荡的前方,道:“不知道。”
女子洋洋得意,道:“我可是奉公主之命前来看望你的,你别不知好歹,说话要看人,这你都不知道吗?”
“你家公主是谁?”
“妖界,卯俐公主。”
白栀道:“没听说过。”
天界不与妖界来往,她哪里知道这号人物。
女子怔了怔,气得脸都红了,“我家公主可是六界第一美人,将来是要辅助尊上夺得六界之主,身份何等尊贵,来地牢看望你都是抬举你了,别不知好歹。你还真当你是魔后啊?还真以为尊上喜欢你啊?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跟我说话,你就是个阶下囚,明白么?”
她说的话,对于白栀来说,犹如雪花落在水里,掀不起一点波澜。白栀平淡道:“说完了么?”
侍女咋呼道:“你...你...这里可是魔界,不是天界,由不得你放肆。天界注定会战败,会被魔界取而代之,用不了多久,这世间再无天界可言,你,也会彻底消失。”
白栀神情淡然,无论她说什么激烈言语,都激不起一点情绪,反倒把侍女气得更加恼火,像个上下蹦跳的猴子,在白栀面前耀武扬威。
侍女又恶言恶语一番,大约是说累了,不想跟白栀对骂了,抬脚准备离开时,白栀忽然道:“站住。”
侍女翻了个白眼,道:“你要干嘛?”
白栀站起身,道:“你方才说,你家公主要辅助胥止夺得六界,是何意思?”
侍女自信道:“我家公主代表着妖界,公主前来魔宫,自然代表着妖界要与魔界联手。”
侍女顿了顿,又道:“我也不妨再告诉你,我家公主才是这六界之中唯一能配得上尊上的人,未来的魔后之位也只能是我家公主,至于你,哼,根本配不上。”
白栀还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的话,有点多了。
侍女以为是被自己话唬住了,仰脸嘲弄,更加得意。
“是胥止说要娶你家公主了?”
侍女怔了一下,道:“这、这还用说么?明人眼里都能看出来,哦,我忘了,你被关在地牢,不能出去,你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我家公主可是尊上特意从妖界接回魔界的,现在在等魔宫静养,尊上对公主可是百般照顾,不仅打造了净心铃送给公主,还特意吩咐人去沧海采收日月精华,摆放在公主的寝宫里,为公主养伤治疗。前两日,还去看望了公主,送来上古冰莲给公主当礼物。”
“你知道上古冰莲是什么吗?那可是世间珍品,非常难得,尊上居然为了公主,连这些宝物都能送出。但这些,你根本无法企及。”
白栀并不在意,等着她把话说完,才说道:“哦,祝你家公主好运。”
侍女扬眉吐气,以为是被自己说的心服口服了。转身欲走,突然,脖颈挨了一击,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栀收回手,冷冷得看着地上的她,确定没反应后,把她拖到床上,交换了身上的衣服,再用盖好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熄了灯,推开门出去了。
白栀用丝帕捂住口鼻,刻意低下头,装作很嫌弃这里的样子。门外值守的狱卒没有认出白栀,还以为是刚才进去的侍女,卯俐公主现在风头正盛,连从妖界跟随而来的侍女仆从也都沾了光,各个扬眉吐气,把魔界当做自己的家似的,来去自如,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门口的狱卒哪里敢得罪卯俐公主,看见她身边的侍女走出来,自然不敢拦,大大方方地让开了道。
狱卒陪着笑脸,“您慢走。”
白栀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依旧捂着口鼻,假装咳嗽两声,低头问道:“七杀狱在哪里?”
狱卒们疑惑,相互对视了一眼,道:“七杀狱都是审问犯人的重地,您去七杀狱做什么?”
白栀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说就是了。”
狱卒们准备去看白栀的正脸。
白栀又猛地咳嗽了两声,转过去脸,生气道:“看什么看,瞎了你们的眼睛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小心我告到公主那里,治你们重罪。还有,我想去哪里,还轮得到你们管么?”
狱卒道:“小人不敢。”
白栀缓和了一会,叹气道:“就是听说天界来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重伤了尊上,我家公主心疼尊上,心里很仇恨天界,特意派我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也尝尝疼痛难忍的滋味。”
“哦,看来是我们多心了,公主下发的话,我们哪敢不从。”
狱卒谄媚一笑,从竹笼里掏出一个萤火虫,道:“这是指路的萤火虫,您拿着,它会带您过去。还请姑娘不要怪罪我们,最近六界动乱,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下不为例。”
白栀皱眉,狠狠看了他们一眼,拿着萤火虫走了。
萤火虫指路,白栀来到了七杀狱前,总感觉事情太过顺利了,反倒心绪不宁。
胥止这疯批不在宫内,多半出界疯去了。白栀就是趁这个绝佳的机会,才敢来七杀狱寻人。
妖界公主前来魔宫,必然是要与魔界联手攻打天界,况且还有个追随魔界的鬼界,实力不容小觑,三界要是向天界发起战争,那后果不敢想象。时间紧迫,她必须要趁着开战之前解救下同僚,一同返回天界。
门前有几个值守的魔卒,白栀按照之前的套路蒙混过关进去,一路朝着关押长云的牢狱走去,却在拐角看到了一个人。
赫玄?
他怎么没有陪着胥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栀怔怔,想要转头走,却已经被他注意到了。
白栀用帕子蒙住脸,假装咳嗽了两句,准备故技重施。赫玄已经走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魔兵,见到白栀先行了一礼。
“?”
堂堂一介魔界将主,需要给侍女行礼。白栀还在疑惑妖界公主的面子可真大,却听见赫玄说道:“上神,尊上请您过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