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褚一周后从江服市国际机场直飞东京，期间一直住在公司附近的住所，临走那天上午才给良呦呦发了条消息，简要地说了一下最近的行程。
良呦呦正在新房子里拆箱子，她最近请人断断续续从家里搬了不少自己的东西过来。
手机放在桌子上没注意，等看到消息回拨电话过去的时候，男人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没良心的小玫瑰。”良呦呦嘟嘟囔囔地放下手机，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了一半。
平板放在小吧台上充电，良呦呦收拾累了，不愿意再动，扔着一地拆了一半的箱子没管，抱着平板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拿起电容笔，在打开的页面上继续津津有味地画小腿血管神经剖面图。
腓总神经、腓浅神经、胫前动脉……
良呦呦这两天突然觉得邬褚的梦境挺好的。
她在现实世界学行为心理学，对临床的东西只是了解，从没有动手实验过，邬褚的梦境像一座可以任她肆意游玩的旷野，她有机会在其中尝试许多自己之前感兴趣但从没做过的事。
给神经和动脉认认真真用笔涂了色，画到胫骨前肌的时候，良呦呦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侧过头瞟了一眼，是邬褚回的消息，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到了”。
良呦呦咬笔头，想到论坛上去发帖：《新婚丈夫太冷漠怎么办》《我主动后，老公反而害羞了》……
发帖肯定是不能发帖的，她叹了口气，放下笔，想了想，赤脚跑下床，到厨房拍了张照片发给邬褚。
【良小姐：一切顺利，等你回家[图片]】
邬褚点开照片，厨房橱柜里原来仅有的矮脚玻璃杯旁边，摆着一对泥陶做的新杯子，好像是在工坊手工定制的，一个捏成了高冷貌美布偶猫，另一个捏成了一只笑嘻嘻吐舌头的萨摩耶，两只杯子挨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良小姐：可爱吗】
【良小姐：前两天和潘楚出去玩捏的，猜猜哪个是你】
“邬总，车在那边。”
东京秀场的负责翻译来接机，恭敬地在前面引路，邬褚将手机按灭，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走出去两步突然犹豫，又将手机拿出来。
【冷漠哭包：嗯。】
【冷漠哭包：可爱。】
【冷漠哭包：你是小猫。】
良呦呦按顺序读下来，抱着手机在床上笑得打滚，怎么又乖又高冷又可爱。
【良小姐：错咯！你是漂亮小猫！】
邬褚坐在车里，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东京陌生的街景在窗外呼啸而过，他浑然不觉。
杯子上的萨摩耶笑得没心没肺，头顶还有一撮嚣张的白毛，邬褚又点开图片看了一眼。
……嗯，确实很像。
男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没有再回复，将手机屏幕摁灭，放到了一旁。
“邬总，”柏云从副驾驶微微转过头，手里举着正在接听的手机，“展会那边的负责人问，会议安排在今晚还是明天一早？”
“明早吧，今天大家都累了，休息一下。”邬褚这时才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的景色。
难得来东京一趟，第一天晚上他不想浪费在并不紧急的工作上。东京有几家私人订做成衣工作室，还有赫赫有名的中古店，目前都没有开辟线上购物渠道，邬褚慕名已久，想自己亲自去看看。
良呦呦画完小腿神经图，又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两集精灵宝可梦。
快到晚上的时候，潘楚给她发消息炫耀机票——在家连续整整待了两周已经是这位大小姐的极限了。
【潘潘女王：姐们儿今晚睡一觉，明早到开罗】
【潘潘女王：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伴手礼，比如小金字塔什么的，给你带回来一个】
【宝贝呦：我不要小的，你带铲子去，把那个大的给我挖回来】
【潘潘女王：……】
【潘潘女王：你是真不盼着姐们好啊】
【潘潘女王：想让我跨国犯罪是吧】
良呦呦笑嘻嘻地和潘楚扯了会儿皮，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她走到客厅把照明的小夜灯打开，这会儿才觉得家里安静得可怕。
奇怪，良呦呦想，明明她只和邬褚在这个家里共度了一个晚上，可这一刻邬褚不在，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啊，我是不是想他了……良呦呦摸摸脑袋，走到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桶酸辣粉。
说起做饭这件事，这可能是上帝唯一为良呦呦彻底关上的一扇窗。
倒也不是因为她总是烧糊东西，或是笨手笨脚处理不好食材，而是因为一旦开始做饭，良呦呦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的奇怪想法。
煮牛奶桃胶的时候，想往锅里扔两块红心火龙果试试味道；煮皮蛋瘦肉粥的时候，试图把切碎了的紫甘蓝放进去一起煮；明明是需要煎的饼，她总想试试蒸出来什么样；明明烘焙食谱上只写了放蛋黄，又忍不住想把蛋清一起扔进去看看会有什么不同……
良呦呦嗦了一口泡好的酸辣粉，想到尹宓对她的评价——很适合去霍格沃茨代做魔药课作业。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一条提示——
【用户@小狗骑士，您关注的主播@Coloratura开播了，快点进来看看吧！】
Coloratura！良呦呦心念一动，手指一划，飞速地点了进去。
上次直播之后，这个人很久都没再开播了，良呦呦去查过coloratura这个单词的意思，是“星云”，字典解释中附带着一张宇宙中玫瑰星云的图片，位于麒麟座末端，宛如一团美而无法靠近的火焰。
——她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和主播的审美很适合。
点进去的场景似乎是在某个酒店里，纯白的床单，身后的窗帘紧紧地拉着，令人不知所处何处，屋里只点了一盏打光灯，光线有些昏暗。
收到白鲸平台的系统通知，直播间里陆陆续续不断地涌进观众——
【@卢鹏一妈妈：真好，又开播了】
【@小手捂住钱包：咦？Ip地是东京吗？东京很多服装店都没有线上购物渠道，别……哭哭.jpg】
【@长点心吧什么点心：准备好钱包了！来吧，把新品往我脸上砸！】
【@用户873521：来看死人妖（捂嘴笑.jpg）】
……
最后一条弹幕在眼前飘过，良呦呦皱了皱眉头。
当代网民素质参差不齐，直播间里有一两个来找茬的再所难免，Coloratura的直播间没有房管，看样子主播对这个直播间环境根本不在意，只是想播的时候才上线播一会儿。
良呦呦心里的火气消了一点，为这些人生气确实不值得。
过了一会儿，屏幕前出现了一个人影——Coloratura今天展示的第一件衣服是一件女士拼接棕色中古裙，肩部的走线整齐挺括，很衬他的肩型，腰间系了一根棕色的细皮带，将腰线正正好好拉到合适的比例。
良呦呦觉得这位“小星云”如果做个穿搭博主也不错，只可惜他看来不太想露脸，大概比较在意自己的隐私吧。
直播间里已经有人在问衣服牌子了，“小星云”不说话，在直播间屏幕上慢吞吞地打字。
【@Coloratura：抱歉，这一件是在线下店买的，没有链接。】
【@Coloratura：大家可以借鉴这个穿搭风格，用细皮带处理H型裙子的腰线。】
打完字，他小心地离开直播间镜头去换下一件衣服。
弹幕这时突然变得吵闹，似乎是官方给了“小星云”一个推流，大量的路人通过首页点了进来，看了一会儿发现主播是一个穿女装的男人后，弹幕上多了很多不堪入目的消极言论。
【@用户092188：现在什么博人眼球的玩意儿都能出来直播了，怎么占的推荐位啊，不要脸】
【@大道至简：不男不女，给你爸妈丢人！】
【@川哥33333：死娘娘腔，没xx的东西】
【@小手捂住钱包：有病吧前面的？不爱看就出去，狗叫什么】
【@大道至简：这样也有粉丝？你们都喜欢这种太监啊】
【@形形色色没有形形：主播也管管弹幕吧，这样的氛围早晚有人不愿意来看的，太影响心情了】
【@莫西：他一直这样的，什么都不管】
【@Yummy：被弹幕烦死了，走了】
【@云上有鸟：腰真不错，能露脚看看吗】
……
Coloratura换了一套衣服回来之后，似乎发现了直播间里的氛围有点低气压，良呦呦注意到他整理袖口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起身展示自己刚穿上的这一套黑色高腰马面裙和丝绸衬衫。
【系统提示：用户@小狗骑士送出银河战舰x1】
【系统提示：用户@小狗骑士送出银河战舰x2】
……
【系统提示：用户@小狗骑士送出银河战舰x10】
白鲸平台虽然一直利用Coloratura女装大佬的噱头做推流，但实际上他直播间的礼物流水量一直不高，一来因为他从不做粉丝管理，直播时间不固定，二来他试的服装都是一手名牌，给人一种完全不缺钱的感觉，甚至有人开贴猜测他可能是某个不敢露脸的富二代。
更何况，直播间的观众送礼物无非是为了听主播亲口说一句“谢谢”，或者说一两句撒娇讨好的话，可Coloratura既不露脸，也不说话，隔着屏幕都给人一种高冷之感，实在不适合做赛博亲密度养成的对象，所以也吸引不来什么大老板。
“银河战舰”是白鲸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五千块一个，除非公会内部操作，否则即便是在娱乐直播间也很难出现一晚连刷十架的盛况，是以直播间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小手捂住钱包：我靠，富婆姐姐包养我！】
【@大道至简：串通好的吧？网上的有钱人都是装的】
【@长点心吧什么点心：前面的眼红了吧，你出去卖屁股一晚也赚不了这么多吧？】
【@川哥3333：什么鸟都有，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
屏幕前的男人显然也愣住了，半晌才在直播间屏幕上慢慢敲下“谢谢小狗骑士”四个字。
只是“骑士”两个字还没打完，就看见刚刚送了十架银河战舰的富婆发了一条弹幕——
【@小狗骑士：给我房管】
镜头里的男人静止了片刻，又在直播间屏幕上打了几个字——
【@Coloratura：谢谢，不用了，我不经常直播】
【@小狗骑士：没关系，我只要房管】
男人想了想，不熟练地打开了直播后台，慢吞吞地翻页找了找，过了好一会儿，良呦呦这边才收到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您已被主播@Coloratura任命为本直播间房管，请查看权限。】
紧接着，直播间的弹幕像被刷屏一样冒出了一堆。
【系统提示：用户@大道至简 已被房管@小狗骑士永封。】
【系统提示：用户@川哥3333 已被房管@小狗骑士永封。】
【系统提示：用户@云上有鸟已被房管@小狗骑士永封。】
【系统提示：用户@用户092188 已被房管@小狗骑士永封。】
……
哼，良呦呦摩拳擦掌，造就文明网络环境，从今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豆瓣炸厨房小组灵机一动分部在逃组员（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