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街头人流涌动,陈凛打量了二人几眼,当即后退一步,拉起林海阳的手腕转身就走。
到车跟前他将林海阳推进车里,返回主驾驶一踩油门飞快地驶离原地。
“我靠。”林海阳摸着胸口,“池锐是不是吃错药了?”
陈凛盯着前方肩膀偶尔抖动一下,拐过弯停下车笑出了声:“副作用叶际卿承担?”
林海阳也乐了好一阵,缓了口气问:“你跟叶际卿是不是还没当面说过话呢?”
“嗯,全托池锐的福。”陈凛拧开水递给他,“电话里聊得挺好,本来想着晚上约饭,看样子不跑不行啊。”
林海阳想想刚才的场面深觉头疼:“下次吧,你送我到图书馆,等你下课咱俩自己吃。”
陈凛温和地笑笑,嗯了声重新启动车子。
街口人头攒动,池锐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叶际卿立刻伸手过去,还未触碰到他又板着脸收了回去。
“你再说一遍?”叶际卿冷声说。
黑色的棒球服衬的叶际卿整个人更加冷峻,池锐抬起眼,倾身一捞,攥住了他的衣尾。
黑色的扣子磨在指间,池锐晃了晃脖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际卿胸口翻滚着怒气,本来开开心心来接男朋友,谁料人刚一见面就跟他说‘咱能不能先不谈呢’。
这话用官方解释那就是分手的意思。
掰着手指头算也没好几天呢,牵手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不谈!?分手?!
叶际卿下意识地就想摸摸自己的脸,究竟有没有丑到刚谈上恋爱就让人想分手的程度。
“那你什么意思?”叶际卿低眸看了眼他的手,沉声又说,“别跟我又装糊涂。”
池锐绷着唇角,好久才开口:“咱先回家行不行?”
“回家?”叶际卿脸色僵硬,“回谁的家?你都要跟我分道扬镳了还跟我回家?”
道理是个很玄妙的存在,这玩意儿谁占着了谁腰杆子直。
池锐不讲理更不占理,真正的理由突然又讲不出口:“我....真不是...”
叶际卿气的直喘气,打断道:“不想说就闭嘴吧,松手!”
“不松!”池锐梗着脖子,“就不松。”
叶际卿怒极反笑,用力地扯回自己的衣服转头就走。
这才多久就腻了?
榕树下亲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活多久就喜欢多久!
叶际卿觉得自己大约活不长了,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几人约定的地方在离学校与玫瑰园的中间位置,商圈热闹非凡。叶际卿本想着吃顿饭再陪人看个电影或者逛一圈,最后池锐想回哪里都方便。
当然,最好是愿意跟他回家。
现在好了,回个屁的家。
叶际卿径自往前走,单肩背着书包,偶尔掉下后又被气汹汹地扯回来。池锐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
长街热闹非凡,汽车拥堵在马路上,刺耳的笛声跟打擂台一样起此彼伏。
叶际卿脚步飞快,即使不回身也知道池锐在身后跟着。街头人声渐弱,他呼出一口浊气,放慢了脚步。
昨晚察觉出池锐对他似乎生出了依赖的味道,患得患失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这让叶际卿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放在心里惦记的滋味。
他看的出来,池锐并不是真要分手的意思。
不过想了一通,怒气并没有平息的迹象,然而在翻滚的怒气里却带起了一丝酸涩。
叶际卿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身后被重重一撞。
池锐不看路,蹭到了脸上的伤口,轻嘶一声,不太满意地看向叶际卿:“干嘛突然停?”
“你要跟我多久?”叶际卿转身问他,“我说了让你有话就直说,你还在跟我装阴阳怪气。”
池锐微微扬起脸,嘴巴抿了抿,用一张伤脸拿捏着叶际卿的不忍,似乎咬定他就吃这套,打定主意不开口,
叶际卿从一开始就对池锐没任何办法,问道:“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要回家?”
“对,回家。”池锐点头,“回你家再说。”
“你是怕我接受不了现实,当街冲你哭?”叶际卿自嘲道,“我还是要点儿脸的,不会发生这种事。”
池锐看似混不吝地挑着眼,挺翘的鼻尖上挂着不屑,实际上手心早就捏了一把的汗,装着嗫嚅道:“叶际卿,我脸疼,陈凛说要注意,你回家先帮我上药行不行?”
这人装傻的演技叶际卿早就领略过,内心冷哼嘲笑他装腔作势也不看对象是谁。
“行。”叶际卿十分没底线,也不肯十分退让,阴阳他说,“回家再跟我接着演啊。”
池锐选择性地只收他那个行字,咧起一张笑脸挂在了他手臂上。
“松手。”叶际卿躲他的手,“别跟我动手动脚。”
池锐哎呀了一声,嬉皮笑脸地又伸着胳膊将他拽回来。
叶际卿嘶了一声再躲,池锐又拽。二人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好几遍地折腾着。
到玫瑰园时池锐早就得偿所愿,一双手紧紧地捏着叶际卿的胳膊不撒开。
“到家啦。”池锐无视叶际卿那张臭脸,拉着他往院子里走,推开院门之后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边。
陆时媛拎着包站在家门口,看样子正打算出门,看着自己儿子任由被人拉着也怔住了。
池锐一时有些心虚,眼睛盯着陆时媛手下微微用了下力。
叶际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看向陆时媛很自然地问:“收拾好了?”
早上送姑姑一家去了机场,回来时叶启邦直接回了设计院,陆时媛说要收拾东西,这两天要出差去外地。
陆时媛点头,从台阶上下来,走进后看了二人几眼,微笑道:“同学?”
叶际卿抬眼,回道:“朋友。”
陆时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不过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僵硬,不再多问:“下次放假我去接你,那天刚好没事。”
父母的那席话他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叶际卿既不戳破也不留情地说:“忙就不用了,我认得家门。”
这一家人的沟通方式实在不敢恭维,池锐不着痕迹地松下手,垂眸时看到了陆时媛拎包的那只手指节攥的发白。
“阿姨好。”池锐开口寒暄一声。
陆时媛看向他,笑意从鼻腔流出:“同学你好。”
“开车注意安全。”叶际卿扯了池锐一把,腾开地方。
陆时媛动了动唇,终归没说再说什么,走向院侧开车离去。
铁门缓缓关闭,随后一声沉重的闷声,紧紧地合在了一起。
“你妈在家!”池锐轻呼出声,“你不早说。”
叶际卿没说话,抬步向屋内走去。
玄关处,叶际卿换上拖鞋,从柜子里又找出一双新的拖鞋扔在了地下。
池锐看了看他脚上的鞋子,又低头看看这双新的,很识相地没开口问废话。
换好之后抬眸,一眼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睛里。
池锐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故作皱眉,隔着叶际卿往客厅里瞟,转移话题:“你爸...不会也在家呢吧?”
叶际卿歪身看着他,忽然弯起嘴角,笑道:“你都跟我分手了,心虚什么?。”
“谁说要分手了。”池锐低声解释,“我就是.....”
步行到家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一路上平息的怒气又悄然涌出,叶际卿转身往客厅走,扔给他一句:“我不想听。”
汪臻小时候总爱看些主人公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的肥皂剧,叶际卿被逼着听过一耳朵,此刻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成了纠结的主角。
想听,嘴上又不肯认输。
客厅依旧洁净如新,叶际卿刚坐下发现电视柜两边空了一些东西。
家里的摆设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挪动,父母没时间管,他却对这个一般只有自己待的家了如指掌,即便有保洁来打扫也会将东西放回原处。
昨天下了许久的雨,现下空气格外新鲜,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扫进客厅,光束里犹如一缕烟雾在缭绕。
叶际卿在电视跟前绕了两圈,打开底下的柜子翻看,什么都没有。
父母那几张摆着给他演岁月静好的结婚照已经消失了。
与以往烦闷不同,叶际卿心里只空了一秒便接受了现实。
“叶际卿。”池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脸冷手也冷,像是一块积年不化的寒冰。吃锐勾起他的指尖,一个一个挨个捏着。
温温热热的触感像是一片羽毛,绕着指腹扫来扫去。叶际卿的眼底还有残留的冷冽,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了他脸上。
澄澈的眼下那块被蹭破的皮肤看上去很渗人,伤口还泛着一丝殷红,边缘处带着淡淡的黄色药水痕迹。
“疼不疼?”叶际卿攥住了他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打破伤风了吗?”
刚见到他时就想问,没成想被他一句话给堵到了现在。
“不疼。”池锐贴近他,轻轻地嗅着他的气息,“打过了,你能别生气了吗?”
张牙舞爪跟野猴子一样的人真耐下性子哄人的时候叶际卿根本招架不住,想着他应该是早就被池锐虐出毛病了,十分怀念他不讲理还能理直气壮的腔调。
叶际卿松开他的手,坐回到沙发上,池锐站在原地眼睛一扬,追着坐到了他身边。
柔软的沙发微微一陷,还没等他坐稳,叶际卿抬手一捞将他扯到了自己腿上。
“我...靠?”池锐当下就要起身。
“抱一会儿。”叶际卿将头靠在了他锁骨处。
几缕发丝戳在颌下,头发跟他的主人一样冷硬,池锐用手背安抚似的刮了刮他的胸口,随后费力地伸出,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肩头,松下身子踏实的靠进了他怀里。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相贴的身躯交换着彼此的热气,极静之下的气氛反而扩大了心跳的声音,一呼一吸间皆是无法触摸的轰鸣。
日光逐渐西沉,洒在房间内的光束变成了金黄色,直至越过墙头,屋子一下子暗沉下来。
叶际卿睁开眼,侧脸看向池锐,那双眼睛依旧灵动如初,收敛了张狂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轻笑一声,将腿往左右一挪,池锐身子一落,安稳地落在了他身前的沙发上,随后被人紧紧环抱住。
身下那块儿沙发被压了许久,原来的余温还未消散,池锐腿窝搭在他的腿上,仰起脸将手抚在了他的颈侧。
呼吸交缠,一切无声。
叶际卿直了直身子,有点俯视的意味,寻着脸侧的温度用唇轻啄了一下他的指腹。
池锐手指微颤,抬起下巴往前试探,即将触碰到时被人截住。
叶际卿手腕微抬,越过他脸上的伤将手指抵在了他的鼻梁上,漆黑的眼眸里克制着隐晦的欲望。
几秒之后,他眼睫一闪,气息尽收,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讨伐池锐:“池哥,你是不是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