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进入餐厅。
瓦恩·凡正准备摆放餐具。
维雷特忙着手中的活儿，只来得及抬头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身询问道：“怎么只拿了四个餐盘？应该是六个吧？”
“多瑞恩船长需要良好的休息，已经吩咐我们自行用餐了，”瓦恩·凡左眼紧闭，又轻轻睁开，幽蓝的眼睛发出的光芒后又归于暗淡，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适应了一下，继续道，“至于索尔金，看来他已经奔向了神明谱写的命运。”
苏卯和纪仲游对视一眼。
看到一头雾水的维雷特，苏卯开口解释道：“是的，他死了。”
“看来您早就猜到了，”纪仲游看了眼毫无情绪波动的瓦恩·凡，“先生，未卜先知可真是个伟大的技能，您可以传授一些技巧吗？”
“过奖，我与先知之间还有很大的距离，”瓦恩·凡将煎好的羊排一一摆盘，又蒋烤箱打开，拿出刚烤好的舒芙蕾，撒上糖霜，“我知道各位想问什么，是的，鳞片是我放在瑟斯顿先生的舱室里的，也是我让索尔金发现了那个小东西。”
纪仲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承认的倒是很干脆。”
“短短一日就死了这么多人，依靠排除法已经可以推理出这种程度的答案，”瓦恩·凡轻轻笑起，那汪蓝色的清泉弯成月牙儿，整个人透出一股闲适与随意来。
“索尔金的自负与狂妄让他丧了命，实话说，这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游戏如果被中止，我会很难办，但是，幸好……”
瓦恩·凡抬头看了眼苏卯。
苏卯立刻意会。
索尔金在这场游戏里不单纯是个npc，他是有特殊任务设定的！
但他的死亡，似乎弥补了什么条件。
对方别过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手中分好的食物递给站在旁侧一脸迷茫的维雷特：“既然是来帮忙的，还是请您将心思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吧。”
随后瓦恩·凡转过身，对着苏卯行了个绅士礼：“您好，我是埃斯特班的信徒、审判之眼的新主人，很高兴见到您。”
苏卯：……
他的眼神跟随着瓦恩·凡的手指舞动，上面烹饪食物后点点酱汁还附着在上面，苏卯眼神顿了顿，红嫩的舌头探出舔了舔唇瓣：“你……”
纪仲游看着苏卯的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他想问些什么。
瓦恩·凡：“我将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力解答您的疑问。”
“你做的东西，是熟的吗？可以吃吧？”
维雷特：……
纪仲游：……
瓦恩·凡哈哈大笑：“我听空心人先生提起过您小小的癖好，这一切竟是真的！时间虽然提早许多，但或许我们可以先开饭了，让您感到饥饿将是我的罪过。”
四人落座。
掀开餐盖，苏卯碧青色的眼睛蓦地亮起。
鲜嫩的羊肉搭配酱汁，随着烤熟的小土豆、小番茄一起送入口中，鲜美丰富的滋味在味蕾上绽开。
这味道简直无可替代，是苏卯从未享用过的美味。
酒杯里是提前醒好的红葡萄酒，纪仲游轻轻摇晃，酒液在杯壁上均匀旋转，停止后酒液形成液柱缓缓流下，形成道道泪痕。他轻抿了一口就辨别出了牌子，是西班牙的里奥哈，和羊排这个部位是最佳搭配。
看得出来，瓦恩·很有品味。
晚上的餐食显然要比中午的那些东西要好吃不少，纪仲游也没忍住啃了几根法式小羊排。
他再次抿了口杯中酒，装作不经意道：“晚餐的烹饪水准可要比中午的高出许多。”
瓦恩·凡清澈的蓝色眼睛仿佛看穿一切：“多瑞恩艇长对二位的收获欣喜不已，特意亲自下厨庆祝，我只能遗憾地将我的烹饪技巧全部留在晚餐，希望苏先生可以满意。”
苏卯对二人的机锋毫无所觉，只顾着品尝餐盘美食，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探头。
瓦恩·凡满意地朝苏卯举杯，抿了口酒。
纪仲游咬了咬牙，勉强笑了一下，视野边缘却看到了苏卯尽情享受美食的样子，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烦闷，他指尖的指甲轻轻嵌入手心的皮肤，留下了月牙一般的印痕。
餐毕，三人在维雷特的舱室碰面，苏卯隐去纪仲游是人鱼的事实和弗朗西斯伯爵的故事，简单向维雷特交代了索尔金的死亡与他们的推断。
维雷特却不买账：“埃斯特班是谁？还有空心人呢？在我信奉的教义里，残缺的躯体是原罪导致的结果，说实话，你信仰的是邪神？”
纪仲游也投来疑惑的目光：“我会一点西班牙语，埃斯特班，西班牙名字，含意是在胜利中加冕，这就是他拉我们参加游戏的原因吗？”
在胜利中加冕。
苏卯叹了口气：“他四处和人打赌，以宇宙法则作为见证，赢了就会获得……对方的某些部位。”
纪仲游有点无语：“那我们算什么？帮助他搞到器官的掮客吗？”
苏卯直接道：“在上一场游戏里，他已经获得了拉斐尔的翅膀和学者威廉姆的眼球。”
“什么？！”维雷特神情恍惚，“这……”
这不可能！
纪仲游一把捂住他的嘴。
“拉斐尔大人可是治愈人们信仰的天使，怎么会……”
看着维雷特濒临崩溃的眼神，苏卯继续道：“如果我清楚，你觉得我还会呆在这里吗？很多事情我也是一头雾水，我只知道，为了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们需要通关这场游戏，杀死利维坦。”
想起那只巨怪骇人的身型和能力，三人都有些沉默。
维雷特抹了把脸，尽力找回理智，率先道歉：“抱歉，我太激动了……你和索尔金交谈的过程中，应该知道了一些杀死抹香鲸的技巧吧？”
苏卯这才想起险些被遗忘的信息，复述了一下索尔金跃起叉鲸的方法，又补充道：“索尔金提起过，他把自己的长矛带到了红珊瑚号上，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这样的描述有些过于绝对了，”纪仲游在脑海中快速勾勒了一下红珊瑚号的结构图，“除了他所居住的工作人员舱室和发电室，还有哪里？”
维雷特分析道：“首先排除工作人员舱室，他和瓦恩·凡住在一起，如果长矛是关键道具，瓦恩·凡怎么会放任他带上来？”
纪仲游显然更加谨慎一点：“瓦恩·凡可是游戏的策划方，为了游戏顺利达到他预期的走向，做出这样的行动也是有可能的。”
“包括顺利完成游戏这一个环节吗？我持怀疑态度。”
“好了，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一个。收藏室的面积显然要比客厅大很多，这意味着前舱和客厅之间有个封闭的小空间。”苏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三个空间，就是我们今晚和明日的任务，最好都轮流查看一番，工作人员所在舱室放到最后。”
“对了，我们三个，都得去。”
两人并无异议。
“这个问题解决完了，现在来说一下你今天的收获吧，维雷特，”苏卯看向身侧的传教士，“你呢，在餐厅厨房里发现了什么？”
维雷特仔细回想那人的一举一动：“一切都很平常，洗菜、烹饪，唯一脱离我视线的就是他中间去了趟储藏室拿菜，我当时在切菜，跟着去太刻意……对了！”
“他总是会，忽然睁开一只眼、闭上一只眼，再反复眨动眼睛，但是我认为他只是单纯的眼睛干涩。”
“刚刚他在餐厅里也做出过同样的举动……”苏卯一惊，“然后……他将餐盘的数量改成了4。”
维雷特皱了皱眉：“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苏卯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自称审判之眼的新主人，难道……舱顶的那颗蓝色眼珠可以受他控制？”
纪仲游情不自禁想到小艇那颗不断膨胀的巨眼，随后爱德华先生整个人就坍缩成了一颗小小的肉球。
这样的力量……不可能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瓦恩·凡能干涉规则的可能性很小，毕竟所谓的神明是如此注重‘公平’，笔记本中多次出现了这样的表述。”维雷特否定了纪仲游的猜想。
“你说得有道理，”苏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
“他能通过那颗眼球，观察这场游戏的走向，再对这个故事的结局进行修正，确保神明能获得完全的胜利。”
苏卯语毕，三个人都感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毛骨悚然。
以偷换概念、语言措辞为陷阱，步步为笼，圈住了利维坦、儒勒上下三代，也圈住了参加游戏的他们。
要想游戏结束，他们必须斩掉利维坦；可这样神明也会获得胜利，顺利获得利维坦的鳞片。
这两个都是苏卯不愿意达成的结局。
“先去那个封闭空间看看吧，”纪仲游提议，“时间有限，我们今晚最好就能找到入口。”
他们一起抬头看向舱室顶部的眼珠，那颗单眼正发出幽蓝的光芒，在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