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暗,有些朦胧,小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一辆电瓶车才慢慢悠悠地在路上驶过。
车上的二人看见有一个穿着深蓝外套的人倒在路边,便停下了车。
“怎么了?”
“不知道……过去扶一下?”
“你忘了南安地铁站的事了?”
“那算了,我们走吧。”
“……”
二人犹豫片刻,又开着小电驴离开。
小路再次变得安静,地上的人静静地趴着,毫无动作。
十分钟过后,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孩蹦蹦跶跶地小路的远处走来。小孩注意到有个人倒在了路边,便慌忙跑了过去。
“小姐姐,你没事吧?”小孩推了推倒在地上的人,问道。
失去意识的林亭当然没有回答,小孩又问了几声后,在林亭身边蹲了下来,苦恼道。
“她好像需要帮助?”
“要打120吗?”
“可是我的电话手表漏家里了……”
小孩皱着小脸苦恼起来,就在他想把林亭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时,小路的远处又传来一阵车声。
车灯的光,给昏暗的小路添了一丝光亮。
小男孩似乎看到了救星,连忙跑到道路中间,朝那辆车招手。
“等一等!”
“等一等!”
“等一等!”
小男孩拼命地摇晃着小手臂。
那车子果然停了下来,一个胖嘟嘟的男子走下车,朝那小孩问道:“怎么了?迷路了?需要哥哥帮忙吗?”
小男孩指着路边说道:“小哥哥,有个人倒在了那。”
胖嘟嘟的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大圣,他听了小男孩的话后,扭头朝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看去。
路边昏暗,在微弱的车灯下,大圣隐约看到某个穿着深蓝外套的人趴在路边。
车上的虎子将头探出车窗,朝大圣喊道:“师兄,路边好像真躺了一个人!”
“我没瞎!”大圣哼了一声。
这时,副驾驶位上的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背心的男子走下了车,径直朝路边走去。
虎子急道:“祁师兄!你干嘛?”
祁玉京看着那深蓝色的外套,喃喃道,“那人有些眼熟……”
祁玉京刚从医院拆了石膏出来,右手由于长时间没见太阳,肤色和其他地方相差甚大,白花花的,边界分明。
大圣见祁玉京朝路边走去,连忙劝道:“老祁你别乱来啊,这年头骗子多,万一是个碰瓷的,被人讹一笔就坏了。”
祁玉京闻言,果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打量起地上的人来——那人的后脑勺对着他,看不清容貌。
小男孩见众人都没动作,都快急哭了,拉着大圣的胖手恳求道:“大哥哥,那个小姐姐真的没意识了,我摇了她好多遍都没反应!”
大圣神情有些纠结,竟然开始怀疑这小孩是不是同伙了——真的不是他思想不行,而是最近碰瓷案太多了。
而且他们这些公众人物,尤其是老祁,出了事处理不好的话,手头的这个电影估计要黄。
总之,多少得谨慎些。
那头的祁玉京想到了什么,转头让大圣拿手机打开摄像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圣才想起这么一茬,连忙打开手机摄像头记录证据。
见大圣打了个ok的手势,祁玉京这才上前来到路边。他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趴在地上的人,见那人没反应,他便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人翻了过来。
昏暗里,惨白的肤色刺进他的眼中,连带着熟悉的面庞让人眼眸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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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
浴室里,雾气迷蒙,一股一股地往上聚去。
花洒喷出烫肤的热水,打在少女□□的身上。
何小衣闭着眼睛,将整个人都置入花洒下,任由滚烫的水流划过她的全身,偏浅色的发丝随着水流,贴着她的肌肤滑动,就如水蛇一般。
她就这么静静地,被水冲洗着。
浴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何夫人关切的声响起:“小衣?”
“啊!”何小衣猛地睁眼。
何夫人听见何小衣的声音后松了口气,又问:“你还没洗好吗?都洗了许久了呢……你想吃水果吗?妈妈给你切呀!”
“好……”何小衣应了声,反手把花洒关上。
何夫人听水声停了,便转身去了厨房。
何小衣裸着身子,走出洗浴隔间,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开始擦拭身上的水珠。
擦着擦着,她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毛巾——那雪白的毛巾上,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红。
何小衣一惊,低头望去。
只见暗红色的鲜血自□□流出,顺着她的大腿,缓缓地流下,最后“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一朵血花在地板上绽放,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啪嗒。”
“啪嗒。”
“……”
厨房里,何夫人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圣女果,正当她把包装拆开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尖叫从浴室里传来。
“啊——!!!”
何夫人浑身一颤,手中一个没拿稳,整盒圣女果掉落在地,果子弹跳着滚了满地,就如血珠一般。
何夫人顾不上这些了,着急忙慌地朝卫生间走去,慌乱间,她踩到了一颗圣女果。
“噗呲——”
果子开裂,汁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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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亭先是闻到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再是听到了细微的人声。
耀眼的灯光透过眼皮,刺激着眼眸,林亭抿着眉,幽幽转醒。她有些迷糊地看着天花板,而后又看看四周,最后发现这里是个病房。
就在这时,一位护士小姐推门而入,见林亭醒了,护士小姐连忙去通知医生。
秃头的老医生拿着小手电,扒拉着林亭的眼皮一阵观察,又唠唠叨叨地说着什么。
“自己对什么过敏不清楚啊?还好你随身带了身份证,医院也有你的档案,我也是第一回见对这么多东西过敏的……真行。”
“你一个低血糖患者,身上干嘛不备些糖啊?”
“好在有三个小伙子在路边遇到了你,把你送医院来了,不然你可惨咯……”
老医生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话,最后收起自己的小电筒,又嘱咐了林亭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林亭躺在床上,问一旁给她拔针的护士:“谁把我送来的?”
护士回答道:“三个小伙,其中有一个叫吕虎……他们还没走,我已经让我同事去找他们了。”
护士说着,把针头拔了出来,让林亭摁着针口,自己带着空了的输液瓶离开。
林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通过上面印着的字样,发现这里是西新医院急救中心的病房。
她从床上坐起,又打量了一番四周——这间病房里有三个床位,都躺了人。离她最近的那张床上正坐着一位开鬼火摔车的红毛小伙,小伙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几根红毛从纱布间漏出。
林亭掀开了被子,想下床。
红毛注意到她的动作,出声劝道:“哎,你别下床呀,医生刚才不是让你躺着吗?”
林亭没理他,自顾自地下床走了几步,又扶着墙壁,脚步轻缓地朝着一旁的桌子走去——她的外套以及书包被人放到了那,外套还被叠得四四方方的。
林亭从书包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看来自己晕了好几个钟了,林亭心想。
就在这时!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动静,吸引了病房里的人注意——听这声响,似乎有人在吵架。
红毛见状,立马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蹦出病房,跑去凑热闹。
林亭把自己的外套穿在身上,又回到了床上继续躺着。她打开手机,想找一下虎子的聊天框,不过她的注意力却被另一条信息吸引——那是她高中时的学生群,里头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事。
【江元嘉怎么了?他朋友圈怎么回事?】
发消息的人说着,附了一张的截图——是江元嘉的朋友圈,江元嘉发了一张警察叔叔在医院的照片,配文:相信正义,还我清白。
有知情的立刻出来回复。
【瘫上事了,他交了一个西新三中的小女朋友,还没成年呢,这几个星期不知道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了。他原以为是自己被甩了,结果刚才在医院看见自己女朋友了。】
【狗血的是,他女朋友是来打胎的,然后女朋友的父亲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给了他一拳,两个人在医院打起来了,警察就来了。】
【他把他女朋友搞怀孕了?!!】
【不清楚……但看他朋友圈的内容,好像是他给绿了。】
【一面之词,不好评价。】
【你们是不是发错群了,这是班级总群,不是八卦群。】
【报一丝……】
【撤不回了……】
【@江元嘉,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林亭眉眼一动,某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升起。
这时,打探完消息的红毛又一瘸一拐地蹦回了病房,在另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大爷的询问下,红毛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大爷,这忒贼狗血,好像是一个小姑娘之前打胎落下了病根,今天晚上大出血被送来急救。然后小姑娘的男友今天过来探望朋友,好巧不巧那朋友跟小姑娘一个病房,二人就撞上了。”
“听说那姑娘为了维护她男友,一直选择隐瞒孩子的父亲是谁。但男友是个脑缺的,见到小姑娘就过来相认,被女孩的父亲上来就是一拳,咔咔乱揍。”
“据说那小姑娘还没成年,啧啧这男的真没品!”
大爷闻言呸了一声,又问:“那狗男人的叫啥啊?”
红毛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姓江?小姑娘的父亲姓何。”
林亭沉默片刻,起身朝病房外走去。
走廊里,不远处的病房外围了一群人,吵架声音从那里传来。
林亭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正常,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隔着一群吃瓜群众,林亭往病房里头一望,发现里头吵架的二人还真的是江元嘉和何先生。
他二人吵得正激烈,一旁的警察劝也劝不住。
何先生:“你瞎扯什么呢?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小衣的男朋友吗?”
江元嘉:“我是她男朋友!但我没碰过她!”
何先生:“你什么意思啊?你敢不敢当?”
江元嘉:“我***”
“……”
就在他们争吵之时,何小衣蜷缩在病床上,抱着被子一言不发。何夫人以及一个小女警坐在床边安抚着她。林亭走过来的时候,何小衣似乎感应到什么,木讷的眼睛朝门外看去,巧好和林亭的目光对上。
林亭看着何小衣,见她掀开被子光脚跑下了床,不顾何夫人的阻拦径直朝自己跑来。
就在这时,虎子的声音忽然在林亭的耳边响起:“小林同学!你醒啦!”
林亭扭头,看见了从不远处,正朝着她走来的高胖瘦三人组——他们由护士小姐领着,三人手上都握雪糕,嘴上浮着一层奶,吃得正欢。
大圣仰着笑容朝林亭招手,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林亭当着他们的面,被飞奔过来的何小衣扑倒。
林亭本就没恢复好,被何小衣这么一猛扑直接往地上栽去,躯体与坚硬的地面相撞,随着一声闷响,林亭只觉的自己的身体都要摔散架了!疼得直抽气。
“哎呀我去!”
高胖瘦三人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差点把手中的雪糕甩飞,之后又连忙赶过来,把林亭和何小衣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亭是被祁玉京拉起来的,在站起来的那一瞬,她只觉得双脚又是一软,险些再次瘫倒在地,好在祁玉京眼疾手快地又捞了她一把。
“要不给你拿个轮椅?”祁玉京双手扶着林亭,用嘴叼着雪糕,说话有些含糊。
林亭声音虚弱:“不用。”
祁玉京得到回复后,把林亭扶到附近的椅子上坐下,而后抓起雪糕手柄,继续吃了起来。
“老祁!”大圣同样叼着雪糕,他扶着何小衣,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吃吃吃!”
“可它融了啊。”祁玉京说着,冲大圣挑了挑下巴,说,“你的也融了。”
大圣闻言,立马空出一只手,抓起雪糕舔了几口。
这时候,病房内的人包括来处理案件的三个警察也跑了出来,众人一见,顿时愣住——这都是熟人啊!
“林亭?”
“小林老师?”
“小衣?”
“范警官?”
一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而后面面相觑。
范专见吵架的双方终于安静了下来,瞬间松了口气。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忽见一旁的江元嘉正目光呆滞地看着林亭,便问道:“江先生,你认识她吗?”
“认识啊!”江元嘉点点头,开始暴雷:“她是我前任!”
“……”
此话一出,诡异的氛围开始蔓延。三个警察更是把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震撼,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
江元嘉还没有察觉不对,转头问林亭:“你跟小衣认识啊?”
林亭:“……”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只有孔参在一旁幽幽道:“当然认识啊,她是何小衣的家教老师。”他说完,就被汤圆狠狠地掐了一下,又立马闭紧了嘴巴。
高胖瘦三人组一听这话,一阵疑惑。
祁玉京侧头看着林亭,“你不是何小衣的表姐吗?怎么成老师了?”
“……”
又是一阵沉默。
作为老警察的范专最先反应过来,让两个小徒弟把杵在门口的几个当事人拉进一个没人的房间,随后“哐当”一声将门关上,把一群闲着没事干的八卦群众关在门后。
房间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主要是在瞪林亭。
林亭抿着唇,一阵无言,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范专拿着纸笔,理了几遍才把几人的关系理清,他也是头一回遇到关系这么狗血的事情。
之前他接到何夫人的报案,说何小衣怀孕了,还说是一定是女儿受到了侵犯。涉及到未成年怀孕,范专便让女警去询问了何小衣,但何小衣一直不配合,面对警察询问一言不发,这种情况根本没法立案调查。
范专只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何家夫妇,让他们有事找自己。就在今天,何夫人来了电话,说找到孩子的父亲了。
于是范专立刻带着俩徒弟来了医院,他们到场的时候,何先生同江元嘉已经被医院的保安控制住了。
江元嘉的脸上挨了一拳,青了一块,见到警察就大喊:“警察蜀黍,我他妈的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干!!!”
他刚说完,何先生立刻扑了上去,和他扭打起来。
而何小衣,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范专回忆到这儿,一阵头痛。他起身,拿着小本本走向在墙角处,边舔雪糕边看戏的三人。
“好久不见,祁大导演。” 范专说着,瞥了眼祁玉京的右手,又调侃道,“哟,手好了呀?还有没有碰过酒啊?”
祁玉京摇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张开嘴巴正要说话时,大圣飞快地凑了过来。
大圣睁眼说瞎话,笑嘻嘻道:“范警官,你放心,我们哥仨可是谨记您的教诲,那天从派出所出来后就一滴酒都没碰过了。”
“啊?你不是三月份的时候……”祁玉京说到一半,大圣就暗中拧了他一把,虎子学着张梦映的样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范专挑眉,又问他三人怎么会在儿。
高胖瘦三人齐齐把手指向林亭,并把林亭倒在路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路上遇到了一小孩,小孩说有个人倒在路边了,我们就立刻发挥乐于助人的好习惯,上前去查看,没想到竟然是小林同学,我们当即想叫救护车,但老祁说医院就在旁边,就把人抬上了车送到这了。”
“那小孩呢?”范专问。
“走了,说英雄不问出处,我们把小林同学弄上车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范专点点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头的江元嘉又开始闹了起来。
只见江元嘉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大声喊道:“警察叔叔,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睡何小衣,虽然我和她是情侣!但我一直都是是清心寡欲性格!没有一丝对世俗的欲望!”
他发完誓,指着林亭所在的方向,说:“不信你问我前女友,我俩谈的时候除了游戏还是游戏!虽然我俩谈了两个星期,但我们连手都没碰过!纯情的一匹!”
林亭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见习警察孔参和汤圆努力扁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何先生气急,不甘示弱地朝江元嘉吼了回去:“你什么意思?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敢做不敢当啊?”
“我鬼知道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小衣男朋友吗?”
“我……”
范专深吸一口气,朝二人一吼,“吵什么呢?!!”
二人终于闭上了嘴巴。
范专伸手把何先生拉了出去,关上房门后,他对何先生说道:“何先生,有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几次了,但我还是要跟你重复一次。”
“好好好,您说。”何先生抹了把额上的汗。
“法律上,性同意年龄是十四岁,何小衣如今是十七岁,很快就十八了……所以,如果何小衣是自愿的,那孩子的父亲是无罪的。”
“我知道!可我们家小衣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一定是……”
范专伸出手,意示他冷静一些,又说:“我们做警察的,要讲证据。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要查起来非常困难,而且□□案……又是比较难查的。”
“并且现在没任何证据,小衣也没有说,她是被强迫的。所以你的某些言行,可能给小衣造成负担或者是语言上引导,给我们警方造成误导,耽误查案的时机。”
“我们警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请你相信我们并配合一下。”
范专说完,何先生便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满脸疲惫。范专安慰了他好一阵,才带着他再次回了房间。
进屋后,范专又把汤圆拉了出来。
二人在屋外悄声说了几句话后,再次进屋。
汤圆来到何小衣身边,轻声问道:“小衣,你能同姐姐说说怎么回事吗?”
何小衣不说话,只是低着脑袋,揪着衣角。
站在墙角的三人早就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大圣咬着雪糕棍,悄声说道:“我觉得啊,十有八九就那个江元嘉干的……小衣估计是个恋爱脑,在维护他呢。”
祁玉京没说话,将最后一口雪糕含进嘴里。
汤圆又轻声问了几遍方才的问题,但何小衣依旧一言不发。
汤圆见状,便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告诉姐姐,为什么那天跑出去后,不联系妈妈来接你,而是找小林老师来接你呢?”
何小衣咬了咬嘴巴,终于开口道:“我怕妈妈担心……”
“那为什么要让林老师说,她是你姐姐呢?”
“如果不是亲人的话……我怕映姐姐不相信,让小林老师叫妈妈过来。”
何夫人听到这儿,掩面哭了起来。
林亭站在一旁,倚着墙,垂眼看着何小衣揪着衣角的双手。
范专见差不多了,给汤圆使了个眼色,而后让屋内的一群人离开房间,只留汤圆和何小衣在里头。
房门关上之际,原本低垂着脑袋的何小衣突然抬起了头,隔着细微的门缝,眼神愣愣地看着屋外的某个人。
这一动作被在场的一些人收进眼里。
房门合上,江元嘉搓了搓自己发汗的双手,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深吸一口气,将整张脸埋进颤抖的手中。
范专抱着手臂,眼睛直直地盯着江元嘉。
五分钟后,门开了。
汤圆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她同范专孔参说了几句话后,将目光转向了江元嘉。
江元嘉心中咯噔一下,慌忙站起身, “干什么……不是我……”
范专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江先生,跟我们回去一趟。”
江元嘉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冲向屋内,大骂道:“何小衣!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将这锅扣在我头上!!!”
“你干什么!老实点!”范专快步上前将他控制住。
“我是清白的!不是我干的!”
“自然有给你自证清白的法子,你先跟我回去”
“何小衣!!!”
“……”
江元嘉被带走了,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何先生,毕竟打架滋事也要处理。
江元嘉的叫喊引来了一群吃瓜群众,众人纷纷举起手机拍摄。高胖瘦三人组作为公众人物,十分机灵地戴上了口罩,悄咪咪地溜走了。
等到林亭想找他们的时候,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元嘉被带走后,何小衣突然来找林亭,说想同林亭说说话。照常来说,经过刚才那一段插曲,二人之间多少会有些尴尬的气氛,但二人似乎察觉不到一般,一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走道寂静,灯光明亮。
何小衣坐在林亭身边沉默了好一阵后,才缓缓开口,“我和他,是在寒假的时候认识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江元嘉。
林亭裹外套,轻轻的“嗯”了一声。
何小衣扣着手指,低着脑袋,继续说道:“我那天去市中心的图书馆,他也在那……”
……
刺骨的寒风被挡在屋外,被风吹得脸颊通红的何小衣独自一人来到图书馆。
暖气吹软了冻僵的四肢,何小衣搓了搓手,上了楼。
书海浩瀚,她在排排书架中穿梭,最后来到其中一个间隔中。她的眼睛在古典的书名中游走,脚步轻缓。
书架后,传来欢快,克制的笑声。她好奇地透过书架上细小的缝隙,看见了少年肆意张扬的笑容,以及一双如同太阳般热烈的眼睛。
而少女青涩,懵懂的脸庞,同样也闯进了少年心间。
……
“后来的那几天,我经常去市图书馆,每一次都能遇见他,就好像……他一直就在那。”何小衣含着笑,说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热烈的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我从未在除了父母之外的人身上,体会到被疼爱,重视,呵护,捧为掌上明珠的感觉。”
“我们在寒假中期,确定了关系。我偷偷跑去找他,去看他的比赛,去看电影,去游乐园……他还会给我讲解题目,他数学也很好!”
何小衣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亭一直静静地听着何小衣的话,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等何小衣说完话后,她起身对何小衣说道:“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何小衣点点头,乖巧地跟林亭回去了。
在走进病房的前一刻,何小衣突然转过头,朝林亭一笑, “小林老师,你还能继续教我吗?和以前一样。”
“好。”林亭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毕竟,有钱干嘛不赚。
何小衣扬起笑容,回了自己病房。
林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走向自己的病房。
就在手搭上房门手柄时,林亭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朝病房对面的楼道口望去。
楼道昏暗,一道人影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脸。
林亭还未看清那人是谁,那人便转身跑开了。林亭眉心微拧,不一会儿又松开,神色平常地推开病房门去。
病房里的人都已经睡下,林亭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即便眼睛酸痛却无法入眠,待到天空微微泛白,她才浅浅地睡着了,不一会儿就又被查房的护士叫醒。
林亭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出院了,医生想让她留下来观察几天,她没答应。她走前找了护士要了费用单,把一句“谢谢”以及医药费给虎子发了过去。
虎子此刻正和大圣瘫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打斗地主,而工作狂魔张梦映今天破天荒的坐在电视机前,看起了狗血电视剧。
大圣偷偷瞟了张梦映一眼,说道:“映姐,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张梦映皮笑肉不笑。“是挺好,因为老娘不用再烦选角的事儿了。”
“啊?老祁松口了?”
“呵,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所以啊,老娘弄了个折中的法子。”张梦映得意道。
原来,昨天张梦映和祁玉京吵到最后,张梦映弄了个折中的法子,把谭疏月和其他几个人选的资料发给菲尔德,分别作为总导演和制片人的推荐人选,让菲尔德高层自己选择。
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方法,可是……
“可是如果菲尔德没选谭疏月,老祁会不会……”大圣欲言又止。
张梦映脸色骤然一变,好像才想到这茬。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起,她看了眼来电信息立马出去了阳台。
“喂,金总。”
“这么快选好了呀……谁呀……好好好,我过几天就带玉京过去!”
“好的,再见~”
张梦映挂断电话,喜笑颜开地在阳台处手舞足蹈了一阵,才哼着歌走了回来。
大圣连忙问道:“怎么了?”
“菲尔德选出人选了!”张映梦满脸喜气,语气都欢快了许多,“我昨天晚下午才将人选发过去,他们连夜开会,最后还是那位副总力排众议,一通说辞选出来了!”
大圣和虎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谁啊?”
张梦映勾唇一笑,别提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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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新第三中学。
课间。
虞欢叼着笔,撑着下巴,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小说的剧情。
她身旁围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聊着校园八卦,其中一人正是虞欢在隔壁班的郝友。
众人聊着聊着,忽然有人问郝友:“哎,你们班何小衣到底出什么事了啊?外边传的是不是真的啊?”
“不清楚。”郝友摇摇头,说,“不过她都挺久没来上学了……你们没看看今天热搜吗?她昨天去医院碰到她男朋友了,双方起冲突了,他男朋友最后被警察带走了。”
“看到了,第一次见我们学校上热搜,难怪今天校长火气这么大。”
“别聊这个了,校长今天都过警告了。”有人出声提醒。
众人只好换一个话题。
“我听说,你们班班长要去艺考,去宁影表演系?”
“奚婧子吗?她好像是这么说的……说到她,我好像听说别人说过,她初中的时候被人霸凌,休学了一年。”
“好可怜啊。”
“……”
就在众人聊得正欢的时候,班主任悄无声息地走了进了课室,恰好把这群学生的话听了个正着。她严厉的眼睛透过镜片,审视般一扫惊恐的众人,而后将一群不务正业的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虞欢最惨,被骂完后还被班主任抓去了办公室,连带一起的,是那位被曝光了聊天记录的倒霉蛋。
办公室里坐着一群学校领导,把虞欢二人叫来正是为了处理最近何小衣的事情。
从何小衣在厕所流产的那天开始,学校就已经让所有学生不要到处造谣,但如今舆论不仅没有平息,还不知道从哪传出些五花八门的谣言,有的还牵扯到了某些老师,这件事情今天还上了热搜,更是把学校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虞欢是第一个发现何小衣流产的人,领导严重怀疑这些谣言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虞欢真的委屈的要死,她可真的一点话都没说过。
那天救护车把何小衣拉走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有人晕在厕所了而已。直到一位学生听到了某老师的对话,之后又把这事儿同好朋友说了,结果这位好朋友转手就把聊天记录发了出去,其他人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八卦小组拿着聊天记录问虞欢的时候,虞欢也什么都没说!这可真的不关她的事!!!
虞欢努力解释,但还是被不讲理不讲证据的校领导骂了一顿,气得她开始掉眼泪。
等一群校领导把责任推干净后,有学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老师,我和陶英来拿卷子。”
清甜的女音传来,奚婧子姣好的面庞从门后露出。
她生的雪肤花貌,一双杏眼如春水般动人心弦。身上的校服一尘不染,净如白纸。
有老师起身,招呼道:“跟我过来吧。”
“好。”奚婧子乖巧地应答,走了进来。
而一同和她进来的,是一位比她矮了些许的女生,正是陶英。
奚婧子在从虞欢身边路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双的杏眼微微一侧,带着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了一下哭得惨兮兮的人。
虞欢又被校领导说了几句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奚婧子和陶英在数好卷子后,紧接着虞欢的步子也离开了。二人出了办公室走了没一会儿,就撞上了对着空气破口大骂的虞欢。
“关我什么事嘛!”
“就知道在我身上扣黑锅!”
“气死我了!!”
虞欢撒气地在原地跺脚,力道之大,似乎把地板当做刚才给她扣锅的领导。她跺了一会儿脚后,又蹲下身子捂着脸哇哇大哭。
“呜呜呜,怎么能这样……”
“无良领导残害祖国的花朵……”
“呜呜呜……”
虞欢哭得撕心裂肺,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以校领导为原型写一本恐怖小说,然后给他弄个无限死亡循环,不同死法的时候,有人将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纸巾香香的,带着粉粉嫩嫩的印花。
虞欢抬起满是鼻涕和眼泪的脸,看向来人。
奚婧子弯下腰,柔声道:“你怎么了呀?来擦擦脸吧。”
虞欢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哭得更大声了——救命啊!为什么上天要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派来一个美女安慰她啊!!!自己这个丑样子肯定会吓到美女的啊!!!
虞欢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看得太狼狈,故作坚强地站起了身。
“我没事……谢谢你的纸巾。”虞欢说着,接过奚婧子手中的纸巾。
奚婧子朝她勾唇一笑,惹得虞欢内心的粉红泡泡到处冒。
为了不让美女觉得自己太过失态,虞欢再次道谢后连忙跑开了。
奚婧子看着虞欢跑远的身影,朝身后的陶英说:“我们回去吧。”
二人在走廊上行走,朝班级走去。
日光斜下,道道阴影落在地上。二人的影子长长,随着她们的步伐移动。
“陶英。” 奚婧子脚步未停,声音清甜,“你同桌的何小衣,多久没回来了呀?”
陶英思索了一会,“半月吧。”
奚婧子点点头,又说“我最近听了好多关于她的事情……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到处传人家女生的黄谣做什么?闲着没事干呀!”
她说着,忽然停了脚步来,愤愤道:“等小衣回来,我们一起帮帮她,别让这些谣言传下去了!”
陶英没说话,也没点头。
奚婧子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哼着歌儿。阳光照她身上,她含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二人就这么走着,最后来到楼梯间里。
那里没了阳光,有些昏暗。
奚婧子的歌声停了下来,她站在楼梯高处,回头望向陶英,问:“陶英,你昨天不舒服吗?”
陶英脚步一顿,愣愣地抬起头,望向奚婧子。
奚婧子笑,“我昨天在医院看到了你,你哪不舒服呀?”
“我…… ”陶英语气有些磕绊,“我来月经了,不太舒服。”
“哦,那你有没有看见到一个熟人啊?”奚婧子问。
“没……没有啊。”陶英答。
奚婧子闻言,似乎有些失望,可没过一会儿,她的眼眸再次亮了起来。
昏暗中,她的眼珠如黑色的璃珠一般,其中的一点高光成了楼道中唯一的光亮。
奚婧子冲着陶英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可是,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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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亭出院当天的下午,何小衣也出院了。
医生也建议何小衣留院观察几天,但何小衣死活不愿意留在医院,何家夫妇便带她回去了。
高考将近,何小衣不愿上学却也不愿落下学业,即便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但她还是想冲一把。毕竟,任谁也不想自己三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因此,作为何小衣的家教老师,林亭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何小衣的功课。
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林亭下课后回到宿舍后,收拾了几本高中时用过的书,准备前往何家。
宿舍里,顾淘淘正同刘麦麦讨论着最近的大事件。
信息化时代,消息传播迅速,不过几日,“宁城西新三中女学生怀孕”事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医院发生的事情被路人以视频的形式传到网络上,视频里只有何先生和江元嘉打架,以及江元嘉被警察带走时的片段,其余人都没有露脸。
网民对江元嘉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愤怒,更有甚者竟然扒出了他的身份信息,以及在读院校进行谩骂。
【好贱一男的。】
【@兴丰大学,贵校的学生都这样的吗?】
【不知全貌,不予评价。】
【看了视频觉得小姑娘太可怜了,还是未成年呢。】
【额,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女的也不检点。】
【楼上的,滚!】
【听说小姑娘被强迫的,那男的才被警察带走。】
顾淘淘刷了一会手机,愤愤不平道:“那男的态度也太差劲了吧,打死不认!什么人啊!”
刘麦麦指着网友的发言,问:“兴丰大学……在哪啊?”
顾淘淘说:“长中区,我刚刚搜了。”
“……”
林亭在她们的聊天声中把书本塞进书包里,出了宿舍前往何家。
辅导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对医院的事情闭口不谈。
就在林亭给何小衣改听写的时候,何小衣的水喝空了,起身去了客厅,而一直陪读的何夫人也跟了出去。
房间内,林亭拿着红笔一个一个地看着本子上的英文单词。
忽然,红笔断水了,林亭抬手甩了甩笔,不料她的力度有些大,不小心把桌边的小书架撞了一下,书架摇晃,一些书本连带着一个黄色的纸袋掉落在地。
黄色纸袋的开口朝下,一个药盒模样的东西掉了出来。
林亭放下笔,往下腰去拾,目光却在看到药盒的瞬间一顿。
左炔诺孕酮片……避孕药。
林亭伸手将那盒药以及黄色纸袋拿起来,黄色纸袋是某个外卖软件的买药用袋,上头还挂着外卖单号。
她随意扫了眼,发现外卖日期是是在3月3号中午,差不多是一个半月前,而且药盒是一片装,且药板已经空了。
林亭手一动,把东西放了回去,而后继续改听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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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嵩永街派出所内。
一位年轻的小警察抓着一张纸在所里狂奔,速度之快险些把抱着资料的汤圆撞飞。
“孔参!你干什么!”汤圆朝狂奔的背影大喊。
孔参一把拍开范专办公室的门,气喘吁吁,脸上全是震惊。
坐在办公室里头的范专被他吓得不轻,手中的水险些洒了,他瞪了眼徒弟,“干什么呀!冒冒失失的!”
孔参将手里的报告递过去,范专接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亲子鉴定……非胚胎所属个体生物学父亲?!!”
范专抬起头,同孔参大眼瞪小眼。
不久后,警方在网络公布亲子鉴定结果,何小衣的孩子并不是江元嘉的,舆论发生大翻转,网友们炮轰的对象变成了何小衣。
何家夫妇一听到这消息,急忙问何小衣是怎么回事,而何小衣却只是静静地低着脑袋,扣着手指,一言不发。
范专也带人过来询问了,但何小衣也依旧如此,范专只能无功而返。
亲子鉴定发布的两天后,林亭去了咖啡店打工,就在她给一杯热拿铁盖上盖子的时候,收银台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林亭。”
林亭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衬衫,戴着口罩的男子站在收银台处,眼神黯淡的。
林亭一开始并没认出这人是谁,直到身边的赵小衣带着疑惑念出了那人的名字。
“江元嘉?”
江元嘉满脸憔悴,眼中的光芒和身上的活力已经被消磨,整个人透着一股丧气。他看着林亭,道:“林亭,我想……跟你谈谈。”
林亭说:“我在上班。”
“那我等你。”
江元嘉说罢,走出咖啡店,坐在了门外的椅子上。隔壁店的吉祥物走过来,贱兮兮地朝他摆了好一阵pose他都没反应,吉祥物便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赵小延侧过头,看了门外一眼,对林亭说道:“我去处理一下?”
“不用。”林亭把手中的咖啡装进袋子里。
门外的身影一动不动,一直到两个小时后,林亭下班才把他领了进来。
林亭在店里找了个小角落坐下,问江元嘉找自己做什么。
江元嘉在她对面坐下,口罩没摘便急匆匆地说道:“你可不可以让我跟何小衣见一面?”
“我只是她家教。”林亭神色淡漠,靠在椅子上说道。
“我求求你了!”江元嘉话语中带着恳求。“我找过何家了,他们都不见我……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就想让何小衣出面澄清我是无辜的。”
“警察都已经放出亲子鉴定了,已经说明了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以为那些在网上胡说八道的就能闭嘴,结果那些人把我家里人都扒出来了,说我给警察递钱了,还说我是长中一哥……我就是希望她能出面回应一下,还我一个正常的生活。”
林亭沉默一阵,问:“何小衣在污蔑你吗?”
江元嘉摇头,道:“不是,其实那天在医院,我们出去之后她根本什么都没说……”
最后,在江元嘉西一句东一句的话语中,整个事情的大概展现在林亭面前。
两天前的晚上。
夜晚的风,是冰冷的,刺骨的。
尤其是对刚从派出所出来的江元嘉来说。
那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在爱情方面是个坑,一共就两段感情,都没好结果。
他和林亭是没共同话题,聊不到一块,再加上知道赵小延喜欢林亭后,每回见他俩坐一块就犯醋,这段感情在历时两个星期便和平收尾。
而何小衣虽然腼腆了些,但不妨碍江元嘉觉得自己找到了此生挚爱,毕竟哪个男人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姑娘不动心?
而且小姑娘回复你的问题时,不会只有“哦”“嗯”“啊”三个字!!!
江元嘉每天早早起床,风雨无阻地跑去图书馆,就为了能和何小衣 “偶然”地见一见。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二人能说得上几句话了,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确认关系后,江元嘉做的最出格的动作,就是在何小衣的脸上香了一口,何小衣羞得脸颊发红,看得他春心荡漾,小鹿乱撞。
可就在他沉浸在甜甜的爱情中时,命运还是给他泼了桶冷水……不,是黑水!还附带了一个大兜逼把他恋爱的欲望给拍没了。
一个月多前,何小衣就无缘无故的和他冷战。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更是鸽了约会——就是在咖啡店遇见林亭的那一次。
江元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女友心情不好,或者是自己做了什么。而在他给何小衣发了一大堆信息后,何小衣只回复了他一句话。
天知道他在收到何小衣的信息后是多么的多么的激动,但点开消息前有多激动,点开消息后就有多绝望。
分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八个笔画,写出来不用一分钟,却用一秒就击垮了他坚强的心灵。
可他还是故作坚强地挽回,不厌其烦地带着兄弟寻找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就在江元嘉觉得是自己的不好,令女友厌烦并自我检讨的时候,命运再次给了他一个大兜逼。
他那天去急救中心看望自己车祸的同学,却意外看到了自己那无故消失了一个半月的女友,他惊喜地上前询问,不料何小衣却一直躲避。
有个慈眉善目的大妈问他是谁?
江元嘉自豪地说道:“我,是小衣男朋友!”
“嘭——”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朝他的俊脸砸了过来。
江元嘉当时就懵逼了,虽然在女朋友面前被人打很丢脸,但他是个时刻谨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于是,他朝打人的大叔伸出正义的尔康手,义正言辞道:“大叔,随便打人是不对滴……”
“嘭——”
大叔的拳头再次落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士可忍!孰不可忍!
江元嘉扭头就和这不讲理的大叔扭打了起来,被人拉开后,他才得知这位大叔和大妈竟然是他女朋友的爸妈?!!而且自己女友今天来医院,是因为前不久流产时留下了后遗症,今天大出血被送到医院急救?!!!
江元嘉又懵逼了。
流产?
谁!到底是谁!是谁把他绿了!!!
难怪何小衣一个月多前不理他了,原来他在那时候被人绿了!!!
后来,林亭忽然出现,一群熟人相见,将这个故事的狗血程度大大地往上,他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初恋会是自己前任的家教老师!!!
再后来,那个叫范专的警察蜀黍一个一个地盘问,何小衣依旧什么也不肯说。范警官最后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独留小女警一人在里头,或许是没人外人在,何小衣才大胆地同警察说了什么。
然后,警察蜀黍就把江元嘉带走了……
江元嘉真很冤枉啊!亲亲小脸也能怀孕吗?
天理何在!!!
就在他想去找何小衣对质,问她为什么要给他扣黑锅的时候,范警官却他逮住,并告诉他:自有办法证明他的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怎么验证啊!
范警官不管江元嘉如何撒泼,硬是把他带回派出所里。照例问了一些话后,江元嘉又被人去做亲子鉴定,他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直接松了一口气,自后又不禁疑惑:孩子不是没了吗?这怎么做鉴定啊?
范警官连同那他两个小徒弟则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意味不明而喻,都以为他在害怕。
原来何小衣流产那天,何夫人就报了警,警察那时就已经把何小衣的流产物收集了,这些流产物便是证物。
江元嘉闻言,再次松了口气……话说,警察蜀黍人真好,还给他买宵夜送被子。
进派出所的第二天下午,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江元嘉看了报告后喜极而泣,范警官却告诉他:其实何小衣从始至终都没用向警察透露过任何信息。
江元嘉一听这话,又懵了。
不是,那你们抓我做什么?
范警官说:“她在关门前看了你一眼,我们就有些怀疑……其实无论有没有这一眼,我们都会把你带回来,毕竟你是何小衣男朋友,嫌疑最大。”
江元嘉点点头表示理解,警察蜀黍又教育了他几句,把他同何先生打架滋事的事情处理后,才放他离开。
江元嘉马不停蹄地跑出派出所,结果一打开手机,发现整个天都变了。
全网都是对他的谩骂,虽然警方也放出了亲子鉴定结果,但依旧有不少人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导员也让他赶紧处理这件事,否则会影响学业。
江元嘉当然听出这话什么意思,于是去找何家,希望能让何小衣澄清一下,谁知道何家直接不搭理他。慌乱之际,他突然想起林亭是小衣的家教老师,怕林亭拒绝,便直接来到咖啡店里找她。
……
江元嘉说话逻辑一直很差劲,说着说着还会给自己加内心独白。林亭捋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给整明白。
不知为何,林亭在听到江元嘉说,何小衣在一个月多前就不搭理江元嘉有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在何小衣房间里发现的避孕药,便问:“何小衣一个月多前不搭理你了?”
江元嘉思索一阵,说道:“嗯……准确来说是在那场演唱会之后。我那天跟我几个哥们约好了出去郊外野营的,我原本想带上何小衣一块的,不过她说她那天要看演唱会,然后我就没强求她……结果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不理我了。”
演唱会?
林亭记得,何小衣确实跟说过这件事情,为了不错过演唱会的时间,何小衣还让她提早去了何家做辅导……而且那天,何家夫妇外出应酬了,自己那天晚上过得还十分“精彩”。
但是……
“那天几月几号?”林亭实在记不清日期。
“3月2号。”江元嘉的语气十分肯定, “警察问过我,何小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就把她去演唱会的事情说了,毕竟时间啥的都对得上……”
“他们还问我怎么把日期记得这么清楚,这也不怪我记得清楚啊!我野营二天收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就看见你和阮商序爆上热搜,我翻一下热搜就能看见日期……”
即使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件事情依旧让人记忆犹新,但林亭也只是神色淡漠地靠在椅子上,像是故事的主角不是她一般。
江元嘉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让警察去查查那天的事情,结果警察说何夫人报警后,也提到了演唱会,他们早查过了……一无所获。”
听了江元嘉的话后,林亭开始在心中默念着俩个日期。
3月3号,3月2号。
何小衣在3月2号那天晚上去演唱会,3月3号中午用外卖软件买了避孕药。避孕药少了一颗,说明何小衣吃过了,但还是怀上了。
是避孕药失效了?亦或者并不是演唱会那天的事?
林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江元嘉:“她那天,是去看谁的演唱会?”
江元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WTC世界巡演闭幕场?”
林亭抽出手机一番搜索,指尖下滑,目光停留在成员名单上的其中一个——卢子濯。
林亭眼眸一动,冥冥之中,好像有条丝线开始串联记忆。
一时无言。
江元嘉看着林亭沉默不语,便说:“无论你愿不愿意帮我,我都谢谢你听我倾诉。”
他忽地停了下来,又朝林亭一笑,“我也是头一回见你,对某件事情微微上心。”
林亭一愣,抬头看向江元嘉。
江元嘉则微笑着,起身道别:“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他顿了一会儿,又道:“无论结局如何,我不想被这些虚无缥缈的谣言毁了一生,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让我承担?我会拼尽全力打破这些谣言,回归正常生活。”
他说完,抬脚离开,迎着落日的光芒,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