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徐茜捏着存折走出银行门口，只觉得今天一天魔幻无比。

半个小时前，她拎着五万的现金来到这儿，把钱都存了进去——存钱是假，根本目的还是为了确认那些都是真钱。

徐茜掏出新买的手机给新存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搞定。”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把从相机里导出来的视频发给了要求的账号，立即就把原来的海角账号注销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老地方见。”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拿到钱之后太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演的那样会有人跟着，徐茜先又是往人多的地方挤又是往僻静的地方钻，包括但不限于好好走在路上假装接到电话然后突然狂奔、从公共厕所的窗户里翻出、连续上下公交车……总之折腾了自己快一个小时后，徐茜才走进当时视线范围内的银行，把钱给存了进去。

从银行出来后她没有犹豫，揣着还热乎的存折，难得阔气地打车回了租的小区，再骑上了自己的小电驴出去接人。

迎面而来的风把徐茜吹得愈发清醒，却无法让她发热的头脑降温。

把时针拨回徐茜存钱之前。

是这样的，程夏在联系齐天娱乐之前就已经找好了购买视频的下家，而在跟齐天娱乐报完价之后，她直接把录屏视频和那个用来联系的小号连同敖东的视频一同打包卖给了对方，虽然价格只有报价的十分之一，但要求是现金。

现在呢，她们先回徐茜住的小区放车，然后打车去约定的交易地点。按计划，徐茜拿了钱就去存钱，而程夏留下。确认钱没问题之后，就和对方钱货两清，一拍两散。

回小区停车的路上，程夏一边为徐茜梳理事件过程，一边提醒她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徐茜就忍不住问了，为什么明明联系了齐天娱乐却不直接跟对方交易。

程夏的声音被风吹得零零碎碎，“徐老板，我倒是想，但敲诈勒索是要判刑的。”

徐茜背心一凉，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违法的边缘试探。

“不过我们吃不下齐天娱乐的钱，不代表别人吃不下。”其实也不一定吃不下，但是程夏不能冒这个风险，她们现在还太弱小了，只能在这里面浑水摸鱼。

“你就这么笃定那个视频值那么多钱？”视频拍摄者徐茜都不知道这视频这么值钱。

“我不确定。”

徐茜一个急刹。

两个头盔“砰”的撞在一起。

“徐老板！”

“抱歉抱歉，旁边突然蹿出个三轮。”

徐茜重新启动小电驴，开得比之前更小心了些，她可是要赚大钱的人，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是心里面依然惦记着之前的话题，“你不确定还敢要这么多钱？你不怕齐天娱乐不给啊？”

程夏想笑，徐老板倒是一如既往地“爱钱如命”，这多少让她找到一些熟悉感。

“我不确定齐天娱乐愿意花多少钱买视频，但是我确定他们一定想买。”程夏成竹在胸，“冲卡逃逸还导致交警受伤，这已经违法，视频还能间接证明敖东酒驾还找人顶包，他要是被起诉至少也能判一年。”然而程夏无比清楚，齐天娱乐的老总绝不情愿让自己的独子坐牢。

徐茜突然间就懂了一句话——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

“价当然要往高处报，不过讨价还价是他们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身后的声音明明混在风里，徐茜却不知道怎的听出了一股坚定的味道来，“我们只要五万现金。”

徐茜又是一个急刹，只是抢在程夏的声音响起之前就发出了声明，“红灯！红灯！”说完，自己都没有忍住笑，显然已经乐开了花。

程夏只能淡定提醒，“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徐茜：“我知道我知道，钱还没拿到。”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兴奋的声音全然出卖了她，因为她听起来已经像是要去花钱了。

第一次见面的人哪有什么老地方，老地方就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徐茜骑着小电驴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背着单肩包的程夏站在网吧隔壁的小超市门口，手里拿着一罐旺仔牛奶，慢悠悠地喝着。

徐茜把车停到她的身边，左右张望，做贼似的小小声，“没人跟着你吧？”

“放心，我走得很小心。”程夏一口把所剩不多的牛奶喝尽，“何况也就五万块，完全不至于，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徐茜咋舌，“什么叫‘也就五万块’？”这年头五万块已经能够上一个双职工家庭小半年的工资了。

只是一听程夏说“放心”，徐茜真的就放松了下来，在她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全然信任眼前的人。

“跟五十万比起来，不也就五万么？”程夏把空的奶罐扔进纸盒做的垃圾箱。“他们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怎么从齐天娱乐拿钱。”

好像也是，徐茜完全无法反驳。

“那你不怕我拿了那五万块不回来找你吗？”徐茜还是忍不住问，“出卖”两个字太难听，她换了个稍微委婉点的说法。虽然这么问出来显得她特别把那五万块放在眼里，对比之下多少有点跌份儿……可那些钱都存在她的户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五万块可能是一次考验？”程夏不紧不慢。

徐茜明显怔住。卧槽？！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角度！

程夏慢条斯理地戴上头盔，坐上小电驴的后座，“我说了，你是我千挑万选的合伙人。”

从上辈子就认定的合作人。

真要说起来，这些“做生意”的手段，最早还是她跟着徐茜跑明星线下倒东西耳濡目染学会的。

“而且，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桶金。”

骑车回去的路上，徐茜大概也就夸了程夏三百遍“眼光好”吧，如果不在这个过程中插入太多对她自己的夸奖，估计次数能到达八百遍。

期间，程夏没有反驳一句，甚至在后座非常配合地应了几句徐茜的“自卖自夸”。事实上，她也放松地微笑着，心情是自重生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

程夏完全没有想到一切会这样顺利，似有神助。

她重生的时间是那么的好，联系上徐茜的时机又是那么的巧，要是再晚一点，哪怕仅仅晚上半天，她都无法利用敖东的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徐茜的信任，赚到她们的第一桶金。

当然，这一次的酒驾顶包在前世同样发生过，只是由于没有证据，它最终只停留于坊间的猜测，平头青年最终被判了十八个月，敖东却全身而退。

上辈子在把齐天娱乐当成一生之敌之后，程夏就花了大价钱找人扒皮似查过敖东。

当你一心想找茬的时候，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更很快敖东本来就是个垃圾桶里的烂鸡蛋，根本经不住扒。

程夏得到了敖东成年之后的全部酒驾记录，而发生在Waiting酒吧的这次因为导致交警受伤则被特别记录下来，私家侦探在调查了平头青年的交通违法记录后作出的结论是“疑是顶包”。

程夏大胆一搏，发现事实正如她所料。

“对了，你把视频卖给谁了？”徐茜突然记起还有这么一茬，交易前后她光顾着惦记钱了和紧张了，都没有去关注谁是下家。

程夏吐出两个字，“杜伟。”

“卧槽卧槽是拍到视帝出轨的那个杜伟吗？”徐茜激动了。

“是他。”程夏太清楚徐茜对“杜伟”的特殊情结了，上辈子直到杜伟被闵江然炸号封杀之前，徐茜的奋斗目标都是“成为下一个杜伟”，杜伟被炸号封杀之后，徐茜就嫌他晦气，换了目标——“先赚它一个亿”。

“难怪你这么有信心对方会给钱。”徐茜回忆了一下过程，“卧槽！那今天收我视频的那个账号是杜伟？”

“是他。”程夏复读。

有胆识、有能力敢去咬一口齐天娱乐又能在短时间拿出五万块的狗仔，除了杜伟，程夏想不出来更好的人选，更何况……与其说“五万”是她找齐天娱乐要钱的目标，不如说是她估算的杜伟能在短时间拿出的现金的最大限额。再多，杜伟估计就会犹豫了，而程夏早就打定了主意快进快出，根本就没有给他留有犹豫的余地。

徐茜则是又被刺激了一波，谁能想到昨天她还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狗仔，今天她就已经跟狗仔巨头做过交易的狗仔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杜伟在海角论坛的账号？”让齐天娱乐在成百上千的微博私信里注意到她们的小号虽难，但是见过程夏操作的徐茜却也还能理解。可程夏又是怎么联系上杜伟的呢？而且还不是从微博渠道，是从海角论坛。

程夏笑，这当然是因为徐老板你啊，只是她不能说。她只能把最初的自我介绍再重申一遍，“徐老板，我说过，我电脑很厉害。”

“厉害！真的厉害！”徐茜乐得像是捡了金子，内心更是无比庆幸自己通过了“金子”的考验。

车轮压过一片又一片路灯下的树影，终究被喜悦的气氛感染，程夏忍不住张开双臂，任由夏天夜晚的风从她的指间穿过。

虽然她抓不住风，但此刻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风的形状。

因为她知道，当最后一阵夏风离开沪城的时候，十八岁的傅斯睿就会来沪城电影学院报到。

作者有话要说：程夏：《刑法》——致富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