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无声的夜晚, 斜风细雨笼罩玻璃窗前,轻飘的着落,仿佛都不忍心去出生打破久违的静谧。
独留长廊上一排冷白色小灯, 时鉴没到旁边配备的病床上休息, 反是直接趴在季向蕊旁边,牵着她的手, 才安心入眠。
病房里很静, 静到他们彼此浅薄的呼吸都在无形中交织并存。
临近后半夜, 季向蕊窸窸窣窣地有了点动静。
她很困,但脚腕上的枪伤正处恢复期, 打了针也还是疼到根本睡不着觉。
先前浑浑噩噩好几个小时,季向蕊还是在当下的思绪回笼后, 慢慢睁开眼,迷茫地望着旁边侧对自己睡的时鉴。
时鉴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担心季向蕊, 担心特种部队,他要担的责任远比别人想象的要多。
好在现在季向蕊平安无事,部队里的事也相继处理好,他才能松一口气地好好睡一晚。
但季向蕊轻微的细声还是被时鉴敏锐感知到。
他睁眼, 不偏不倚地和她对上视线, 眼见季向蕊前一秒皱眉, 后一秒即刻舒缓眉头的细节, 连忙坐起身, 第一时间去看她的脚伤,“是不是疼?”
季向蕊没说话,但静默几秒,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
这是恢复期必要经历的过程,季向蕊能忍, 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吸了口气后,轻声说:“我没事,是不是吵到你了?”
时鉴心疼地叹了声气。
他靠近季向蕊坐,落手轻抚过她的额头,一点点地帮她把疼出的冷汗擦掉,“怎么会?我该陪你的。”
季向蕊被他逗笑,熬着疼,吃力地说:“你现在不就是在陪我?”
“那不一样。”时鉴坐回到原位,牵紧季向蕊的手,低头吻过她微凉的指尖,低声说,“我不能替你挨疼。”
季向蕊稍微侧转了点身,另一只手搭在面颊和枕头之间,沉静温柔的目光灼灼地落定在他身上,被时鉴握着的手轻轻地扯了下他。
时鉴依从地靠近。
季向蕊随即抬手,抚了下他的眉眼,自顾自疑惑地说:“不就是疼,我能忍的,你能不能别就会皱眉?我现在没事,不笑一下吗?”
时鉴听话地笑了下。
季向蕊顿了几秒,别过眼硬邦邦地说:“你还是别笑了。”
“怎么了?”时鉴觉得好笑。
季向蕊没什么底气,瓮声瓮气说:“我现在动作不便,都没法抱你。”
“那我抱你。”时鉴说完,整个人就俯了过来,属于他的热息铺天盖地地将她束缚,他埋脸在她细腻的颈间,缓慢地呼吸着。
每一丝每一缕气息的交缠都将病房的温度助推而上。
季向蕊不明所以地右手搭在他后脑勺,微微扎刺般的触感,她笑他现在黏人得像个孩子,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的是你呢。”
时鉴没说话,静心感受着季向蕊给他的安抚。
季向蕊知道时鉴是在怕什么。
说实话,经历过这么多,她虽然胆大到可以义无反顾地继续工作,每天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但终究难以磨灭心房上烫伤的烙印。
她是怕的,谁都没法想象这次发生意外会有的后果,丁点都不能想。
她想和他好好走完这一生,她希望有这个机会。
所以季向蕊不想让低迷的气氛再阻挡在他们之间。
她轻轻吻过时鉴的耳边,低声改话问他:“爷爷白天和你说什么?我看你们在外面待了好久。”
这话如是牵引,一下就带着时鉴回到了白日的场景。
季老说完那句“那从这一刻开始,爷爷把向蕊交给你”的话,时鉴一时之间除了哽咽地应声,再没别的复杂想法。
季老似乎是看出时鉴心底犹存的不安,继续在和他说:“我们家向蕊从小就皮,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因为这点训过她好多次,但这个小孩心思就是不多,照样没心没肺地过。”
“这点不用我说,你一定也很清楚。”话到这里,季老叹息了声。
“爷爷只盼着你们幸福,现在的意外太多了,谁都猜不透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别让那些抢先占据能够幸福的机会,知道吗?”
时鉴应声点头,“知道。”
季老一转眼就能看到季向蕊安静睡着的身影,一成不变的模样,和小时候哄着睡午觉毫无二致。
季老没再往下想,再想就心酸了,年纪大终是难以承受这些。
所以话题就此结束,时鉴送季老下楼。
而全程,季向蕊背对着躺在床上,眼睛都没有闭上,怔怔地望着病房白色的墙边,一点点地红了眼眶。
其实季向蕊半梦半醒,意识糊涂的那几天,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但着实地又恍神听到了有人在和她说话。
是熟悉到极易辨别的声音。
但季向蕊抽不出思绪去想。她被受困在眼前这片限定的地域,迟疑地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明明回家的路线深刻地印在脑海,她却怎么都拎不出来。
季向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偏偏就是季老的那句“孩子,爷爷在这啊”猛地让光乍泄进整片沉黯地域,将鲜明的方向坦露在她面前。
季向蕊这才有了后面拼命往光源跑的动作。
所以季老在说要给她烧红烧鸡腿的话时,季向蕊虽然醒了,但她想哭,她不想让季老看到她右眼眼角滑下的眼泪,干脆选择一动不动。
直到把难受悉数咽回,时鉴来了,季向蕊才有底气拿出一成不变的漫不经心,展现在老人家面前,告诉他“我没事”。
所以就算时鉴没给她答案,季向蕊心里也清楚。
她改成双手环抱住他,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的亲昵,她鼓起勇气低声开口:“时鉴。”
“嗯?”时鉴的嗓音亦是微哑。
季向蕊轻笑了下,转移话题说:“我觉得你得给我补个大的。”
时鉴和她心有灵犀,听完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他静了几秒,低笑着逗她:“什么大的?”
季向蕊在他面前脸皮不薄,自然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戒指啊,你不打算给我换了吗?”
这回时鉴没再佯装不懂,而是妥协着说:“等好了,我陪你去挑,挑你喜欢的。”
季向蕊不走心地“哦”了声:“你好敷衍。”
时鉴觉得这个回答应该是满分,但没想季向蕊会是这个反应。
说实话,他没这方面的经验,这会也是沉默了会,认真多问了声:“那想要什么样的?”
季向蕊好心提醒:“我脚不好。”
“嗯。”
季向蕊不死心地问:“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背我去吗?”
“.......”
这话说完,季向蕊觉得自己有点嚣张过了头,安静下来,反倒是时鉴来劲地跟话说:“只要背?这么好满足?”
“啊?”季向蕊被他说懵。
时鉴笑得肩膀微颤,干脆补全下一句:“不都喜欢挂在我身上?这次不要了?”
“......”
想都没想,季向蕊一拳头捶在他身上,“时鉴!”
时鉴慢慢起身,手肘撑在季向蕊旁边,由高及低的视线,沉沉挡住了光线,却顺利地将他眸底的耀熠统统照进她清浅的瞳仁。
时鉴低头吻过她的眉眼,很快逼走彼此唇间的空气,密密地推入浓烈,低笑着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都喊我什么?”
季向蕊眨了眨眼,没懂他的“以前”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时鉴执着的目光撞破季向蕊被稳住的满目氤氲,微哑说,“你都叫我什么?”
季向蕊明白了。
但她有违寻常地没接话。
时鉴唇边噙着笑,还在逗她:“这两个字现在怎么不叫了?”
季向蕊别扭地含糊说:“我现在长大了啊。”
时鉴捏了下她的鼻尖,“不还是比我小?”
季向蕊不管,理直气壮地反驳他说:“那你以前还老喊我小屁孩,现在怎么不喊了?”
“嗯。”时鉴指引着说,“小屁孩,不喊人?”
季向蕊没辙了,那股子倔强劲憋气般地瞬间消散彻底。
她抿了抿唇,自我抵抗了会,还是拧巴又纠结地小声喊他:“哥哥。”
时鉴笑着低头,手抚着她柔软的发梢。
季向蕊眼睫微颤了下,没出声。
“今天这么听话?”时鉴逗她,“说喊就喊了?”
随即唇间密密的厮磨,时鉴的手不安分起来。
他笑,轻拖磁沉的低音,流连吻过她的颈间,慢条斯理地说:“那得给你点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