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张车前奉命组织张罗赛龙舟。原本燕一真也要去帮忙的，然而河边人挤着人，纵然张车前已经站到桥上最高处，仍旧觉得呼吸困难。

——农忙过后难得有件热闹事情，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预演祭祀的、练划龙舟的、沿河叫卖的、推下水才发现船坏了七手八脚往回捞的，吵吵嚷嚷。小孩子半懂不懂，也跟着到处跑，瞎叫唤，两边河岸好个热火朝天！

张车前带着兵指挥现场秩序，都是力气活，免不了粗鲁些，扯着喉咙毕生力气都使出来了。好容易挤出人手，赶紧叫传话回去，不许燕一真带孩子们来凑热闹。

张爷这么大张旗鼓地发了话，面子一定是要给的。但燕一真想得明白，端午是个大节，就算是在家，合做的事也多着呢，叫关上大门，给众人一一分派任务。

去年泡的雄黄酒，药香浓郁，要用干净的双手一捧一捧洒遍屋子各个角落，免生蛇虫鼠蚁，尤其是住处、库房和后厨，草木丰茂处亦然。

要按家中人口绑扎足量新扫帚，清理掉梁上的蜘蛛网和水缸底的泥块，意味除瘴祛邪，借助暑气赶走五毒瘴气。

要采大筐有异香伴生的五味草，加上正午时打上的水同煮。这时的五味草不是五味草了，是“五神草”，煮成的也不是普通的药汤了，而是“五神水”。五神水煮透，一半斋戒沐浴，除污秽疾病；一半煮蛋，鸡、鸭、鹅蛋一概不拘，有什么煮什么。大户人家也有各样都煮的，然后一样一箩放在大门口，凡有来往宾客都送上一双，黄澄澄的如同元宝，以示财力。

要祭祖，把一年得的最好的东西给祖宗供上。列数自己成了什么事，又有什么憾事，往后还做了哪些打算，求求祖宗保佑。

要染五色丝线，编各色花式的绳结，缠在手上；或是买来药铺配好的药粉，做成香囊系在腰上，祈福招运。也可送亲朋、送怡人，以表心意。

如此种种，是家家户户的乐趣。等到赛龙舟，演水戏，那就是全城的热闹了。府里的婆子们早早编好了用来装蛋的兜，只等金蛋煮好放凉，一兜三个装好。

方叔益领头，后面跟着一串孩子，有的十多岁，有的还梳着两只牛角，摇摇晃晃的。他们每人抱着一大提蛋兜，挨家挨户发“喜庆”。方叔益嘴甜，和街坊们关系最好，一圈下来，蛋是发完了，又抱了满怀粽子回来，看得孩子兵们直咽口水。

回去后，方叔益把余的都给了厨房，自己藏了两个咸肉馅的。等到晚上，悄悄在自己院里生起火盆，烤热两个肉粽，香得人垂涎三尺，悄悄翻过墙头，想和张莫一起吃独食。

屋里没点灯，偷摸一瞧，张莫早睡熟了，他一想，定是今日在河边累着了。方叔益留了一个在他桌上，然后蹲在门外，听着张莫轻微的呼吸声，把自己那个仔仔细细地吃完了，一粒米也没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要到了，祝福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