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瞿过和时鉴的对峙还在进行,特种部队的潜入已经熟稔地靠制高点攀爬很快上去。
因为走的捷径,所以瞿过先前安排在山头的人被秦璨带头的几个人侧向袭击, 一击致晕的重敲, 枪支被夺后,特种部队占据了他们的优势地位。
程屿在这样的高度, 能够保持和时鉴的耳麦连接。
秦璨则是自西向东地越过西面山头, 一路压低脚步声, 跑近到半山边缘的地方,抛出带钩的绳索, 纵身猛地跃下,抓住峭沿稳住了自身。
一步步地腾空逼近, 他现在的位置离港口仓库越来越近。
秦璨视力够好,所以他早前就注意到Cathy那边被押进仓库的画面, 他不让救Cathy成为救季向蕊的绊脚石,试图早一步拿捏稳地。
可就在秦璨藏匿在仓库大门后面时,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啪”的一下甩击声,空旷到只剩海岸浪花拍击传递的仓库里, 骤然响起女孩讶异的声音。
“What are you doing here?(你怎么会来?)”
女人笑了:“You think I’m going to leave you alone?(你以为我会不顾你死活?)”
Cathy着实没想到, 胡韵杉会来救她。
这么多年, 胡韵杉多少也学会使枪, 所以潜伏进仓库, 不起枪,但用枪从后打晕守着的男人,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是因为Cathy这边仓库的人少,所以胡韵杉来,而港口快要进来的批货, 全是瞿过的人,那边轮到周霄和程南荨去。
轮船大规模的运毒,是他们缉毒警的事,胡韵杉不会插手去管。
所有能揭露瞿过的资料,已经经由那台电脑发送出去。
所以胡韵杉现在只剩下一件事,她要带Cathy走。
但胡韵杉没想到,这里还会出现海军。
她刚刚到这,只根据定位找到了Cathy,并不知道现在山块的另一头正在发生的激烈。
地处交界,时鉴临危,但他还是站在警戒线的边缘。
季向蕊前一秒刚因时鉴突如其来的出现而慌乱,下一秒却因瞿过响亮在偏旁的威胁而惊惧。
他说让时鉴死的话已然失去底线。
季向蕊双眼被蒙,现在光靠听觉,根本不够知晓身边的状况如何。
但她清楚,时鉴在另一头,是寡不敌众的劣势。
季向蕊没想时鉴真的会来,她根本来不及有更多复杂的情绪,第一个念头就考虑到了他的安危。
可没等她做出拿出更多反应,身上的绳再度被放下一截。
随即,疲软的双脚刚刚沾地,季向蕊的后颈就被猛地掐住,瞿过一下抽开了她眼前的黑布,扣着她,逼她去看对面似乎孤立无援的时鉴。
越过那条特有划分的两地界线,季向蕊明明全身无力,目光却仍有穿透冷凉夜风的能力,直勾勾地望了过去。
耳畔是潺潺过水,她就这么隔空和时鉴撞上视线。
日思夜想的男人,现在的确实现承诺,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从头到脚看不见一丝憔悴后的伤痕。
季向蕊是感激的,感激他现在的平安。
但在视线交错后,她倏然在沉黯光影中捕捉到了时鉴那点难被察觉的紧张,鼻子却酸了。
此时,站在交界线对面的时鉴皱着眉,眼却一点都不敢眨。
他明明已经累极,精疲力竭到本该拿不出更多精神去应付瞿过的低劣把戏,但就是因为季向蕊在对面,他的晨曦在他手里。
时鉴现在不能放过每一点能够率先攻破的细节。
今晚无月无星,夜空乌云遮蔽,黯淡得如是一块巨大的沉重幕布,就此铺天盖地地悬挂在他们身上。
由高及低极强的压迫感,逼得快要将他们侵吞殆尽。
然而,瞿过没给季向蕊和时鉴太多温情交流的时间。
他用力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向蕊,提住她脖颈,非要她抬头去看时鉴。
随之,刻意压低的警告,裹挟着加倍的玩味和刺激:“不是说拿你威胁他是没有的吗?漂亮的女人,有时候可别太低估自己的地位。”
被死死扣住的季向蕊紧紧地抿着唇,散乱的长发飘散在空中,每一缕的凌乱交织,都在寒风中述尽她的恼意。
她恨不得现在就一枪崩了眼前这个男人。
季向蕊转移视线到瞿过身上,终于就着岸边的照灯看清了他,眼边的那道长疤刺眼得亮相在光下。
微微挑起的眉梢,融着她微凉的笑。
季向蕊说:“我不会忘记你的模样。”
“那又怎样?”瞿过的指腹在她后颈的位置轻点了两下,算作最后的警告,而后直接把碰水就会爆炸的特备药剂和手/雷一起放进她衣服外袋,眼见她的口袋重垂下去,笑说,“过了今晚,你也没有机会忘记。”
季向蕊当下就听懂了瞿过的话外音。
这个意思是,他的目标是时鉴,但与他有关的人,他同样一个都不会放过,以此利落地绝去后患。
就在瞿过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回手一挥。
季向蕊再度被粗绳吊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她无处可躲,时鉴眼睁睁地望着她被吊在软肋最怕的独木桥上。
如果没摘眼罩,季向蕊尚且不知道脚下是什么,她可以不怕,可以毫不畏惧地披上坚硬的盔甲。
但现在情况骤转,季向蕊的呼吸猛地加重。
她不敢往脚下看,只好深呼吸地保持冷静,看向时鉴的同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但时鉴怎么可能觉得她没事。
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因为那条被拦出分界线而被拦在马加革的地段内。
瞿过的枪眼始终对准时鉴,“仗打完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好好算笔账?”
“我和你有什么账好算?”时鉴耳麦里响起山头狙击手定位后给以的答复,他吸了口气,尽量再度靠近。
他听到一口流利的中文,神色稍变,拔出腰间的别枪的动作一顿,问他:“你是中国人?”
瞿过不介意亮一下他的真实身份,得意地笑:“所以我是中国人,海军现在是把枪对准中国公民吗?”
他指着后面特地安装的那个摄像头,“你一旦做了那个举动,就别后悔。”
时鉴却在几秒的快速思虑后,拿出直截了当的答案。
他抽出腰间的枪,动作流利地上膛,同样对准瞿过,面无表情地说:“你绑的是我的人,还想我用耐心和你耗?”
说这话时,时鉴强压住几近颤抖的声线,冷硬压平地告诉他:“放她过来。”
瞿过见时鉴站在分界线边缘,多少能猜到点情况。他猜他现在没资格跨越那条线。
所以瞿过只拿出另外准备的那个手/雷,挑衅地勾了勾手,是要时鉴过来的意思。
季向蕊的目光定格在时鉴脚边。
时鉴已然逼近到分界线的边缘。
这一秒,他再往前跨一步,就意味着越界。
季向蕊突然懂了,紧张地朝他大喊:“不行!不可以!你不能过来!”
季向蕊的这一喊,把特种部队仍被蒙在鼓里的队员给喊明白了。
他们个个神情紧张地盯着时鉴。
秦璨就知道是圈套,着急地在耳麦里喊:“时鉴,你不可以,我们瞄准好了,马上就能救人质!”
时鉴明明听到了这话。
可他还是在深呼吸后,义无反顾地踩过了那条线。
他告诉他们:“他右手拿着手/雷,随时会爆,如果我们轻举妄动,他拉开大家都会完蛋。所以盯准他的左手,我如果喊射,你们就射。其余人注意好他身后的那三个男人,一起搞定。”
时鉴清楚,整个队就一个狙击手,所以远距离的射程能阻挡左手,但剩下那个拿着手/雷的右手,就由他近程射击来。
时鉴终究是指挥官,秦璨再气他的自说自话,也还是听从命令。
狙击手已然就位。
然而,特种部队在做的准备,季向蕊不知道。
她气自己的被动劣势。
她只要想到时鉴上次离队后的惩罚,就急得朝他疯狂摇头,甚至因此逼出眼泪,却换来时鉴沉着冷静的目光,和浸润其中的安慰。
时鉴的眼神只有在面对季向蕊的时候是温柔的。
先前那么多天的撤侨,其实早就败去了他的耐心。
可时至这一刻,时鉴依然能够抱以常态地向季向蕊点头,嗓音拖着沉重浓烈的疲倦,是微哑的,却仍是稳的:“晨曦,相信我。”
就因为这五个字,季向蕊原先忍了半天的眼泪似乎都白忍了。
她拧眉闭眼的刹那,滚烫的眼泪骤然坠落下来,暖温一点一滴地汇入湍急的疾流,却自有定力地迟迟融汇不进去。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怎么能为了救她一次次地坏了规矩?
季向蕊哭花了眼,无声的哽咽,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
而视线再转回到瞿过身上,时鉴眼底的温和彻头彻尾地被冰冷取代。他不给退路地告诉他:“如果你现在放她过来,我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来到马加革这么多年,瞿过早就脱胎换骨,不可能再是被人压迫威胁的人。
听到这话,他肆无忌惮地笑了,指向时鉴的那把枪瞬间对向吊着季向蕊双手的那三根坠绳,“砰”的一声重响,其中一根瞬间断裂。
“啊——!”季向蕊猝不及防,失去一根的平衡,她整个人都侧向的倾斜过去。
这次,不再正准独木桥,而是偏离后脚下直逼疾水的位置。
时鉴再绷不住脸色,隔着一条支流,他脸色骤变地接连两枪崩了出去,一枪对准他枪,一枪对准他心脏边西装鼓起的地方。
瞿过的西装瞬间被子弹射穿了孔。
他还没来得及大骂出声,时鉴又一枪推了出去,这一枪从他耳边划了过去,射的他耳鸣且耳廓出了血。
瞿过疼得猛地捂住耳朵。
他身后的人反应敏锐地全部举起枪,对准时鉴。
时鉴越是见到季向蕊委屈的神情,紧绷的理智都越发像是发了疯,失了控,唯独有的想法早就不是和平解决,而是护她周全。
他不能忘记季老把孙女交到他手上时和他说的话,他同样不能忘记自己郑重其事说出的话。
这是季家的宝贝,更是他的宝贝。
所以时鉴可以想都不想就射出三颗精准却又代表着惩罚的子弹。
月夜越发沉重浓郁,时鉴说得越发清晰:“我现在脱下军装,就不是以军人的身份站在这里。伤耳的这一枪,是我给你刚才打断绳的回答。”
瞿过的火气一点即燃。
他举起枪就朝着独木桥稳固的前端点打了一枪,独木桥顿时开始在深水的冲击中晃动。
“还敢开枪吗?”瞿过戾气的逼迫蓦然横生,枪眼对准季向蕊的脚边,一枪又是狠准地开去,“你再开一枪,我现在就送她去死。”
季向蕊的脚腕被那一枪打得血在外溢。
她疼得整个人倒吸了口凉气,都没能缓解枪伤的疼痛。
就是这一枪,彻底激怒了忍耐已久的时鉴。
他没再等所谓的时机,现在这一刻的出击就是最好的时机。
时鉴抬手扣压住耳麦后,再度落手到枪支上,头部的微侧,眼也不眨地瞄准瞿过的右手,“狙击手,待命。”
一秒后,他直接说:“现在射击!”
“砰——!砰砰——!”
接连的多下,秦璨和程屿控制住了瞿过身后的三个男人。
而时鉴和狙击手的出枪,几乎仅有零点零零几秒的差距,精准命中瞿过的左右手。
时鉴视力够好,所以那一枪,他没给他留任何退路,射中手筋。
一枪击中,手/雷随着他整个人一起落了下去。
时鉴眼见机会到了,直接往随时都可能断裂的独木桥上冲。
季向蕊被他这个反应吓到了,再受不起刺激的神经都在这一刻开始发疯似的突突跳动。
她真的被他吓坏了,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丁点都不敢挪开,哭着直喊:“小心!你小心!”
时鉴冲过独木桥的那瞬,桥边断裂,坠入寒水,尽不见底。
与此同时,特种部队的队员都从高处跳下,动作迅疾地钳制住瞿过以及跟随的男人。
时鉴知道季向蕊疼,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把她袋子里的药剂和手/雷都拿出来后,半跪在地上把她疼惜地搂进怀里。
他发颤的掌心一点点地抚过她的脑袋,另一只手还在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抚着说:“没事了,安全了。”
季向蕊被救却哭得更凶。
就算没力气,她也是反手捶着他的肩胛,眼泪俨然成为断了线的成珠,噼里啪啦地坠落在他的衣服上,坠湿一片斑驳。
“你疯了吗?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界线?”
她但凡哭一点,时鉴的心都揪疼一分。
他替她擦过铺满整脸的泪,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答应过你。”
季向蕊抬眼,浑身仍在止不住地发颤。
时鉴将她视如珍宝地抱在怀里,嗓音终于不再抑制地同是颤抖:“答应过你,会好好带你回家。”
所以我来了。
就因为这句话的话外音,季向蕊哭到几近发泄:“你永远听不懂我话,如果刚才独木桥先断了,你该怎么办?”
她哭急得连呼吸都缓不过来,眼泪浸没他被风吹凉的脖颈,温热再度递进。
她抓着他的衣领,再不敢松手,喃喃地重复,语无伦次:“我就一个你,要是断了,我该怎么办?”
时鉴哽咽到说不出话,抱她越来越紧,任由彼此混乱的呼吸在这场席卷而过的凉风中一如既往地越缠越紧。
“我也就一个你。”时鉴埋脸在季向蕊的颈肩,风过,他红了眼,眼泪倏然划过眼角,“你说,我该怎么办?”
下一瞬,季向蕊的颈窝被泪坠湿。
是时鉴隐忍了十天的泪,滚烫灼烧,烫得她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