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风都晕染不凉的泪, 就这么径直地滚落而下。
季向蕊早已失去力劲的双手只能够扶在时鉴的衣衫领口,乏力地连拽住的力道都拿不出来。
顷刻间,周围的一切仿若皆是化作虚无。
季向蕊想要佯装云淡风轻, 想要把多天逼出的伤口隐蔽, 却终是被岌待发酵扩散的情绪疯狂支配。
她靠紧在他怀里,不甘地汲取着久违的安定, 心里依旧酸得不行, 连带嗓音都低哑:“侨民都撤完了是吗?”
时鉴闭上眼, 低不可闻地应她的话。
不出所料的回答,季向蕊欣慰地想笑, 苦涩的心绪却早就沉甸地占据她的心房,将她的烦乱压迫。
其实现在的她, 笑并不比哭好看。
可她还是气若游丝地用尽力气止住眼泪,笑了下, 和他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你说的,我生怕说了不好听的,你冲动,我就怕你冲动, 我真的就怕......”
说到后来, 连季向蕊都哽咽了。
接下来的话, 她根本说不出口。
整整十天时间, 季向蕊都被悬空吊着, 手破皮生疼,人脱水无力,就算受尽折磨,她都在拼命硬抗。
只因没有他在,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可清醒的这么多个小时里, 谁都不能知晓,表面佯装淡定的季向蕊,心里崩溃过多少次,眼泪差点决堤过多少次。
她不断在心中设防,在心中告诉自己,撤侨不是小事,动辄过命的事,她决不能成为时鉴的拖累。
这是国家大事,所以决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动乱半分。
可季向蕊好怕,她真的怕发生什么事,是她和时鉴都不能承担后果的事。
所以当时鉴刚刚出现在分界线那端的时候,风中酝过他着急的话音,季向蕊整个人在蓦然的怔愣后,心跳急剧加速。
她想他想到满心荒芜,却又因放不下的忧虑而心烦意乱。
她明明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却次次食言。
好在特种部队这次撤侨成功,好在以国为先的选择没出差池,不然季向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了孽罪。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去表达自己当下满腔汹涌的情绪,只能在强烈的惊惧过后,双手紧紧地攀住时鉴的脖颈。
将彼此咫尺之近的距离再度压迫至小,临近空气都稀薄的程度。
季向蕊那点笑都在下一秒眼泪的再度坠落中分崩离析。
她哭得大声,哭得无助,哭得欲要把这么多天憋着的难受一次性地发泄出来。
哭声淹没湍急的水流,沉沉裹住肆乱的想念,横扫得整片暗夜深空都动荡不堪。
时鉴知道她难受,知道她委屈,同样,他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十天十夜的煎熬,总算在先前的任务圆满,以及刚刚的劣势优胜中画上句号。
他却依旧恍惚难忍,仍是不知所措地搂紧季向蕊,生怕眼前的一切在一夜光华消散后,再归原点。
虽然这一路的找来足够顺利,时鉴却自觉艰难到仿若跋山涉水。
他对敌恐/怖/分/子的时候没有畏惧,面临弹.药威胁的时候没有退却,却偏偏因为季向蕊的任何一处受伤而趋于满心寂寥荒芜。
时鉴担心季向蕊脚腕的伤口,搂着她就要去看,季向蕊抬手抹着眼泪,默不作声地任由眼前的男人帮她紧急处理伤口。
她疼得不行,却不吭声,任由密密钻心的疼感见缝插针地朝着毛孔里钻,如蝼蚁攀爬地嗜咬着心脏,她也在忍。
时鉴很快帮她处理好,转头就注意到季向蕊湿透满额的湿汗,有气无力。
他不嫌她的脏乱,吻过她的眉心,荡落耳边的话仍在安抚:“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我带你回家。”
季向蕊吸了下鼻子,双眼通红,充斥氤氲的双眸定定地盯着时鉴越发模糊的眉眼,轻轻应了声。
笃定至极的态度,她低垂的眼眸终被希冀的流光溢彩漫溢。
“嗯,回家。”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港口,三艘大船在既定的时间驶入港口。
而周霄和程南荨早就在这边守株待兔,只为对这三艘大船上特运的毒品一通剿灭。
等了五年的时间,今天就是来做个了断的。
对接的人眼熟周霄,自然再度以为周霄是替瞿过来验货的,手拿着胆子就二五八万地朝他走去,对手下的态度惯来狗眼看人低。
“The inspection,right?Count the number,and give it if the number is correct.(验货的是吧,点个数,数对了,我们就放了。)”
周霄居高临下盯着他,凛冽含刃地目光扎刺般地定在他身上。
男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眼见旁边一堆礼花之类的箱子,嘴上讽刺的话还在说:“Got a recent promotion?You want to celebrate when you get the goods?(最近地位上去了?拿完货还要庆祝一下?)”
周霄依旧没说话。
程南荨就站在他的旁边,亲眼目睹着一箱箱的货品在暗夜下散发着慑人的前调。整整六十大箱,人手受限,最后搬运的还有周霄手下的人。
从始至终,周霄都没和男人攀谈一句,男人也不高兴浪费口舌。
他点了根烟,自个在一旁抽得痛快,燃烧的猩火,袅袅的烟雾,不动声色地成了这片区段最为危险的元素。
直到搬运最后一箱的手下走到周霄身边,和他汇报船上已然没有货箱的那瞬,周霄和程南荨对视了眼。
程南荨退后到库房,避开人群视线后,慢慢地拔开腰间的枪支,在隐蔽的位置将子弹上膛。
周霄则是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心位上,近看像是领导者,远看却像是枪靶。
运货的男人洗完烟,走近,朝周霄扬了扬下巴,“How’s that?Sixty cases is all right.(怎么样?六十箱没什么问题吧。)”
周霄终于给了他一眼。
下一秒,男人转身,周霄的枪支直接顶在他脑门上,“What if I say there’s a problem?(如果我说有问题呢?)”
周霄的语气丁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寒风过耳,男人瞬间大变脸色,可他就算想反击,也已经来不及了。
四面八方都是周霄备好的人。
周霄早就把握好这三艘大船上会有多少人,那好,他这边多出一倍的人,埋伏、制压,不给他们留一点空隙。
男人被周霄枪眼顶头的那一刻,程南荨配合相当地一把拉过旁边隐在仓库的警报器。警报声响起的那瞬,她一枪直接打在并排相连的礼花筒上。
“嘭——!嘭嘭——!”的接连礼花燃空,璀璨的花样越盛,越能遮掩这一块接下来会有的焦灼场景。
周霄手下一半的人控制住男人的手下,另外一半的人负责集中当场销毁眼前的境外走货。
就当着男人的面。
这是好不容易拿来的货,现在就这么浪费,男人当即暴戾横生,想要反抗着拔枪,“Are you crazy?(你疯了?)”
周霄没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咔嗒”一声的子弹移位,他笑了:“Of course.(当然。)”
“You guessed it.(你猜对了。)”
瞿过做梦都没能想到,胡韵杉会和周霄合作,胡韵杉负责数据的流通,周霄负责所有仓库的毒品销毁和亲手上阵的走线控制。
仅仅一晚的时间,瞿过花费多年的多条支线都在周霄的改头换面中,被报以境外走毒的名义,信息最后全数交回中国公安。
同时,瞿过在马加革身为康斯汀的身份,也被胡韵杉拿捏假身份的数据传递而统统上报系统。
原先被胡韵杉绑的人,都被她有依有据地处理,心狠地没有一点通融。
如此叠加的罪名,瞿过被押回中国,才彻底知道一切。
他骂胡韵杉白眼狼,骂周霄迟早遭报应。
周霄却当场用不长眼打在他右腿上的子弹利落地给他答案:“你废了我一条手臂,这一枪,我还给你。”
瞿过疼到脸色发青,终于讽刺地笑了。
果然,他步步为营,却没能熬得过周霄的精心布局。
这五年来,瞿过时时防备周霄,可以说是没有一刻是信任周霄的,他不断地试探他,以此去判断他的衷心。
火海、坠海、山上的汽车炸.弹,更甚的濒临地狱的漫溢水库,只要是他能想到的野蛮方式,他无一例外地施加在周霄身上。
一如程南荨都快要认不出来的那张脸。
就是因为当年仓库夜半突燃的一场大火,周霄为了折返回去救被困其中的那些就要接受交易的女孩,而被火高度灼伤全脸。
是后期长时间的隔绝复原手术,周霄硬着头皮熬过来,才支撑住了现在的厚积薄发。
而那条终生有伤的右腿,也是因为当年沉坠水库,周霄被不明对方的枪支打伤,而没得到及时的救治,从此废掉。
周霄用了整整五年的假肢,直到现在依旧行动不便,程南荨发现却难究其因,偏偏没能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归国路上,程南荨盯着眼前眉眼倦怠的男人,满腔的委屈都化作扯下胸前戒指的动作。
如果没有这一场秘密行动,他们早就应该结婚。
或许,还会有彼此都梦寐以求的三口之家。
程南荨从怀疑到怨他,再到现在的如释重负,她同样花了整整五年去消化,去变化自己的立场。
好在她的他从来都没有交给过她失望的答卷。
为了缴毒,周霄多天不眠不休,现在就算闭目养神到渐渐有了睡意,也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心思。
所以程南荨刚刚抓起他的手,他就敏锐反应地睁了眼。
“做什么?”男人疲乏地睁眼,眼底的红血丝浸透眼白,他的嗓音沉哑,却是久违少见的温柔。
连程南荨听了都莫名恍惚。
她顿了几秒,没再犹豫地把项链上的戒指套回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面不改色地说冷声说:“还你东西。”
周霄低眸望着无名指上熠熠折光的戒指,不大不小,仍是合指,倏然笑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程南荨本来就脾气不好,忍了五年没发作,现在该到算账的时候了,她眼也不眨就说,“你滚远点。”
周霄不反驳地低应了声,伸手就要揽她,却被程南荨一巴掌甩开,“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我让你碰了?”
“你是我的人,”周霄这话随心所欲,“我不能碰?”
程南荨一噎,但还是说:“你绑了我五年,我家里人找不到我,你觉得他们还会给你好脸色?”
“不会给好脸色。”这点周霄清楚,“但没关系。”
“嗯?”程南荨没理解他意思。
就在下一秒,周霄扯过程南荨,滚烫的吻落在她唇上的时候,他再不遮掩感情地和她尽兴厮磨,将这五年过度的渴望都烧灼在刺人的吻中。
淹没喧嚣,他低声说:“我想你——”
“什么?”
“想和你过数不尽的五年。”
所以他和她额头相靠,终是走到最后的坦诚:“对不起,是我错了。”
程南荨等到了这句话。
他嗓音渐哑,也还是拿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言辞:“我爱你,我只爱你。”
恰好机身划过云翳,留下他们一同走过的痕迹。
她抬眼,看他,浅眸荡漾温柔笑意。
“我也是,我只爱你。”
*
季向蕊从被带回国内,接受治疗后,整个人虚脱得就一直处于深睡的状态。医生说没事,可她就是迟迟没醒。
这一次,季老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一路从老院赶到医院,看到季向蕊手脚包扎的伤,还有脸上被打的淤青,当场连拐杖都没拄得稳,一脚跟差点滑在地上。
好在旁边有宋念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人。
季老自从季向蕊出国那天开始就提心吊胆的,谁能想到这右眼皮跳得竟都成了真,时鉴现在被带回军区,医院只能他们来守。
季老眼见着季向蕊似乎做梦都被混乱梦魇所困,老人家的神情除了担忧,就是难忍。
他就记得,季向蕊这孩子从小就怕疼,不打针只吃药,有一回被狗追着咬了口,打疫苗都要哭一顿才罢休。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样一个爱哭爱闹的孩子,彻头彻尾倔强到像是换了个人。
季向蕊一天不醒,季老就一天都不肯移步,就连季淮泽都觉得这样不行,说要留在这替季老。
季老难得不爽他们,心系季向蕊,只甩了句:“你有这空,赶紧去军区看看,我孙女婿什么情况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没点动静?”
季淮泽劝不动,转眼看向床上安静躺着的季向蕊,只好接下命令,尽快赶去军区。
彼时,时鉴带队的特种部队正在进行终审。
先前一个指挥官离队也就算了,现在是全队都自说自话离队,江昱知道消息的当下,直接气到跌坐在椅子上。
他原先还在担心这一支小队要集体接受惩罚,却没想他们这次和驻地阿耶于的空军联抓到跨国贩毒,多年难寻踪影的瞿过。
于功于过,虽有逾距,但功还是大于过的。
警告逃不了,个个承担,不过没有禁闭,反倒还有另外的奖赏。
时鉴带队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时,江昱正好气冲冲走出来。
时鉴敏锐地一眼就见到江昱手上的木棒,下意识倒退一步,却还是被秦璨一把推了出去。
时鉴:“?”
秦璨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该打。”
时鉴:“......”
江昱一棒给他挥在手臂上,“臭小子,带队不讲规矩的是吧,知不知道原地待命多重要,我迟早给你气出心脏病出来!”
时鉴倒也不反驳,但他低头看了眼时间,自知得赶紧赶去医院。
江昱显然没放他走的意思。
时鉴正愁,救星季淮泽来了。
最近季淮泽升了职,江昱还没来得及恭喜,就听到季淮泽笑意尽敛的一句玩笑:“政委,您这是在训我妹夫?”
江昱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时鉴的帮手。
他轻咳了声,少有地摆出架子:“那倒也没有。”
“实在抱歉,要不训话暂时延后,先放一下人?”季淮泽尝试通融着说,“他不去医院,我这妹妹也不醒,我们家都着急。”
江昱摸不着头脑,合着时鉴去了医院,那边就能醒了吗?
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时鉴和季淮泽对视了眼,秒懂对方的意思,低笑着说:“报告政委,我想申请下午出军区的请假条。”
江昱真是看他心烦,挥挥手,“行了,手打完报告再走。”
“是。”时鉴笑着敬了个礼。
很快,时鉴放出军区,一路匆匆忙忙地直往医院赶。但他身边没车钥匙,只能坐季淮泽的车。
季淮泽车行正常速度,光是看他的状态,时鉴明显察觉到似乎有哪不太对劲。
季淮泽丁点都不急,像是拿捏好了事情的发展,气定神闲得连时鉴都疑惑,问他:“向蕊醒了?”
“没有。”季淮泽顿了几秒,详细说,“她估计累坏了,这么多天都在睡,爷爷在医院这么久时间,都没见她醒过。”
时鉴一听,神色更急。
不过季淮泽还是多话安慰了他:“这不是等你去?她见你再困也得醒。”
“......”时鉴好像突然懂了什么。
车终于开到医院。
时鉴还是放心不下,一路赶上病房,但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就侧耳听到季老情到深处的关切:“小兔崽子,你怎么回事啊,医生不是说你没事吗?你怎么还不醒啊,你赶紧醒,爷爷才好给你做红烧鸡腿啊。”
这话,季老越说越伤心。
时鉴不敢打扰,一直到季老说完,他才三下敲门,而后推门朝里走。
“爷爷。”时鉴礼貌打招呼。
季老不想被人撞见,抬手抹了把脸,避过视线地应了声:“来了啊。”
“嗯。”时鉴走到床的另一边,想看看季向蕊的状态。
但时鉴没想到,季老那边刚背过身,季向蕊那一动不动的手忽地颤了下,左眼悄咪咪地睁开,看了眼老人家的背影,右手就黏糊地抓上了时鉴。
这显然不是刚刚醒来的状态。
季淮泽扶着季老就是笑。
季老看得恼火,平时惯着孙子没事,但这是什么关键时刻,还有心思笑?他刚一拐杖要甩上去,就听到身后腾地一下坐起的细碎声。
季老懵了,转头就撞上季向蕊歪着脑袋投来的目光。
季向蕊手还抓着时鉴,人却是对着季老的。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老头,说好的啊,红烧鸡腿,这回别想赖,我都听见了。”
季老怔愣了好一会,“!!!”
刚才那点温情瞬间烟消云散,季老挥着拐杖就挥了过去,一下捶到被子边,愤然地说:“你醒了怎么不和我说?”
季向蕊抓抓脸颊,语气还挺无辜:“您那么想抒发情绪,我就是想睁眼,也不能打断啊,这不合规矩。”
季老气死了:“以前和你说规矩,你都当耳旁风,现在怎么知道要讲规矩了?”
“人长大了啊。”季向蕊缩了缩脖颈,总拿得出理由。似乎是怕季老不信,她还亮出自己和时鉴手上的戒指,一脸骄傲,“看,长大了。”
季老闭眼,深呼吸。
季向蕊话到点上,就不多说了。她转头就是看向时鉴,晃晃他手,关心地问:“这次要紧吗?”
时鉴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她,另一只手抬起后搭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下,安慰说:“不要紧,只是警告。”
季向蕊心思落定,依赖再生地主动说:“那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嗯。”时鉴打好假条,“接下来这段时间都陪你。”
季向蕊开心了,转头就和季老说:“爷爷,您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累着。”
季老白了眼她,哼声说:“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季向蕊一本正经:“我现在睡饱了,今晚可以不睡,但爷爷您得睡,等我过两天回老院,我好好陪您下棋。”
季老可不相信季向蕊这番鬼话,这兔崽子现在就是想赶他走,哪次说好陪着下棋下到最后的?
季老算是看透她,板着脸丢给她一句:“红烧鸡腿没了,手机给你充好电,自己点吃的,我走了。”
季向蕊也不强求,还笑眯眯的:“没事,等我回老院烧也好。”
季老被她这理解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话虽这么说,但季老隔天还是荤素搭配地准备好饭来看季向蕊。只是刚坐下没多久,季老就要被季向蕊和时鉴腻死了。
“不是给你准备筷子了?”季老把季向蕊的筷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季向蕊就不要,理所当然地说:“我手疼啊,没力气拿筷子。”
说完,她指着眼前盒子里的排骨,笑着和时鉴说:“我想先吃排骨。”
时鉴当然没意见,一口一口把她喂饱。
季老像个做饭的工具人一样,全程装聋扮瞎地膈应着吃完了这顿饭,决定接下来就把给季向蕊补营养的活交给时鉴,眼不见为净。
季向蕊睡午觉的时候,季老把时鉴拉到外边的长廊上。
冷白的光色晕染在他们一高一低的肩上,春暖花开的时节,窗外都流连着飘散而过的樱花花瓣,粉嫩,如是象征生机活力。
季老知道这次在国外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但具体的他不问,是因为不敢过问。他的孩子中枪,画面太过血腥,季老听不得这些揪心的。
时鉴了然老人家的心思,拐弯抹角地也没提。
脑海不断重映着先前在老院书房承诺的话,时鉴是心有愧疚的。
任务在身,他没能立刻赶到季向蕊身边,让她硬生生地承受了那十天皮肉和心理上双重的伤害。
他有错,他没能如约圆满地保护好她。
但季老太过清楚家国之间的对衡,终究不等,即便这点摆在面前,就算是他,也会毅然决然地先选择国家。
所以时鉴没错,他不会怪他。
季老亲眼目睹这两个孩子一路走来的艰辛,不想再让他们再多一次极有可能错失彼此的情况,沉声严肃地先问时鉴:“爷爷这次还可以相信你吗?”
时鉴端正态度,都没有一秒的迟疑,就说:“可以。”
“那从这一刻开始——”季老背对着光站。
某一瞬的定格,迎面照入时鉴的是老人饱经风霜独留的沉稳,他浑身笼着光,明朗如期地把情绪传递。
没有过多的废话,也没有过多的探寻,季老接下来的这一句,源于经年累计的信任——
“爷爷把向蕊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