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拳头不长眼睛, 两个人在地上撕打,陈知许下死手,把顾宜和踹翻在墙根, 掐着他的脖子, 一下比一下重。
墙上斑驳的碎石瓦片随着两人的动作哗啦啦掉一地,旁边的站街女吓得大声尖叫。
顾宜和挡不住了, 他一张脸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拳头,眼角肿着, 破皮充血, 又挨陈知许一拳头, 开始往外渗出温热的血液,他视线里一片猩红。
不能跟这疯子硬扛。
他翻身撞开陈知许, 跌跌撞撞往巷子外跑。
九环八绕,巷子兜兜转转, 左一个胡同右一个胡同,顾宜和冲进一个巷子,快速把地位发给程醉,让她迅速来一下,十万火急。
消息刚发出去, 咚咚咚的脚步声就接转而来, 顾宜和手机还没塞进口袋,巷子口那个逆着光的少年就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死胡同, 他掉不了头。
陈知许也没好到哪去,嘴角浮肿破皮, 一大片青紫,眉毛上一块痊愈未果的伤痕,红通通的。
“老子跟你拼了!”
顾宜和袖子一卷冲上去, 陈知许那种阴狠毒辣又不惜代价的格斗任何一个人都招架不住,他力气大的惊人,出手又快又准,虎口能准确擒住对方的掣肘,桎梏住他。
然后一拳头一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向顾宜和。
他攻击的地方诸如脸颊,后脑,腹部,疼的顾宜和全身发麻,这种通晓对方全身弱点的人实在过于可怕。
胳膊被陈知许扭在背后,顾宜和额头发汗。
陈知许像中了魔咒,一种叫程醉的魔咒,浑身冷冽森寒,连同声音都是阴郁的。
顾宜和疼的直冒冷气,他咬住牙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他妈的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买包翅包鱼!!”
闻言,身后陡然一松。
顾宜和抓住机会,抬腿一扫,正中陈知许脚踝,两人复又扭打在一起,蹭的地上沙石滋啦滋啦响。
对方力气比他大太多,顾宜和觉得自己整块后背都废了,沙砾磨破衣服,磨破皮肤,像烈焰灼伤的灼痛感,他天灵盖突突突地跳。
“住手!住手!”
一片混乱的现场在一道尖叫的女声中猝然停止几秒。
接到顾宜和信息的时候,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程醉撒谎说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学校,她以为顾宜和找她是因为别的事,没想到是这么一副狼藉现场。
程醉出现在巷口的一瞬,陈知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松开顾宜和的脖子,得了空当,顾宜和翻身一脚踹在陈知许腰部,自己被强大的惯性带退好几步。
没防备,陈知许直接栽在沙砾里,一层粉尘,呛得他咳嗽好几声。
“你们干嘛?!”程醉忙不迭冲过去,弯腰扶起陈知许。
两人都挂了彩,顾宜和伤的最严重,但陈知许脸色发白,捂住胸口不住闷咳。
“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到底怎么回事?!”她接到信息冲出来万万没想到能让她看到这么精彩的现场。
顾宜和比谁都委屈,眼眶蓄了一阵红,急吼吼的,“我下手重?我不就给你买了份翅包鱼吗!谁知道这个疯子是从哪冲出来的!上来就一阵拳打脚踢,要不是他叫了你名字,我他妈还以为是哪家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暴力病人!!!”
程醉白了他一眼,“知道别人是病人,你怎么不多忍着点?他有病根,万一病情爆发,你担得起责任吗?!”
似乎是为了应程醉这句话,陈知许又咳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惨白。
他棱角分明,轮廓锋利,发力时脊背像张蓄势待发的弓,除了脸色不好,哪里都看不出是个旧疾难愈的病人。
“你他妈讲不讲道理了!我给你买吃的,好端端被一个冲出来的神经病打了!难道不是我该委屈叫冤吗?!!!”
太用力,拉扯到了伤口,他一脸痛苦的捂住肿起来的脸颊,衣服也磨破了,浑身都是灼痛感,只有眼睛能喷射出此刻他愤怒的目光。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醉说完话,陈知许的咳嗽不止,顾宜和白了他一眼,“怎么现在柔弱起来了?你刚刚把我头塞进沙子里的劲呢?一个男的怎么茶味这么重?”
他特意加重了“男的”,“茶味”两个词的语气,咬牙切齿。
路边的路灯次第打开,周边豁然开朗,模糊不清的光线也清晰起来,顾宜和捂着脸,越看陈知许越觉得熟悉,想了老半天,才说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他妈的,程醉这是不是你老相好?你们学校论坛上跟你揪扯不清那男的?”
程醉清清嗓子:“他是陈知许。”
顾宜和要炸了,“妈的,你果然是!”
他一暴起,流血的牙龈就更疼,口齿不清,“你现在跟新欢搞对象,你旧爱冲出来揍我一顿,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程醉无法直视他,倒是陈知许接了他话:“你也算新欢?”
怕两人又吵起来,程醉赶忙把顾宜和往前面推,“今天谢谢你了,真不好意思,翅包鱼我不吃了,你赶快回去吧,上点药休息一下,晚上早点睡。”
顾宜和瞪大眼:“那他呢?”
“我送他去医院。”
顾宜和:……
……
陈知许家没人,房门打开,屋里漆黑一片,他轻车熟路开了灯,站在屋里看着门外没进来的程醉。
“进来。”
程醉犹豫一下,走进客厅,她暂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能跟顾宜和打起来。
窗子没关,寒风撞得窗棂啪啪直响,程醉走过去关好门窗,一回头,就见到脱了上衣准备上药的陈知许。
他身上伤的不比顾宜和轻,有些还是旧伤,新伤加旧伤,整个后背有些惨不忍睹。
意外的,他身体并不羸弱,相反,精瘦结实,背脊上方一条深深沟壑,抬起来的手臂肌肉流畅,在灯光下,肤色很白。
她看这些伤,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唐文毅说的处分:“你真跟周俊逸他们打架了?”
陈知许动作没停,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在伤口涂抹,“他不主动招惹,我不会动手。”
程醉本想说不值得你动手,转念又想,陈知许与别人发生争执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周俊逸真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那今晚你跟顾宜和又是怎么回事?”她问得小心翼翼。
陈知许动作停下了,指尖捏着棉签,慢慢的转动,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
“他到底是谁?”
“一起拍摄的,朋友。”程醉解释。
没有提及男友这个词。
“我听说他是你男朋友?”陈知许突然抬起头,眼里看不出喜怒,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光线似乎都化成一束束犀利视线朝她扎来。
程醉有些语结,“他……”
“你过来,”陈知许没等她说完,淡淡吩咐道:“帮我上一下后背的药。”
她挪过去刚接过棉签,下一刻就被一阵大力压在沙发上。
眼前一花,腰上突然传来让她挣扎不得的桎梏,一股男性的灼热气息喷涌而来,她心脏漏跳一拍。
先前不知道撩拨他多少次,可这时候,程醉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无措,手指紧紧捏着沙发边,呼吸有些急促。
“他是你第几任男朋友?”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程醉闭眼不答。
“第几任?”他似乎执着于这个问题,锲而不舍的又问了一遍。
“第,第三任……”声音细如蚊呐。
“你跟每一任都进行到什么地步?”
程醉抿紧唇。
“说。”他没耐心了,加重语气。
那种俯视的命令感灼得程醉发慌,她试图推开被他压制住的双手,“问这些有意思吗?陈知许你要是真喜欢我,大大方方承认,别藏着……”
话音未落,唇上一阵痛。
柔软贴着柔软,触感却是冷硬血腥的,这似乎不是她们第一次亲吻,寂静的屋子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咚咚咚,一阵一阵在室内回响。
他接吻经验几乎为零,只知道一味的进攻噬咬,翘开她贝齿,一路攻进,吸得程醉舌尖发麻。
她找准机会,狠狠咬住陈知许的舌头,才终止这个暴力且毫无理由的吻。
沙发被揉得混乱,程醉喉咙都是疼的,她从座位上起来,推开他要去开门,没走出去,被他拽回来。
少年高高大大的身体拥她入怀,几乎嵌为一体。
然后埋首在她脖颈边,落下一个不怎么温柔的烙印。
“你还想跟顾宜和打一架吗?”
目光交汇,谁也没移开,最后还是程醉先败下阵,“不是男朋友,只是朋友,陈知许,好好做回你自己不好吗?”
他喉咙滚动一下,一言未发。
不会好。
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亦或是,他骨子里本就是那样一个人。
陈景年他们都不在家,程醉帮他上完后背的药,已经临近十点钟了,程醉关上药箱,把药箱重新放回衣柜。
衣柜空荡荡的,只有零散的,属于他的几套干净校服,便装衣物,空的像只空虚的壳。
她转过身,“你爸爸搬走了?”
她记得,客厅卧室原本东西都不少,但现在,房间空的离谱,大的离谱。
“是,搬走了。”
这个漆黑到不着边际的世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