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们散修有什么派别啊?”
“散修平时都靠什么修炼?”
“你们散修里,有没有什么有名的人物……”
“……”
山神不想说话,山神脑袋疼。
“喂,小鬼,你上次不是说可以让我选一本八卦看吗,怎么反倒一路上一直在问我问题?”三人一同向前走出一段路程,休憩时,良呦呦用手指敲了敲许阏的头,不耐烦道。
“那你选嘛,我又没反悔。”许阏放下笔简,大方地敞开他摊在地上的大口袋,不以为然。
良呦呦余光扫了一眼远处正靠在巨石上闭眼休息的邬褚,冲许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这愣小子没什么反应,方才恨铁不成钢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邬褚……我要看邬褚的。”
“哦。”
许阏恍然大悟,埋头在书袋中翻翻捡捡,半晌,翻出一本韦编都磨损了的竹简来。
这竹简乍一看,如同空白的一般,许阏将手掌覆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白光乍现,字迹渐如蚂蚁腿般显现。
难怪这小子敢背着一麻袋竹简到处走也不怕丢,原是还有这一手。
“邬……”许阏刚要说话,良呦呦忙捂住他的嘴,一把将竹简拿过来,瞪了他一眼。
——桐语堂怎么说也算个情报部门,这呆呆愣愣的傻小子到底怎么进去的?
许阏识趣地闭了嘴。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少年突然转头对着他的方向,问道:“你一路过来,除了鞳鞑人,应当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吧?”
许阏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少年问的是方才山洞前的夺宝之事,他甩甩被背带压得酸疼的手臂,努了努嘴,“是啊,不过见到和亲身经历还是……有很大不同,这帮人好没良心!”
良呦呦手指摸在书简上,沿着陈旧裂开的竹片纹路捋下去,听见邬褚说话,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于是只略略翻开,大概瞧了一眼,并没敢仔细看。
就这一眼,便扫到了字里行间出现的“曾”字,此字被一个古怪的符号特殊圈注着,她在瞄上第一眼时,不由感到头脑晕眩,像青天白日被人结了个印拍在头上,脑子里模模糊糊响起嘈杂的声响,面色霎时冷了下去。
“你没事吧?”许阏一转头,看见少女面色有些苍白,不由吓了一跳。
“没事。”良呦呦一只手掩上竹简,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缓了一会儿,耳边的嘈杂声响渐渐散去,只是心头犹有几分说不明的悸动。
“这幅书简是谁记录的,也是桐语堂的人?”她仰头问许阏,心中狐疑,掌中带了些灵力,暗中将书简检查了一遍。
的确只是一卷简单的竹简,没有禁制,再普通不过。
……可是好奇怪。
“对啊,”许阏自她手中接过卷宗,在大太阳下对着照了照,大大咧咧道,“是我师父当年记录的……喏,上好的松烟墨,这墨迹我自小便看,怎么都瞧得出来。”
说罢,许阏又将书简还给她,拍了拍手,“这一来一往,人情就算还清了,下次你二人若是要问事,可是要按桐语堂的规矩给银子的。”
“……什么书简?”这时,邬褚的声音平淡无波地响起。
良呦呦噤声,眼神飘忽,正寻摸着该怎么逃脱过去,忽听得一旁的少年朗声道:“呦呦姐姐要了一卷《四海美男画纪》作回礼,我正与她讲解一二……我大师兄,桐语堂的开门大弟子林凛位列‘四海美男子榜’第四,五十两银子,等出山了我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
良呦呦瞥了一眼越说越像那么回事的许阏,见他冲自己眨眨眼,显然正为自己灵机一动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
邬褚没说话,良呦呦暗戳戳地瞄了穿着灰色布衣的少年一眼,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邬褚沉默半晌才开口,话题已不再纠结于书简一事上,他淡声道:“桐语堂此次入山,应当是为了赚取情报吧。我二人,一个散修,一个瞎子,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人情既已还了,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邬褚不知进山是为了寻什么秘密,她的身份又秘不可宣,如今白赚了一卷书简,和许阏这个情报贩子分开走的确是个好主意,良呦呦心中赞同道,也望向许阏。
却不想长着虎牙的少年先炸了声:“别啊,一起走——”
许阏刚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机灵中,哪成想突然惹火烧身……卖情报固然重要,但也要先保住命不是,如今进山的人个个红了眼似的,他哪还敢一个人瞎走!
“有缘相识,我们就是朋友啦,做个交易嘛。”许阏绽开阳光笑颜,赖声道。
旋即,他站直身子,扬手呼哨。
良呦呦不明所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天空,不多时,远处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青黑色影子,小巧而平稳地自高空飞旋而下,待稳稳地落在少年持起的手臂上时,她才看清,原是一只模样端庄的青鸦。
“这是桐语堂的信物。”许阏珍贵地摸了摸青鸦的头,取下它脚爪上系着的小竹筒,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新的字条,以口诀封印,塞了进去。
“好漂亮。”这是一只上等青鸦,眼眸如碎金石般透亮,鸦羽明亮饱满,良呦呦看之欢喜,捧着竹简站起身,也随着摸了摸它的羽翼。
青鸦对她莫名亲昵,以喙蹭她的手,却没有如平常的鸟雀般发出鸣叫声。
许阏看得惊奇,“青鸦受桐语堂训导,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从不鸣叫或与人亲近,如此黏人倒还是头一次见。”
良呦呦想,大约因为她的原身也是飞禽的缘故吧,只是不便和许阏明说。
她好奇看向许阏手中的竹筒,问道:“这是什么情报?”
许阏一抬手放归青鸦,笑吟吟地卖关子,扬了扬竹筒,“这便是我要与你们做的生意。”
“凡是进空空山的人,过九十九重山门,无非是为了抵达山巅,我可以将山门的消息告知你们,但前提是,你二人中,要有一人与我结‘同元契’,保护我的周全。”涉及到自身安危,许阏脑子又好使起来了。
“什么是‘同元契’?”良呦呦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修真之人实在太爱为法器灵诀取名字,一个个没听过的名头砸得她头晕眼花,心头都烦了起来。
“结‘同元契’的二人,分为一主一从,性命危急时刻,主捏破契诀,从者可为主死。”一直没说话的邬褚淡淡开口,似乎在思量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良呦呦不由怔住,“同元契”这么方正恢弘的名字,被邬褚解释了之后,好像突然泛起了不详的血气一般,不过……
她转头看向邬褚,疑惑道:“你我先前也做了生意,你怎的不同我结此契?”
“‘同元契’很贵,我买不起。”邬褚如实说道。
“要五百两黄金呢。”许阏在一旁适时插嘴,露出肉疼的吝啬表情。
也对,若是几两银子一个,岂不是满大街都是要为别人去死的从者了,良呦呦赞同地点点头。
“先说说你的情报。”邬褚直截了当。
“你们先答应我结契。”许阏不依不饶。
“这情报,我们本可以不要,总之都是要向山上走的,绕一些弯路也无妨。”邬褚起身,就欲要走。
“真的无妨吗?”许阏望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别以为我不知道,进这山门的人,都是为了山顶上那一口巨鼎汤钟……若去迟了,恐怕连口肉汤都喝不上!”
这话一出,在场两人都顿了顿。
“什么汤钟?”良呦呦迟疑地开口问道……不会是她催动灵力也没敲响的那口钟吧?
“你竟不知道?”许阏皱了皱眉头,又很快释然,“我就说你们散修消息不灵通吧,还真以为这群名门正派是进山来找天泽秘境的吗?”
“早在空空山历练开放不久前,江湖上就有传闻,第一个敲响空空山山顶那口巨鼎汤钟的人,可得神力,一举突破大乘境……”
“此事真得桐语堂证实?”邬褚凝视虚空,灰白的眼眸无波无澜,手臂却紧贴住袖间冰冷的法器,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我师父说是真的。”许阏颇为肯定地点点头。
“你师父说什么你信什么?”良呦呦梗他,突然觉得这小子的话也没那么靠谱了。
“嘁……我师父能如此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
“五十两银子告诉你。”
“……邬褚,我们走。”
“……”
许阏恨得牙根痒痒,明明自己才是常拿着情报与人谈判的人,可是怎么觉得三人中,他才是落了下风的那个……
“罢了,”他泄了气,一扬衣摆,坐到了地上,“云恒和仙门众长老在空空山设传送阵的那几日,师父和二堂主曾悄声来探过,几经勘察,在很高的山门处寻到了一件百年前那位陨落的天神随身佩戴的信物残骸,残骸上仍存着星点灵力,与普通的修真之物极为不同……空空山的传说,都是真的!”
“这我便不明白了,”良呦呦半蹲在他面前,用手中的书简轻轻敲了敲少年的头,“你们桐语堂的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明明自己心里怕得紧,连结‘同元契’这样的主意都想出来了,为何不趁此机会从传送阵下山,还偏要同我们一起上山门?莫非……你也是来争夺那口汤钟的?”
一旦结了“同元契”,无异于将性命卖给另一人,以命换情报,显然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换个角度想,对于桐语堂的人来说,情报就是命,若为了赚钱,许阏大可以青鸦传信寻人交易,也不必非要同他们一道上山门,一个情报组织,若想要交易,总是有许多办法的,更何况桐语堂这么大的门派……
“我……”许阏梗住。
邬褚站在不远处,如同能看到一般,并不言语,也在安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第一个敲响汤钟的。”许阏看了一眼远处放在巨石上的空白书简和笔,面上露出坚决的神色,“我要做第一个记录这项神迹的桐语堂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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