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钟，睡了三个小时的程涵被渴醒。
她抬着已经冷掉的水走向杨依的房间，李艺不在。
程涵走向楼下，李艺果然在下面。她又在接电话，对象还是徐汝熙。李艺口中喊出的“熙姐”太刺耳。程涵大步走到李艺面前，正回话的人突然冷了笑容。
程涵没有说话。
“熙姐，你等一下。我现在这边有点事，待会在给你回电话。”
“嗯，好。我结束了打给你。”
李艺挂断电话。
程涵和李艺对视着沉默，厚重的气氛压得两个人喘不过气。
“水冷了，我想喝热的。”程涵向李艺递过去那杯冷水。
怎么会连接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呢！李艺毫无动作。
“水壶里还保温着水，涵姐可以自己倒。”李艺侧身转开。“涵姐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程涵看着李艺离开的背影，她真的很需要李艺的拥抱。有什么事情是一个拥抱不能释怀的呢？
程涵忍不住了，她在最后一刻赶上去抓住了即将迈步进门的李艺。
程涵的虎口紧紧扣住了李艺清瘦的手臂，力度紧到让两个人都感到疼痛。
“我们一起，我今晚说了要和依姐一起睡的。”
“那你去休息吧！我去另外的客房。”李艺试图抽手离开，无果。
“涵姐，我还有事。”李艺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程涵放开手。
程涵冷若冰霜的脸不合时宜地笑了。“是忙着要去给你的熙姐回电话吗？”
她们在对峙，程涵心里鼓声如雷。
“是。”
“这么快就有新的姐姐了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是涵姐，都是比我大的人。”
李艺淡淡地把程涵和她的关系划得分明，没有丝毫的个人情感。一分一毫的重量都无迹可寻。
程涵累计了一晚的情绪终究还是在此刻彻底倾泻。
“涵什么姐，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名字吗？怎么不叫我‘程涵’？我不想听你叫什么涵姐，我讨厌你叫我‘程老师’，你应该叫我‘程涵’，你为什么不叫我程涵？”
“这样不礼貌，还是叫涵姐好！”李艺认真的神情好像真的只是在回答一个关于称呼的简单讨论。
“李艺，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为什么宁愿把关心送给无关紧要的人却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在我喝酒的时候不拦住我，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为什么要对徐汝熙说晚安？”
李艺一直等到程涵声嘶力竭地发问结束后才抽出自己的手，被程涵扣住的地方留下清晰的手印。
“我现在把涵姐当作姐姐，涵姐只是涵姐。涵姐想做什么，那是你个人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如果你今晚真的想和依姐一起睡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涵姐早点休息，我先睡了。”
李艺现在每一句“涵姐”都像一把利剑扎进了程涵心里。程涵残破的堡垒血流成河。
“既然你说我只是涵姐的话，那为什么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喊？”
“没有什么不敢的，涵姐如果一定要我叫名字的话也可以。其实，不管是‘涵姐’还是‘程涵’都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我没有什么不可触碰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李艺在临走前补充了一句。
“程涵，早点休息。”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不能计较的呢？
程涵和李艺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加剧了程涵的疼痛，胃部的些许灼烧感竟让她忍不住哭泣。程涵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可她就是很痛啊！说不清哪里痛，又好像哪里都在痛。
程涵想念酒后的那杯果汁、想念噩梦时拥住她的怀抱、想念那些细枝末节的温柔。如果程涵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那个人却偏偏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程涵真的很想很想李艺，那个她一伸手就能抱住的李艺。
程涵蜷缩着躺在床上，眼泪依旧还是止不住。她以为自己可以藏好的那些思念，全部都在此刻席卷而来。
今早还有最后一段综艺需要录制，程涵和李艺还是镜头前该有的样子。不回避，不主动。可程涵还是忍不住会去探寻李艺的身影，她想看看李艺身上有没有关于昨晚的后遗症。机缘巧合，李艺和程涵作为嘉宾需要合作完成另外的任务。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和李艺独处的机会，程涵不可能就这样放过。
奈何一直有着摄影机在跟拍她们，程涵找不到下手的条件。好在中途吃饭的时候，跟拍的导演终于关上了摄影机。程涵和李艺同在一张饭桌上。镜头之外，李艺自动隔绝的壁垒又回来了。她安静地吃着饭，连眼神都只放在桌上。程涵嚼了几口米饭，菜都没吃就放下了筷子。她终于鼓起喊出了李艺的名字。
“李艺！”
坐在对面的人抬头。
“昨晚，，，”
程涵话都没说完就被李艺打断了。
“涵姐不用客气。快吃饭吧！”李艺很明显不想在重提旧事，她结束话题的语句太生硬。
可程涵偏不让她如愿。
“我是说昨晚关于称呼的事情，你别介意。”
李艺浅笑。“怎么会呢！涵姐昨晚喝醉了，说的只是一些玩笑话罢了。我也没当真，都快记不得了。”
程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不出所望地跌落谷底。
可能是因为昨晚上喝酒了，在加上过度的体力劳动，处于生理期的程涵现在感觉有些头晕乏力。嘉宾们继续赶往下一个场地，她们需要准备另外的活动。
一个半个小时后，车辆到达目的地。
程涵头晕的症状有些加重。身体其实并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录制，可她如果留下也只能自己呆在车里。算了，她宁愿吃点药挺一挺。
众人都在准备下车，程涵让助理去找节目组要些药。李艺一直小心地注意着程涵的一举一动，她磨磨蹭蹭地迟迟不下车。
李艺看到助理拿着药和导演一起过来了。
导演前来询问程涵的症状。
“小涵，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接下来的录制吗？如果实在不行就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程涵从助理手里接过药和水。“没事的，导演。我可能是因为昨晚上喝酒的原因现在有点头疼，吃药缓一缓就好了。”
“要不，你先在车里休息一下。或者，我们先送你回公寓吧！”
“没事的，我吃点药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涵谢绝了导演提出的建议。她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车上。而且，这是她最后一天和李艺录制节目的时间了，她实在是不忍心浪费。
她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能多和李艺呆一会程涵都觉得赚翻了。
导演当然是希望程涵能继续参与录制，既然对方都已经表态了。导演也顺着台阶下了。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嗯。好的。”
和程涵的对话结束，导演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刚走没几步，李艺把他叫住了。
“导演！”
导演转过身。“怎么了？”
“我可能昨天下水多了，现在有点头疼。我可以申请先在车里休息一下吗？”
导演是知道李艺背景的人，在加上昨天的游戏确实有点超量了，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也只能是节目组的责任。他对于这样的请求当然只能答应。
“那这样刚好，你和小涵就留在车里休息吧！反正这几天的素材也已经够了，你们好好休息就行。”
导演说完就张罗着让程涵和李艺留在了车里。刚好两个人一起消失，这样也方便剪辑。
车里只剩下程涵和李艺两人，李艺靠在车椅上假寐。
程涵在心里打了一堆的腹稿，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
算了，就这样也挺好的。这样单独和李艺相处的机会难能可贵，程涵知足了。程涵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放在了李艺身上，怎么也看不够。
李艺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静谧的安稳。
“熙姐。”李艺接通电话。
程涵就在旁边，她其实并不想听到她们的通话。可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没有动。程涵听不见那边的电话，但她能清楚地听见李艺的回话。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太累了，所以想休息一下。你不用担心我。”
“没事的，你不用来。我今天就回去了。”
“好。那你到时候直接去我家吧！”
“我真的没事。没有骗你。”
“好。晚上见。”
一番简短的对话后，李艺挂断电话。
正当李艺再次准备闭上眼，程涵终于开口讲话了。
“李艺。”
“嗯？”李艺侧向朝向她。
“谢谢！”程涵本来想问她和徐如熙的情况，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莫名其妙的道谢。
“谢什么？”李艺不解。
“谢谢你昨天替我完成任务。”谢谢陪我留在车上。后面的内容程涵没有说。
李艺转回自己的侧脸。“涵姐不用谢谢我，我也只是想多要一点镜头而已。”
如果是从前，程涵当然敢肯定李艺说的这个话是假的，可现在她真的不确定了。想要继续求证的话被李艺闭眼的动作止住，程涵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下午的任务完成，大家回到公寓里。程涵和李艺的演技都不错，一直到综艺录制结束，谁都没有发现她们有什么异样。她们还是同坐一辆车离开，直到分开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程涵最近的行程并不密切，对比她之前一天赶几个场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可这几次和李艺的交锋却让她身心俱疲，怎么总是适得其反呢？还是说因为李艺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人做伴？
程涵凌乱的思绪理不清楚。
今晚是华影奖的颁奖典礼，程涵作为入选人员必须出席。精致的装造穿戴完毕，程涵来到王晶的办公室。
王晶对于程涵整个人的妆容很满意。“哇哦，我们的大明星还真是好看呢！”
程涵微微浅笑。“晶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王晶暗暗觉得不妙，毕竟她清楚自己上次找过李艺。
“关于李艺的。”
“你想说什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你和李艺具体聊了哪些，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也没有找过我。可是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全都是关于她的。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喜欢她。虽然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拒绝我。可是，这一次我不会放开她的手了。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分寸。”
“那你告诉我是想干嘛呢？”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插足我和她的感情了。这是我的私事，不是你商业版图的组成部分。我不想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合作最后闹到不欢而散。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要再去找李艺了。有事直接跟我说。”
“可是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真的要为了她毁了自己吗？”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程涵大步走出办公室。
晚上八点，典礼的直播准时开始。按照程序，所有的嘉宾都要先走红毯签字，然后在进入会场落座。
李艺作为新星理所当然地被排在了前面，程涵在靠后的名单内。
也刚好是借着这个时间差，程涵可以实时看到李艺的红毯首秀。李艺今晚穿了一条黑色礼裙，裙摆跟在后面仿佛鱼尾一般。程涵的目光紧跟着李艺的一举一动，她真的很美。美到让程涵心颤。
李艺的红毯结束，程涵又等了半小时才轮到自己。按理来说，像她这种咖位的明星签名的区域早就被安排在最显眼的地方。可程涵却一反常态，继续朝前，她的名字最后落在了品牌方的标志上。
没有人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背后的真相只有她知道。
程涵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大半段红毯，为的只是让自己的签名可以和李艺的靠的近一点。
既然人没办法靠近，那名字靠近一点也是好的。
程涵进入会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李艺，却意外地没有发现。
又过了一会，嘉宾逐渐到齐，她看到了谭卿，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并不陌生的人。站在李艺身边的徐汝熙让程涵觉得很是碍眼。但程涵现在来不及去顾及其他，她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在了李艺身上。李艺是整个宴会上最美的人鱼。谭卿因为是重量级嘉宾她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前面，李艺和徐汝熙因为背景的关系随之并排在后。程涵的座位不在她们这个区域。但她们就在程涵左前方，程涵不想看见她们都难。
典礼开始，程涵的注意力无意识地就会跑到李艺身上。她总是能看见徐汝熙主动靠近李艺的对话行为，这让程涵心里满是不适。镜头几次扫过来，程涵脸上都是一脸的阴郁。一直到颁奖进行到自己入选的奖项，程涵这才端身正坐。对于奖项最后花落谁家，程涵早就放平了心态，既来之则安之。进入候选人展示，程涵拿出自己招牌的模式性微笑。
最后，由颁奖嘉宾说出口的名字竟然真的是程涵。她起身对着镜头微微欠身，走上台。
奖杯拿到手里，程涵着急去寻李艺的目光，可她还是低着头和徐汝熙对话。程涵心里的开心比不上失落。对着镜头她开始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
先是对公司，导演和粉丝进行了感谢，然后话锋一转开始移到她真正想说的人身上。
“在这里，我还想对一个很重要的人说谢谢。谢谢你成为支撑着我走到这里的力量，我也希望你能为我而感到骄傲。”
程涵没有指名道姓，没人知道她说的是谁，连李艺也不知道。程涵得到了世人的肯定，可她还是失落李艺没有看向她。
从舞台走下，程涵依旧没能对上李艺的目光。晚会进入收尾，嘉宾逐渐散去，同样是提名最佳女配的女演员都已经离去，只剩下程涵还坐在位置上。她照例是在等李艺，整个晚上她看了一夜李艺和徐汝熙的交头接耳。
终于李艺和徐汝熙起身貌似准备要走，程涵随即跟着站了起来。出场的通道有两个，李艺就近选择了靠近她们位置的那边，程涵绕过大半个会场赶上去。
正要叫住李艺的时候，程涵被后面的呼唤叫停。
转过身去，来人是程涵一直的对家——沈菲菲。旁边还跟着几位同行的艺人和记者。
沈菲菲走近程涵带着一脸的狡黠。“恭喜涵姐了，在粉丝的帮助下拿到了今晚的奖项。”她意在暗讽程涵到手的奖项全靠粉丝数据。
程涵无意要和她纠缠，只想赶紧去追上李艺。“谢谢你的祝福，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菲菲拉住她。“唉，涵姐，你别着急走嘛！我话都还没说完。你这么着急回去，是因为家里有人在等着吧！”
沈菲菲胡搅蛮缠地拉着程涵，她就是要故意地挖苦程涵。嘴上占尽了便宜，她还不愿放人。
程涵不愿和她假装，但又碍于身边有旁人而不能直接甩手离开。她们都知道此时如果程涵没有好好对话，明天的新闻又将怎样编排程涵。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徐汝熙回来找上了她。
“涵姐，你原来在这里啊！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躲到这里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吃饭的吗？你怎么还不走？”
程涵对于徐汝熙说的这番话完全不明所以，徐汝熙帮她解围是程涵从来没有想过的。徐汝熙的身份大家并不清楚，但能以非艺人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般都非富即贵。沈菲菲摸不准她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徐汝熙上前，挽住程涵的手。“不好意思啊，涵姐今晚和我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大脑还在缓冲中的程涵跟着徐汝熙走出了会场才清醒过来。
“谢谢你们。”
徐汝熙微笑，松开程涵。“不用谢，小事而已。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程涵很聪明，她知道凭自己和徐汝熙的关系，徐汝熙没有理由来帮自己。之所以帮自己解围，只能是受了他人的委托。
而那个人此时就在不远处等着，徐汝熙赶了上去挽着她走了。
望着李艺离去的背影，程涵来不及犹豫。脱口而出喊了她的名字。
“李艺。”
李艺应声止住，可人却没有回头，程涵赶着跑向她。李艺转身前先准备好微笑。“涵姐，恭喜你。”
旁边的徐汝熙也后知后觉地对程涵说了类似恭喜的话，只是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碍着徐汝熙的存在，程涵稳着自己的情绪对李艺回话。
“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还能遇见你。刚好上次制片方找到了我，说是有一些合作想要和你聊一聊。”
李艺还没说话，徐汝熙先替她回答了。“这种事情你直接找经纪人就好了，小艺不了解这些。”
李艺不知道这是程涵的借口，她猜测程涵大概是有什么需要避开徐汝熙的事情吧！可她不想在纠缠些什么了。
“涵姐有什么事的话还是联系我的经纪人吧！她可以代替我做决定。”
“不是。还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来处理一下。关于福利院的事情。”眼看着李艺又要走开，程涵被迫搬出了福利院。这是她唯一可以留住李艺的借口。
不出所料，李艺再次顿住了脚步。
“有什么你直接说吧！”
“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和你聊。”
李艺眉头皱紧了几分。
“熙姐，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待会去找你。”
“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可能需要很久。”程涵冒险继续向前。
程涵话闭，她和徐汝熙都把目光放在了李艺身上。三个人的安排全由她一个人做决定。
李艺把手包递给徐汝熙。“熙姐，你先走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要不我也一起嘛！刚好还能一起回家。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车里等你就好。”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你回家等我。顺便帮我去买一下蛋糕，我要芒果的。晚了就没了，拜托你了。”李艺拍了拍徐汝熙的手臂示意安抚。
同样的动作李艺也对程涵表示过。此时的对象换做他人，程涵心口突然被烫伤，火辣辣的痛。
徐汝熙最终还是听从了李艺的安排。“那我先去给你买蛋糕。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李艺笑着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