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附近有好几条商业街，这里是最近几年才开发的新区，因为毗邻学校，周边的学区门面才慢慢发展起来，繁华的地方少，学生能去的地方就很有限，为数不多的消遣地带就是美食一条街。

沿街走巷，一溜的小摊位，奶茶店。

当然，不排除某些地下场所，譬如学生嘴里偷偷议论的地下酒吧，球场，聚集了各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痞子。

此刻程醉和殷念坐在奶茶店的沙发椅上，享受秋日午后的暖阳，顺带议论学校的娱闻八卦。

“说起来，好几天没看到段凝竹了，她之前总喜欢到高三这栋楼晃悠，没看到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殷念拨弄着沙发椅旁边的绿萝，对那天的场景无比好奇：“这时候就希望厕所也能装摄像头。”

程醉：“就这么想她？”

殷念瞪大眼：“想打她。”

她作为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局外人，光忍住不告诉其他人的冲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比她月考进步十几名还值得庆祝。

有没有摄像头程醉倒是不知道，但她敢确定，那天的事够段凝竹记恨她一辈子，还是回想起就恨不得扒皮抽筋那种。

旁边的沙发轻轻陷下去一块，程醉靠着椅背的身体没动，偏头看过来，坐她旁边的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那天的受害者，洛衫。

这还是程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

皮肤很白，眼睛像水洗过的黑葡萄，之前被她们剪的七零八落的长发已经修成了秀气的披肩发，可能因为跑的急，此刻额头的薄刘海被风吹向一边，嘴巴轻轻喘着气，一手捏着书包带，另只手提着杯热饮。

她把饮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有些腼腆，“给你的，谢谢你那天帮我。”

程醉的性格是爽快那挂，说话做事习惯性直来直去，高兴愤怒都写在脸上，不擅长掩藏情绪，所以在面对段凝竹时，她不屑或鄙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突然让她跟这么个静谧的姑娘相处，她哪哪都不自在。

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神情也没那么松懈了。

“太客气了。”

饶是如此，程醉面色倒没松动，“举手之劳而已，不用专门来道谢。”

她声调跟人一样，天生带着三分冷，尤其是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更显得寡淡。

对方有些不知所措，“用的用的，可能对你没什么，但对我意义重大。”她苦思冥想几秒，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但听说你是刚转来的，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一定帮你办妥。”

她都说到这个程度，程醉再没理由拒绝，接过她的饮料，说了声“谢谢”。

洛衫看着安静，主动起来话也不少，尤其是碰上殷念，三个完全不熟的人此刻也能不冷场，甚至用的上“热火朝天”来形容。

程醉：“成绩好，受欢迎，又是副社长又是学生会副会长，权利听着挺大的，怎么会被段凝竹欺负？”

洛衫黑亮的眼睛透出一股郁闷，“我们英才班是理科班，名列前茅的女生很少，集体小活动又比较多，段凝竹她是把我当成假想敌了，除了成绩，事事都要争一头，我不想跟她正面冲突，碰到了被她骂两句瞪两眼也没什么，但肢体冲突还是第一次。”

看着程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赶紧解释：“我也不是软包子，之前确实是懒得计较，觉得分心还耽误时间，这次她们过分了我也不会退让，学校查起来我会揽责的，不会再连累你。”

洛衫说的也是真心话，她们英才班是一高中考前自主招生的全苏城前五十名，万人竞争，考上的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名校，与落后者计较，不值当。

“用不着都推到你身上去，我做过的，承认就是了，反正也没做坏事，你说我可以找你帮忙是真的吗？”

洛衫用力点着头：“当然。”

.

下午的课程又满又紧，晚自习又是小测，到放学铃打响，程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是肿胀的。

她搭车回了家，洗完澡才把手机摸出来，那边洛衫已经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并给她发了一份复习重点。

总觉得来了这里不能恍恍度日，总得做点什么，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

程醉先前成绩还算跟得上，一高教育又不算差，考试频繁密集，考的分太少配不上她拽姐的名声。

不是她自以为是，是论坛的匿名同学们给她起的，摧了段凝竹这朵“论坛之花”，拽姐名副其实。

她点开文件，洛衫还在卷头做了标注。

–这份复习资料是我们班长陈知许总结的，高速有效，有的地方可能有点深奥，我做了分解，你应该看得懂。

一百多页的重点，程醉看到深夜。

她数学基础差，但跟着资料，竟然觉得入了门。

第二天一早，开窗就是一阵凉风，入秋以来，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一场秋雨就让燥热散去几分。

程醉穿着校服，蓝白布料烫得平整，到客厅吃饭，盛穗华还略微惊讶，“呀，耐冻体质不耐冻了，我们家是现实版的变形计吗？以前可没见着你穿过一天校服。”

程醉没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今非昔比”，她吃完饭还得赶着去坐公交。

上了电梯，她抬手按下一楼键。

天气阴沉，电梯里没什么光亮，昏暗暗的，红色数字缓慢的，一格一格往下跳。

她抬手，对准手机屏幕，检查自己扎好的低马尾。

发际三七梳，鬓发整整齐齐的捋在耳后，没化妆也没戴耳钉，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散着莹白的光。

程醉的脸型很显幼，下巴略圆，眼睛也是大而亮，当初第一次当平模的时候，主编梁静雯就说她跟名优其他纯欲风模特不一样，不论是镜头外还是镜头内的张力，都没有浅显的浮于表面，是那种，又甜又野。

甜是外貌上的，野是灵魂上的。

程醉从简单的了解，大概就是不怎么乖的乖乖女。

她对着手机，把肩头零落的几根头发顺到耳朵后面。

模样倒是学了七八分，只不过她怎么看，都模仿不出洛衫那种好学生的气质。

电梯“叮”一声停下，数字定在四楼，电梯门打开，程醉把手机收回兜里，抬头注视着进来的两个男人。

那身蓝白，连带着电梯里都明亮了些许，在程醉面前越走越近，带着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气味，停在她身旁。

陈景年记得程醉，进来后跟她友好的打了声招呼，程醉笑着回应他，目光一转，看着默不作声的陈知许。

“真巧。”

陈知许转头看她，两人因为身高差，他低着头，视线就正对上程醉那双上翘的眼角，大而圆的眼睛，盛着似假非假的笑。

他移开视线，依旧不说一句话。

电梯晃动了一下，停在一楼，缓缓打开门。

室外的风有些许大，程醉第一个下了电梯，秋风猎猎，宽大的校服裹着她纤细的身体。

秋高无云，湛蓝如水洗，早晨的街道因为学生而热闹，早餐的气味随着风在空气中四处发酵，各种味道纠缠混合，成为了一种不知名的气味，甜的发腻。

这周五是一高的月考，周四晚自习放学班主任就忙着指挥同学搬桌子凳子。

学校人数多，每次大型考试都要动用大量人力，三个年级三栋楼分三个考场，程醉新转来，自然而然分到后面的考场。

她这几天没闲着，关了手机几乎就在埋头学习，洛衫给她的资料很有用，她自己测验了一下，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及格没问题，运气好点，还能上三位数。

高三和高二考试座位被分坐在一起，程醉的同桌是个女生，考场是按成绩分的，最后一个考场成绩怕是好不到哪去，但气势逼人。

她的考试同桌，一个高二小太妹，程醉去的时候正坐在桌子上抖腿，一只脚踩在程醉的板凳上。

看见她来，身体动都不动，该干嘛干嘛。

程醉有些想笑，她这几天沉迷扮好学生，自觉自己连点威慑力都没了，手里的书一丢，正好摊开落在桌面上，扉页写着张牙舞爪的“程醉”两个字。

女生盯着她半晌，似乎不太敢相信，眼珠转了又转，最后慢吞吞把脚从板凳上拿开。

程醉没跟她客气，走进去，把刚她踩过的凳子往外一踢，凳子翻倒在地上，随后伸腿一拽，把属于女生的凳子拉到自己这里，自然而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