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雷特执意自己驾驶，苏卯和纪仲游顺理成章共同乘坐一个小艇，三人按照马丁自动规划好的航线向塞壬号出发。

看着漆黑一片的海域，苏卯问道：“你们认为宝藏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纪仲游思考了一下：“船长室、贵宾间还有工作人员的舱房，平民拥有这些东西的概率很低。”

“正好三个地方，”维雷特道，“按照可能性高低排列，我建议先去船长室。”

其余两人并无异议，回道：“好。”

小艇正在自动航行，即将到达目的地。纪仲游有些百无聊赖，瞟了下小艇的下潜深度，表盘的数字显示为500米。

纪仲游皱了皱眉：“潜水新手携带简易装备的下潜极限是100米左右，塞壬号沉船了数个世纪，在洋流的作用下沉船位置至少也要在水下3000米以上，500米这个数字太小了。”

苏卯闻言也看了下：“可是，3000米的水压下，人类出去可能会被撕成碎片。”

“这里毕竟是神的梦境，发生什么都姑且合理。也许人类的身体在这里可以承受海底一万米那样庞大的水压。”纪仲游仔细思考，“但这个数字卡在两个范围之间，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设计游戏，我倾向于这是塞壬号本身的问题。”

“什么意思？”苏卯没太明白。

“因为某些原因，塞壬号悬浮在了大海中央。”纪仲游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猜测。”

维雷特通过语音广播系统听到了两人的讨论，有点崩溃：“上帝啊，我向您祈祷，如果死亡是注定的结局，请让我死在光里。”

苏卯伸手关上维雷特的哀嚎：“如果抛开氧气面罩，你在海洋里可以呼吸吗？”

“当然，我可是生活在深海里的人鱼。”纪仲游肯定道，表情又变得有些戏谑，“为了避免吓到维雷特，我们最好还是要把装备穿戴齐全。”

显然是在提醒苏卯上次直接打开小艇游出去的事。

苏卯并未回应，绷着面皮打开了语音系统，频道里顿时再次充满了维雷特的祷告。

纪仲游轻轻笑了一下。

小艇上的仪表盘显示，指定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导航已然停止。

纪仲游伸手打开小艇的照明系统，设备灯光照亮了漆黑的海洋，但只有前方的一小块区域。

三人隐隐约约能看到属于塞壬号的船壳板。

按照三人提前设计好的方案，他们关闭小艇的照明系统，闭上眼，共同幻想了一大群散发着冷光的灯笼鱼们。

昏暗的海底瞬间被游动的灯带照亮，完整的塞壬号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

它竟然，真的是浮在大海中央的！

四周洋流卷动，鱼群组成的灯带断断续续，又缓缓接上趋于稳定，这一切都让面前的景象更为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纪仲游看着面前的沉船，“它甚至……连固定的锁链都……”

都没有。

却可以在大海正中直立。

苏卯冷静道：“也许，这就是塞壬号真正的秘密。”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纪仲游直接操纵滑动杆，将小艇停在了甲板上。

维雷特紧随其后。

历经数百年的庞大甲板，顺利支撑起了两艘小艇、三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金属制成的船身甚至抖都没抖，依旧“牢牢地”悬浮在海洋中央。

纪仲游与苏卯已经换好潜水衣，两人象征性地戴好氧气面罩，随后陆续出了舱门。

他们站在甲板上、飘在海洋里，看着面前巨轮的主船体，上面的玻璃许多都已破碎。

三人沿着甲板一侧的船体，借助水中的浮力快速向上攀爬，很快找到了象征着船长的转向舵。

这里应该就是船长室了。

三人通过破碎的玻璃窗进入其中，却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膜，水的浮力和阻力瞬间消失不见，他们甚至感受到了重力，可以安稳地站在舱室内的地板上。

苏卯体会着这种熟悉的感觉，想起了自己在上个世界里进入商场服务中心的感受。

他忽然蹲下身，伸手抚摸木质地板，居然发现木质地板没有被海水侵蚀，触感光洁如新。

苏卯上前，在传教士极度惊恐地眼神里，半强迫地摘下维雷特的氧气面罩。

“你干什么！”维雷特的愤怒瞬间化为疑惑，“诶……怎么回事？！我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

纪仲游颊边的鳃还在翕动，为了稍作遮挡，避免吓到维雷特，索性没有拆下面罩：“看来在塞壬号所在的空间里，与在陆地上是很相似的。”

“是的，但还是要小心一点才对，”苏卯简单提醒一句，“能让这艘船发生这种变化的，要么是规则，要么就是我们需要找到的‘宝物’。”

苏卯低头查看手腕上的潜水手表，表盘亮起，显示时间来到了上午的九点九分九秒，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数字，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预感——这似乎意味着什么。

船长室这方空间，仿佛信号连接不太稳定，灯笼鱼照亮的景象有的忽然变成了大片空白，又在呼吸之间迅速补全。

苏卯甚至发现转向舵边缘出现了无法刷新掉的马赛克。

过了数秒，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拄着红宝石手杖进入了房间内部。

“我的哥哥，你可算来了！”

三人一惊，侧头看向另一面，原本空荡荡的房间竟然又出现了一个蒙着布巾、戴着船长帽子的男人。

那块布巾遮住了五官与面容，他的眼神躲闪，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去探究，他在遮掩些什么呢？

来人问道：“阿尔斯，你也发生了异变？”

苏卯等人一惊，阿尔斯？这不是塞壬号船长的名字吗，他发生什么了？异变？难道他也长出了鳞片？

“是的，哥哥。”

……

黄金假面与蒙脸布巾先后被摘下：一个颊边长出双鳃、耳后生出薄鳍，声音变得空灵，每一句语言都好似在吟唱；另一个胡子变成了根根蠕动的触须，粘液争先恐后流出，仿佛一只章鱼。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苏卯忍不住瞥了纪仲游一眼。

有的人鱼讲话都富有韵律和美感，有的人鱼认真唱歌却让人……失眠……

纪仲游察觉到苏卯的眼神，朝他询问般地挑了挑眉。

苏卯扭过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阿尔斯似乎有些崩溃：“哥哥，我喝了很多水……可还是好渴。”

那股如影随形的干渴感……纪仲游看着摘下黄金面具的男子与他稍带几分相似的面容，忽然开口道：“他就是弗朗西斯·瑟斯顿。”

苏卯早就猜到了弗朗西斯的身份，问道：“异化已经开始，我们要怎么办？”

纪仲游果断道：“打断他！”

弗朗西斯已经开始伸手抚上阿尔斯的胡须，纪仲游上前想要抢夺他手上的黄金面具和红宝石手杖——直觉告诉他这两样东西必定有他特殊的含义。

可当他触及这两人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四周的影响泛起波纹，可一切还在继续。

几次试探无果后，三人干脆坐在地上看起了电影。

直到——

阿尔斯狠狠咬伤他哥哥的脖颈。

三人看到这里都吓了一大跳，忽然一阵破窗声传来，那对古怪兄弟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维雷特忽然被呛了口水：“怎么回事！”

迅速而来的窒息感令他面部涨红、肺部发痛，意外突然到来，维雷特下意识伸手抓住自己的喉咙，濒死挣扎。

“唔……”他绝望地看着毫无异常的苏卯和纪仲游，眼珠儿不受控制地向外凸起，看起来竟有些可怖，“救我……”

苏卯和纪仲游两人毫无异常，还有些一头雾水。

两人对视一眼，苏卯忽然瞥见了对方鬓边的鳃和随着水流飘动的黑发。

福至心灵。

苏卯快速游到维雷特附近，将漂浮起来的氧气面罩为对方戴好。

不知何时，这艘沉船再次被海洋包裹。

看着维雷特惊魂未定的眼神，苏卯轻轻舒了口气。紧接着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向纪仲游，才发现对方已经把潜水设备穿戴完毕。

幸好维雷特忙着害怕，没有发现纪仲游的异常。

周围的空间与物品，原本的质感瞬间改变，呼吸之间却仿佛过去了几百年之久，木质地板已然腐烂断裂，金属舱壁上不乏绿色的苔藓。

三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实质上的危险出现，随后他们还是决定打开房间内的抽屉、盒子，以寻找所谓的“宝藏”。

正在搜索的过程中，苏卯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重力瞬间回归到这间舱室，他甚至看到自己随水飘起的长发缓缓垂落肩膀。

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计，这一次清楚地看到了老旧沉船缓缓刷新成了十七世纪的新款邮轮。

苏卯低头一看，腕间的手表来到九点十八分十八秒，距离上次变化过去了九分九秒。

船长室内的场景再次变化，异化的阿尔斯发现自己面容已然异于常人，干脆用布巾蒙住脸，叫来船员，并吩咐他去贵宾舱寻找自己的哥哥。

时间在倒退。

船员点头拉开舱门，准备前往。

三人连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