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艺离开的这些年里，程涵小心地留存着关于李艺的一切。她借用别人的身份购入李艺的房子，又找回了一开始她们故事发生的地方，买下那套房子。包括程涵现在常住的别墅以及不敢久居的公寓也从来没有变换过密码。程涵把所有房子都装上了电子锁，密码设置为一样的数字。程涵安排人按时打扫卫生就是为了李艺有一天回来可以随时入住。

程涵做的这些都是希望有一天李艺回来可以有随意停留的地方，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至少，让她知道一直有个人在等她。

可是为什么，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李艺宁愿住在不适合自己的寓所也不选择回去，会不会已经有另外的人走进她的心。程涵不愿意细想，可是她又自虐般地不断深究。

电视屏幕还在闪烁着，屏幕内突然传来的一身巨响吸引了程涵的注意。她找到李艺看电视时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李艺没有选择关于自己的影视。

程涵以为自己不在意的那些细节全都倾覆而来，瞬间将她淹没。程涵溺在其中，无力呼救，也找不到呼喊的理由。这是她自己酿成的苦果。

她能向谁伸出手呢？谁能来救她呢？

李艺一直到凌晨一点才打开家门，身心俱疲的她忘记了在这套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还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当李艺拖着疲乏的身体走进家门按下灯，她和沙发的那个人看清了彼此。李艺下意识地不想在程涵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状态，她又一次把破烂不堪的铠甲穿戴上。

“涵姐，不好意思啊！今晚的事情有点多。你有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就说吧！”李艺努力打起精神。

程涵亲自目睹了李艺状态切换的整个过程，如果还要假装看不见，她做不到。

“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我只是在等你。”

时隔经年，程涵的一句话还是足以让李艺丢盔卸甲。

这种等待与被等待的滋味对她们来说都太久违。李艺不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在挣扎了。

程涵站起身，走到李艺面前。

靠近她，拥抱她。

她实在太需要这个拥抱了。

她替李艺觉得委屈，她心疼李艺，她想留下李艺。

李艺僵在程涵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程涵抱着李艺的力度越发地收紧，被抱紧的人听见抽泣的声音。程涵哭了。李艺总是不能对程涵彻底放下。终究还是抬起了手轻拍她的后背，一如从前哄睡一般的节奏和力度。这久违的温柔足以让程涵全线溃败，她的眼泪愈发的止不住，抽泣声逐渐变大。

李艺没有出言安慰，就这样让她哭吧！不知道为什么哭，也没有勇气去问了。

“李艺，我们和好吧！”

李艺拍着程涵的手停下来。“我们一直都很好啊！不是吗？”

“我是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排练过千千万万次的话，说出口时还是颤抖。

李艺从程涵怀里退出，对上程涵泪流满面的脸，摇头。

“为什么？”程涵不解。

“涵姐。”李艺微笑。“其实我们这样就够了，不要在近一步了。现在就很好。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是相互独立的存在。没有感情的束缚，我们说不定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不要。我和你不该是这样的，我想要你回来。”

“涵姐，对不起。我做不到。下周就是华影奖的颁奖典礼了，你最近不能出什么事情。而且，我们还有一期综艺要拍，你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李艺，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连喜欢也不让我知道？”

李艺从程涵身边错位走过，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无法面对程涵讲出口。“涵姐，我努力地拉好警戒线，规范捆绑好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把握不好相处的分寸，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处理不好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所以，你别在靠近我了。我不想让你失望，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受伤。保持距离是为了你好。”

“是啊！你总是会做出为我好的决定。可是，你难道看不出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程涵苦笑。“我想要你。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别人亲昵。我介意没有收到晚安的下一句问候，在意你的目光不在停留在我身上，我不喜欢你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我。还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斤斤计较。你怎么让我和你保持距离？”

“涵姐，我不想耽误你。不想辜负了你那么多的付出。和我在一起只会毁了你自己，我希望你前程似锦，星途璀璨。”

“所以呢？所以，我就必须要放开你的手是吗？”

程涵盯着李艺背影的目光过分炽热，李艺被迫只能转过头。程涵紧盯着她必须给回应。

李艺生拉硬拽地把自己的视线从程涵黏着的目光里抽离，她开口回答。“是，你只能放开我。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不想我成为你在阻碍。”

程涵气笑了。“李艺，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你给我听好了，李艺。我未来会怎样，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大可不必主动担起这个担子。就算会毁了我，我也不在乎。我这辈子就只要你。”

程涵摔门而去，最后留下一句。“如果站在聚光灯下的代价是失去你，那这个璀璨的未来我宁可不要。”

程涵从李艺家落荒而逃，一场看不见兵刃的对仗让两个人遍体鳞伤。

路过李艺家楼下，程抬头望着那盏亮着的灯。她在心里卑微地祈祷。

“李艺，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上其他人？”

三天后是程涵和李艺录制综艺的共同行程。

因为上次程涵和李艺的活动带来了不少热度，制片方想要继续造势。公司给她们谈好了这档综艺。三天两夜的日程，程涵和李艺需要共同参与。难得有这样的相处机会，程涵希望能推动些什么。

明天就要出发了程涵在衣柜前反复挑选着衣服，总还是没有让她满意的。一直到凌晨两点，顾忌到明天要见李艺，程涵才难得地早睡了。

综艺从两人出行开始录制，李艺和程涵在机场汇合。

借着镜头的拍摄，程涵才可以理所当然地对李艺表示热切。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李艺才没有回绝的余地。刚刚遇上李艺，程涵就甩开了手里的行李箱抱了上去。

“小艺，好久不见啊！”

遇见程涵之前李艺还在担心她们之间的相处，现在看来程涵应该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镜头前面，李艺依旧带着笑，她配合着程涵的演出。

“涵姐，好久不见。”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两人登上飞机。

为了节目效果，导演组给两人订了同排的经济舱座位。摄像机暂时关上，李艺无言地看向旁边的程涵。只一眼，程涵就自觉地退出了故意亲近的情景。她们太过于默契，一个眼神就懂得对方在想什么。

两个小时的飞行，李艺拿出平板打算看电影。为了不影响到旁人，李艺插入耳机。出于礼貌，李艺客气地问程涵。“涵姐要一起看吗？”

面对李艺作势递过来的另一半耳机，程涵真的很想很想接过来。

但终究还是不敢。

褪去强装的无畏，程涵还是害怕。

“不了，谢谢。”程涵摇头拒绝。

李艺把耳机塞入，开始播放电影。

邻座的位置，程涵很难看不见李艺平板的画面。上面播放着一部程涵不知道的影片，画面中的场景正好是电影院。程涵心里犯上苦涩，她和李艺还从来没有一起在电影院里看过一场电影呢！

李艺专心地看着电影，带着耳机专注于影片的她不知道身旁的那个人总是偷偷看向自己。程涵小心地把目光放在李艺身上，生怕惊扰到她的专注，怕失去自己偷看的机会。高空中狭小的机舱内，程涵分化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有她和李艺。

怪这氛围过于舒缓，程涵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睡了过去。

大脑回归清醒，程涵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了李艺肩头。她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接触对程涵来说太久违，以至她有些鼻酸。强忍住情绪的涌动，程涵继续靠着李艺。她实在是太怀念曾经的美好了。

李艺，我们该怎么办？

飞机落地，李艺适时地叫醒程涵。

“涵姐，飞机落地了。我们该下飞机了。”

程涵这次真的是被李艺叫醒的。

程涵故意无知。“我靠了你多久？不好意思啊，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没多久，一会的事情。”

李艺说得云淡风轻，事实也一言带过。起身离开，她的脸上并无感情的表露。她以为只要自己不说程涵就不会知道自己左肩的麻痹。而对于后面程涵故意说出口的话，李艺更是表现得置若罔闻。

可，所有的这一切程涵都看得清楚。

下了飞机，摄影机打开。镜头前的两个人继续上演相亲相爱的友谊情深。李艺总是恰当地给出程涵回应。李艺真的成长了，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接住程涵的故意靠近了。

这一次，李艺没有避开程涵突如其来的亲吻。反倒还笑着回应了她。

这不是程涵想要的，她的李艺总是羞怯。

心里的伤还在迅速溃烂。

程涵收起了自己想要试探的欲望。李艺的配合，她受不起。

到达综艺录制的地点，一套慢节奏的生活综艺。不过是嘉宾在一起聚会游戏罢了。程涵和李艺作为新人，首先需要对她们进行分房处理。常驻嘉宾分别向两人介绍情况，李艺碰巧被其中的一位女嘉宾带走，走了一圈后回来，嘉宾们询问两人是要住一起还是分开各自一间。别墅里还剩下三间空房，她们可以自由选择。程涵随便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不安地等待李艺的决定。

李艺发言。“我喜欢刚刚依姐的那个房间，我可以跟依姐住一起吗？”

“可以啊！你想住哪里都可以。”其他人帮衬着。

杨依笑着回她。“当然可以了，你能陪我也很好。”

关于李艺的住所大家都愉快地处置完毕了。

接着有人询问程涵。

“那小涵，你看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呢！还是跟她们一起。那个房间很大的，而且床也是连在一起的大床。你们要是想和她们一起，三个女生住也是可以的。”

“不了。我难得可以出来玩一玩，就让我自己享受单人间吧！”程涵调笑着，把行李箱推向另外的空房。

综艺在录制中，不过是些日常的生活起居罢了。李艺和程涵就这样保持着和平的相处。晚饭结束，一众人围着桌子玩起了纸牌，程涵和李艺也参与其中。刚到的第一天，导演需要的素材并不多。十点钟就关上了摄影机，余下的是嘉宾们自由的时间。大家兴致正浓，游戏还在继续。程涵注意到李艺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总是亮起。大概是有人一直在给她发消息吧！

晚上十一点半，大家才散了回房。

李艺拿起手机走向外面，程涵看见但不能问。

程涵的房间在二楼右侧，那里看不见庭院。于是，程涵只能拖着等到了最后一个离开。她担心李艺有什么事，为了等待李艺回来又方便自己回房，程涵蹲坐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楼梯间。这却让她无意却听见了李艺的通话。

一声“熙姐”就表明了对方的身份，李艺在和徐汝熙通电话。

话语中，李艺向徐汝熙解释了刚才为什么没有回消息，分享了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明天的节目安排。和徐汝熙对话，李艺的语调很是轻快。可能是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些有趣的，李艺轻笑的声音传到程涵耳边。程涵脑子里浮现一张久违的笑脸，她有多久没有看到李艺在自己面前开心的笑了。

此时的程涵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她羞愧自己此时窃听者的行为。可离去的想法还是敌不过自己的贪念。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李艺主动结束通话。

“好了，熙姐。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录节目呢！最近天冷了，出门的时候多穿点。别把自己弄感冒了，到时候我可不想照顾你了。”

“嗯。好的。熙姐，你放心了。你也好好休息。”

“熙姐，晚安。”

简单的晚安问候在程涵心里砸破一个个窟窿，温热的血渗透全身。这些话太过于刻骨铭心，一碰就痛。程涵没有勇气去计较些什么，她害怕印证自己恐怖的假设。蹒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现在突然庆幸，还好今天没有和李艺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录制，大家都相处得很愉快。都是在镜头前摸爬滚打过的人，谁没有自己的看家本领呢！三天两晚的综艺很快就过去了，快到让程涵都没来得及多看李艺几眼。

今天的游戏活动需要分组完成任务，每两人一组根据最后完成的数量来获取午餐。刚好嘉宾四男四女。程涵本来听到两人一组还十分期待能和李艺一起，结果最后是一男一女的搭配。

四个队伍，各自竞争。李艺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认真，她的队伍遥遥领先。程涵也想努力地追赶上李艺，但奈何生理期的特殊原因导致她发挥不是很好。程涵不出意外地排在了最后。

游戏分两部分，后面的这个环节需要下水。程涵只能无奈地跟导演进行了协商。于是，程涵和搭档只能选择放弃最后的这个环节。

站在一旁的李艺听到了她们的协商，她走了几步后又倒了回来。

“导演，要不我替涵姐来协助孙兴完成后面的任务吧！”

导演对于李艺突如其来的建议当然很满意，有人愿意填补节目效果，导演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李艺这场要参与两次游戏。

她考虑了一下，决定先代替程涵去完成任务。

因为，程涵这个队现在的积分太低了。她怕自己先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后面会体力不够。李艺希望能把程涵的分值拉高，她希望程涵能吃得好一点。

李艺换上衣服准备下水。

程涵紧跟在她身边。“李艺，你随便玩一玩就好。不用太认真。”

李艺点点头。

结果一上场，李艺照旧还是全力以赴。

这是程涵预设到的状态。她心疼又无奈。

两场下来，李艺筋疲力尽。这真的耗尽了她的能量。不过好在结局是让人满意的。

李艺借着之前拉开的差距位居第一的宝座，然后又硬生生地把程涵给拉到了第二的位置。

李艺听到排名公布完，大家各自散去，她终于无力地席地而坐。

程涵拿着毛巾递给她。

“辛苦你了！”

“没事。”李艺没有接过程涵递来的毛巾，她又站起来跟上了大队伍。

明天，程涵和李艺的录制就要结束了。

导演特意在录制结束后给大家准备了晚餐。李艺因为中午的活动弄脏了衣物，杨依和她稍晚到。因为是最后一期的录制，大家都放开了吃喝。导演在向各位演员敬酒，眼看着快要轮到程涵这里，她提前借口去卫生间起身走开。

过了一会，李艺到达包厢。导演也照样是向她敬了酒。程涵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李艺正在喝酒。

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李艺笑着回谢了导演。

李艺喝完，下一位自然而然也就轮到了程涵。本来她是打算借口喝药挡掉这些酒水的，但连李艺都面不改色的喝下了，她又何必惺惺作态呢！李艺都已经见过她醉了一次，也不在乎再有这第二次了吧！

和李艺一样，程涵笑着将红酒饮下。

“这次录制感谢大家的照顾，难得玩着这么开心。我敬大家一杯。”程涵主动向大家发起敬酒。

由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程涵今晚似乎性质颇浓，她喝了不少酒。而对比程涵，李艺则只是专心于饭菜。因为最近跟杨依住一个房间，餐桌上两人也挨在一起。程涵微笑着端起酒杯朝向杨依。

“依姐，我也跟你喝一杯吧！谢谢你的照顾。”

杨依爽快地抬杯喝下。“不客气，应该的。玩的愉快。”

明明杨依旁边就坐着李艺，程涵却绕开了她，转向旁人。程涵继续跟下一个人畅快地对饮，李艺只默默地给身边刚喝了一杯酒的杨依盛了一碗汤。程涵的心跌落谷底，她一直在等待。每一次抬起酒杯，她的余光都放在了李艺身上，她一直在期待着李艺的制止。

“依姐待会喝点汤吧！不然胃会难受的。”

程涵听到了李艺对杨依说的话，此时的她已经喝不出酒味了。程涵认命地把一桌的人都轮完，唯独把李艺剩下了。正当程涵准备坐下，李艺身边的杨依却提到了她。

“小涵，你还没敬李艺呢！你们不打算敬她一杯吗？”

程涵没想到自己故意避开的人还是躲不过。

既然杨依都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程涵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住。

“哦！依姐不说我都忘记了，怪我喝多了。来，小艺，我敬你。”

程涵正在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李艺却起身说话了。

“涵姐，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敬酒就不必了。你如果连我都要敬的话，显得太客气了。而且，我们明天还得坐飞机呢！你少喝点。想喝酒的话，我们回去可以随时约。”

李艺说得不无道理，旁人出来打圆场。程涵要敬给李艺的酒最后只落在了酒杯里。

许是程涵喝的酒太着急了，醉意逐渐显露。程涵喝多了，嘴里在抱怨着谢依，说是这几天都没能和杨依姐一起睡，今晚一定要和她睡。

饭局过半，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程涵自我感觉逐渐模糊，要不然眼里的李艺怎么会越来越远呢？

导演注意倒程涵些许发红的双眼。

“小涵啊！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让她们先送你回去吧！”

程涵摇头。“没有啊！我挺好的。”

李艺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程涵的状态，听见导演开口，她立即起身走向了程涵。

“陈导，涵姐好像喝多了。我们明天还要赶飞机，要不我先陪她回去吧！”

“也行。既然你们明天还要赶飞机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回京崇我们可以在约。”

“好。”李艺温婉地笑答。

李艺走到程涵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扶起她。

“涵姐，走吧！我送你回去。”

因为来人是李艺，程涵无意识的跟随。

推不得，近不能。

李艺把程涵送回自己的房间。为了方便她好好休息，李艺照旧帮她卸了妆，换了衣服。

一杯温水放在了床头，李艺退出房间，关上门。无所事事的她选择在一楼的大厅等待众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