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驶过上京城郊,入皇城,抵达乾阳殿前。
乐陵才是缓缓回过神来。
而后在沈逸青将要收回看向外间视线,起身下马之时。
车内的乐陵,便是于垂首敛眉之际,再是朝沈逸青恭声低语道:“皇兄对于世家百官的诸多见解,确是乐陵往昔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虽乐陵知道世家百官与皇室之间,互有钳压制衡,但因世家势盛,百官威壮,乐陵纵有心探查,亦难深入细观世家百官动向。”
“故而仅从表面观之,乐陵实难窥探出世家百官的意志倾向,也由此难因势利导,居中调度,逆世家对大梁不利之举为安。”
“是以于乐陵心中,深以为要先稳住世家百官,待时局安稳,才好慢慢稳妥解决的积累隐患。”
“然此举,于现今大梁而言,却根本无处施用,大梁而要一时止疼,而是需猛药破沉疴。”
说到这,乐陵话语也稍稍一顿,随后在脑海中,再有念思着沈逸青方才所说的种种言论。
好半晌,在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自嘲之色,她方又再是轻声说:“乐陵,也如皇兄所言的诸朝臣一般。”
“受眼界所困,缚于规则之内,纵不断向上攀行,登高远望。也如身在山中,难看清大梁强盛之基,与女学解法所在。”
“此为乐陵缺陷与不足。”
“是以,”乐陵盘膝跌坐于马车之内,人也迎着沈逸青目光望来之际,再度深深弯腰,朝沈逸青躬身行有叩拜之礼。
待得礼毕,她才再是语显恳切请求之意,朗声言道:“乐陵望皇兄,往后能允乐陵常随身侧,让乐陵亦可多晓国事国情。”
“乐陵!不愿再做缚眼之鸟,笼中之雀;而是要做那远望之鹰,踏浪之舟。”
“乐陵!也望能为我大梁出一份力,尽一份责。”
“乐陵!不愿再屈居人后。”
乐陵声声诉说着,语气之中所含的恳求,也渐渐转为坚定郑重之意。
而后在深吸一口气,强自稳定心神,她便再有沉声说:“望皇兄能允乐陵,知我大梁局势,晓我大梁未来走向。”
“乐陵,要为我大梁寻生路所在,寻强盛之基所在。”
“更要为我大梁万万女子,开一条路!”
乐陵看着被幕帘所遮挡,而灰暗不已的马车,眼中也酝酿着一团如火一般的,可燎尽原野的野望。
她,不愿再经历自己人生握于他人之手,而自己无法左右的命运。
她要把握住,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她要真正的,掌握自己的人生。
也正是如此,在感知到沈逸青的目光垂落于她身上时,她便又一字一顿,郑重道:“乐陵自今日,立誓约!从此刻始,当与朝堂百官相争高低,且尽胜于他们。”
“还要助我万万大梁女子出后院,入朝堂,文武学识尽皆不输男子。”
“如此,乐陵才当不负皇兄之所望,才当称得上大梁皇室公主之名。”
“也由此,教那大梁世家百官知道,我大梁可兴女学,我大梁女子亦可成为大梁支柱,支撑大梁屹立不倒。”
“并且,乐陵还要让大梁万女知道,有我大梁乐陵为表率,自我之后启,大梁万万女都当奋起向上,以求自由。”
“乐陵!从今日起,便要做我大梁女学之领首。”
“若誓不成,乐陵愿舍此身。”
乐陵将头深深埋于膝间,在沈逸青所看不到的地方,在她将自己心中深埋的想法尽数说完后。
她眸中神色也从原先的,因沈逸青要兴女学而升起的振奋诧异、惶恐无措,转为了一派沉着坚定。
沈逸青身为男子,都已坚定决心兴办女学,她乐陵为一女子,又怎能输其于后。
“何况,”乐陵微微闭目,眼中也再是闪过一抹决绝之色,“皇兄为帝皇,其势不可弱,其名不可污。”
“虽兴女学无错,虽皇兄先前所言,也更贴合现今大梁世家百官的想法。”
“但纵是如此,皇兄若直言兴女学,也仍难避开朝野与民间非议。”
“而这些,是皇兄所不可背负之名。”
“皇兄现今,断不可有半分污点留存于世。”
“只有皇兄所行所为皆为正,世家百官拿捏不到他的错误。”
“如此,世家百官若要行不轨之事,做谋逆之举,也师出无名。”
“而无名无份,则无人心所向,无势可用,则其等必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他们于明面上,便不敢攻讦于皇兄。”
“这样,皇兄才可更为安心处理朝政。”
“这样,大梁才可稳步向好而行。”
“至于这世家大臣,对于女学的轻蔑及欲行恶事,我为女子,为女学受益者,自当承托。”
“欲承其利,自承其重。”
“此为,我应做之事。”
也是想到这,在心念已定,而后缓缓抬首之际,乐陵便也看到身前,已听完自己言论的沈逸青骤然爽朗一笑。
而后目含赞许之意,看着她高声笑言:“我大梁现今实力虽弱于他国,但今我大梁皇室一辈,有女乐陵,便无输他国皇室任何英才,甚至还当言远远胜之。”
“我大梁人才不辍,又怎可不兴,又怎可不傲于世!”
沈逸青边说着,人也边伸手扶起盘膝跪于地的乐陵。
随后在双方互有对视一眼,又再见乐陵眸中闪烁着的,那无比明显的野心后。
沈逸青又不禁莞尔一笑,随即朗声再言:“乐陵既有此心,皇兄又岂会阻止。”
“明日乐陵且随我一同上朝,见见这满朝文武,会会这等庸碌无为之辈。”
“然后,”沈逸青看着身前似乎是面姣身弱,只会依托他人庇佑,但实则英气傲骨凌于天的乐陵,眼中笑意又不禁深了三分,而后道:“力压他们!”
“让他们知道我大梁明珠之智,当远胜于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梁女子之才,亦为大梁瑰宝,让他们知道,这大梁女学必当兴。”
“乐陵,遵旨。”
车内乐陵亦朗声回道,同时她垂着的眸中,那抹野望,也渐渐化为了对沈逸青的信任与感激。
而车外,目睹着乐陵心态由起初的惶恐愕然,再转到对自己话语的犹豫试探,最后再到现今的心念坚定的沈逸青,在乐陵看不见的地方,面上也再次泛起深深笑意。
也恰在此时,在沈逸青耳边,也陡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天命玄鸟,乘风而起】命格有异……已变更。”
“【玄鸟入命,展翼飞腾】,得天所钟,受天所爱,天宠地拥,天地宠儿。
本为帝皇命格,但困窘于女儿身,无法为帝。”
“但今得机遇,其命已改,其羽渐丰,其势渐成,乱世王者之相已渐显。”
“恭喜宿主得到玄鸟帝皇命格者认可,国家基建再次向前迈进一步,积分加三十。”
听着这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再又侧目看着已端坐于马车之内,敛尽面上表情的乐陵。
在示意身旁侍从驱车,送乐陵归去熙陵殿后,站在原地的沈逸青,看着那远去的马车背影,目光也更为柔和了起来。
他从小就受到国/家的影响,在心中也一直记着女子可顶半边天的话。
也正是如此,在穿越过来后,在见万万大梁女子困于后院,而无法施展抱负时。
深知女子力量是多么大的沈逸青,才会不遗余力地相助乐陵,才会冒着极大风险,去兴办女学。
因为他知道,若一朝樊笼解脱,女子也定能在这群星闪耀的世间,闪烁出属于她们的熠熠光辉。
大梁也将会从此,走向崭新与辉煌的未来。
可纵是心知女学定会有光明未来,且沈逸青先前同乐陵谈说女学之时,为了坚定乐陵自信,他还给乐陵描绘出了一副璀璨的未来画卷,仿佛现在让大梁兴办女学,必然能够成功。
但实际上世家百官是否真的会对女学视而不见,忠于大梁者是否真能接受女学,这其中危险,都需要沈逸青去凯旋与承当。
若一着不慎,极可能满盘皆输。
好在,这些努力,没有白费。
乐陵对他的肯定和信任的升级,无不昭示着沈逸青先前做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收获了额外奖励,这怎能不让沈逸青兴奋雀跃,怎能不让他有所开怀。
只不过沈逸青也知一入皇宫为帝皇,他便不能再像没穿越前一样,肆无忌惮的大笑与庆祝。
他需要保持面上的淡漠神色,保持着属于帝皇的威仪,只有让侍从下属,朝臣世家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他才能更好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在抬眸环视周遭一圈,见身侧侍从皆垂眸站立时,沈逸青也在神色微微一动后,将眼中喜色尽数消去,随即再有抬步朝殿内走去。
他还需要将原身没有看完的奏折尽数过目一遍,并从中找出更多的,可以制衡世家百官的人或事或物。
只有彻底掌握主动权,他才能真正去行使身为帝皇的权利,不然不管他先前同乐陵分析世家百官,是有多么犀利到位,一旦对方不愿受限制,不愿被桎梏,那么他说的那一切都将白搭。
也是如此,在抬手挥退身殿内侍从等一众人后,沈逸青也埋首于案己上的奏折当中。
直到翌日清晨,昭示着帝皇该起床洗漱,更衣上朝的皇城钟音响起,沈逸青才从一沓沓奏折当中抬头。
在将所见所记的诸般事,尽皆归拢于心后,一夜未睡的沈逸青也在神情恍惚中,被动地接受着,从殿外涌入进来的仆从们的收拾打扮。
直到半晌后,他才是心神一凝,强自撑起精神,再次踏出乾阳殿,朝太和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呼,这一章反复修改了好久,主要是在犹豫要不要写乐陵对于女学意识的真正觉醒,因为受到当时朝代的限制,哪怕真有大抱负自身也会被局限。
一开始是想忽略这部分,然后把文写得更顺滑一点,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要写出来,不过因为是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实在是卡纲卡的厉害,呜呜呜呜,(如果写的不好,也想要宝贝们的夸夸呜呜呜)
PS:为了更好的走榜,暂定周一和周三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