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锐的手被他按在床头,夜色遮拢下目光肆无忌惮。
几秒过后,推开叶际卿、扯被子、翻身抱枕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背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睡觉。
叶际卿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与腰腹,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没也睡意。
旁边逐渐响起的沉睡呼吸声,叶际卿沉沉地呼吸了一口,差点儿下楼跟那两只狗赛跑消磨精神去。
第二天一早叶婉华打来电话,问他:“际卿,这周末放假了吧?姑姑去接你?”
叶际卿看了眼在餐桌边吃煎饺的那位爷,回道:“这周有同学在,下次放假我再过去。”
叶婉华沉默了一阵,说:“出国的时间确定了,半个月后就走...你....真的不来住两天?”
临行前除去要办理各种手续,免不了要走一圈人情,叶际卿宽慰她:“半个月后刚好能又轮一回大周末,能赶在您跟姑父临走前见一面,您忙您的,别惦记我,家里什么都有。”
叶婉华叹息一声,还没说什么电话被汪臻一把夺过,娇声道:“际卿哥哥,你真不来看我?”
叶际卿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看的,丑的要命。”
“就你好看!”汪臻念叨他,“咱俩的革命友谊即将告一段落,你真是没良心。”
“你只是出国又不是去外太空。”叶际卿说,“想联系随时联系,你可别忘了,我替你背了好多黑锅,你还欠着我好多个两肋插刀呢。”
分别前总是痛苦,汪臻瓮声瓮气地说了好几遍知道了,再开口就有了哽咽的意思:“我不想去,那边我谁都不认识。”
“会认识的。”叶际卿安慰她,“我等着你学成归来衣锦还乡。”
汪臻吸了吸鼻子:“我会好好练琴的!”
电话里渐渐传出抽泣的声音,叶际卿从小没少听她哭,那哭声实在太有感染力了,小小年纪就能哭出九曲十八弯的精髓,要是再听她哭两声,他大约也得交代在电话里。
“臻臻,下次见,想要什么礼物发消息给我,哥给你买!”叶际卿说完趁着她的哭声还没大起来时连忙按断了电话。
池锐抬头问:“你表妹?上次那个?”
叶际卿将手机放下:“嗯,你见过的。”
“哦。”池锐看出他心情不是那么美妙,吃完饭自觉收拾碗筷,消停了好一阵。
除了得知姑姑确定离开的时间后心情低落了一阵,周末两天过得意外和谐。
和谐之外也没以往那么...孤单。虽然叶际卿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常,但多一个人感觉还是不一样。
二人相安无事之下多了一份隐晦的热闹,一个复习写作业,一个踏实地待在楼下看电视。
以池锐跳脱的性子很难能安稳,中间叶际卿不大相信地在楼梯观望过他。
池锐抱着抱枕非常老实地在看电视,看的居然是新闻联播,一期接着一期看,并且看的津津有味一点儿也没走神,
这么正经的节目跟他的秉性毫不匹配,叶际卿担心他憋出毛病,刚往一层走了几步,池锐头也没回冲他凌厉一指,让他滚回去学习。
叶际卿又一次发现他除了对时间敏感之外耳朵也极其好使。
返校前叶际卿从储物柜找出几盒香膏塞进了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半袋子,撑起来后从外表看上去像是个正经书包的样子了。
天微微亮,清晨的马路上喧嚣未起,学校门口却一派热闹。
进了校门,叶际卿努力地躲着池锐的手,从上了公交车他又开始这样,搭着他睡了一路不说,下车了还揪着他不放。
“好好走。”叶际卿挣脱一下池锐揪一下,“到学校了,你注意行为。”
池锐不听,又笑着调戏他:“出了学校你也没给我不正经的机会,别说废话了,送我到楼下你就可以解脱了。”
叶际卿没来由地噎住了,想起周五之后的那两晚,池锐似乎收敛了不少。
他熬夜做卷子,池锐就先睡,还是在他房间,还是在里侧。可能是家里的床舒服,每次他收拾完书桌躺下后都能听出池锐睡的很沉很香。
睡觉看上去是老实了,可早上一醒他就发现池锐抵着他的肩膀,一身热气瞬间燃起了他的神经。
清早起床难免有那么尴尬的一段时间,叶际卿从来没跟人这么紧密过,尤其这人还是池锐,恨不得大早上就拿冰镇饮料下饭。
“我好困。”池锐挂着他的胳膊又说。
正值早自习期间,不少一起来的同学勾肩搭背往教室走,叶际卿不再挣脱,任他揪着自己的那只胳膊:“你昨天睡得也不晚,怎么还这么困?”
池锐眯着眼:“放松吧,一下子缓过头了。”
“那你以后还是在学校吧。”叶际卿说,“时时刻刻绷着你的神经。”
池锐哼哼了一声:“这才一周就嫌弃我了?那会儿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他拿腔拿调地学叶际卿说话,“哦,那你多陪陪我。谁啊?可怜巴巴的?”
眼看着池锐还要接着啰嗦,叶际卿及时转移话题,问:“篮球赛什么时候开始?”
池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再揪着不放:“还有半个月,这你都不知道?”
“又没我的份,我干嘛要知道?”叶际卿说。
池锐叹息道:“原本想着你智商高情商低也就算了,现在你连年级第一都丢了,说话还是这么不招人待见,你不反思反思吗?”
叶际卿目视前方,眉角微弯:“嗯,你说的对,我反思。”
路过明德楼,叶际卿脚步未停,池锐手指顿了顿,继续跟着他走。
“池锐!”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海阳远远地看见那两个显眼的身影,皱着眉头确认了好几遍才加快脚步追上去。
到了跟前,一把拉开池锐,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们...注意一下!”
林海阳也陷入了先入为主的某个怪圈,周围同学三三两两,也有比他们更够过分的,至少叶际卿刚才在观察时瞧见有那么几个挂在彼此的肩膀上。
池锐晃了下身子,眼里勾起一抹坏笑:“哟,你也起这么早?”
林海阳目光躲闪,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我..昨天就回来了。”
“陈凛昨天就送你回来了?”池锐凑近他两步又低声问,“他是不是不行啊?”
池锐浑然不知地跟林海阳闹,没发现叶际卿眼中翻滚着一圈深意的光影。
那天在超市,林海阳没来得及介绍出口的男朋友叫陈凛?
要说前两天确认池锐是在跟他装傻胡闹,那么池锐打趣人的这番话说出来,叶际卿在这个确认之上又加了一层别的东西。
他可太猖狂了.....也太能演了。
林海阳耳尖都被他说红了,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就要走,池锐乐了两声,边走边回头跟叶际卿说:“中午花廊见,我先走了。”
叶际卿唇角笑意未变,轻轻点头。
这次没被卡点放,叶际卿不慌不忙地往明德楼走,快走到时肩膀被人猛地一勒。
回头一看,池锐去而复返。
叶际卿转身面对他,叹气道:“不到十分钟了,又想什么歪主意扣我时间呢?”
太阳渐渐升起,清脆的鸟叫声在树下起此彼伏地翻飞,阳光将叶际卿的五官烘托地愈发明朗。
三好学生,洁身自好,不爱笑也不爱闹,性子别扭,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
池锐松开他,不见睡眼惺忪,也不见嬉闹顽劣:“给你。”他将藏在背后的糖递给叶际卿。
“糖?”叶际卿接过,“什么时候买的?”
池锐回道:“我让林海阳帮我买的。”
“哦,谢谢。”叶际卿摘下包,准备往里放。
池锐盯着他的动作,等他将糖放好之后,说:“其实是陈凛买的。”
叶际卿的手顿在了拉链上,没几秒,他重新背好书包,问:“陈凛是谁?”
池锐微微一笑,眼里清明:“林海阳的男朋友。”
“哦。”叶际卿骂了自己一声有病,他实在不习惯池锐这个正经,很想告诉他,你还是披上你那层狐狸皮吧。
池锐又问:“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吃惊。”
跟池锐来回切磋打擂台的戏码在周末上演了无数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看谁最后憋不住似的。
叶际卿轻睨他,反问:“你不也不吃惊么。”说完往前走。
二人之间的交往方式似乎被打乱,池锐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在他身后喊:“叶际卿!”
叶际卿条件反射心脏猛烈一跳,回头问:“还有事?”
池锐走到他身边,又是一副调笑嘴脸:“叶际卿,你真的很拉,我原来挺佩服你的,再拉下去你就真成我小弟了。”
换到之前听到他这么一席话,叶际卿会以为池锐这是在故意刻薄他,如今里子看清楚了,但还是有那么一丝别扭。
真不习惯池锐这种....‘善解人意’的模样。
叶际卿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对他说:“有一个词叫触底反弹。”
池锐震惊道:“你不会奔着倒数第一去了吧?”
叶际卿一歪头,装模作样地笑:“怎么会呢?”
池锐后知后觉叶际卿在演他,推开人念叨了一句爱会不会扭身走了。
长期累积的习惯不会骗人,池锐跟叶际卿形影不离地处了好久,休息时几乎笔不离手,就这态度,即使做不了年级第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儿。
隔日中午吃完午饭,池锐深知自己那点儿小把戏瞒不住叶际卿,也不再卡人点,早早地便回了教室。
枕着书刚要睡着,严奇一声嚎叫,将距离周公几步之遥的他给拉了回来。
“老赵准备跳楼了!”严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池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想着人跳楼跟严奇有狗屁关系,刚要骂他一句,忽然想起这老赵很耳熟。
他抬头不大确定地问:“叶际卿班主任?”
严奇愣了愣,啊了一声,跟他同款用词:“也是...陆嘉朗班主任。”
综合用词,老赵是高三一班班主任没错。
池锐直起身子:“他干嘛要跳楼?”
严奇走到他桌前,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六班一朋友说的,他从政教处过来看见好多人扎门口,走进一看几个老师围在老赵身边劝他注意身体,老赵不干说要跳楼一了百了。”
池锐往外看了一眼,敲敲桌子:“说重点!”
严奇叉着腿趴他桌子上,幸灾乐祸般地说:“联考成绩新鲜出炉,得意学生成绩前所未有的直扑地心,老赵被砸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