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过后,寒假也不远了。
寒假的高校竞赛也陆续在抽苗筹备了。
一般来说,走竞赛特长生这条路子更适合顾岁。
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因为国家的政策支持,都比按部就班去高考更加有利。
张老师找了许多资料,认为顾岁有竞争国集的能力。
只是顾岁去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去了。
“顾岁啊,跟老师说说,为什么就不去了呢?你这孩子脑子这么聪明,这次竞赛也甩了第二名那么远的分,保持下去,说不定就能拿下保送名额啊!”
“要兼职,没时间。”
“比赛奖金挺多的啊……”
“奖金在报纸上会写明,顾保民会知道。兼职工资不会,我能抽出一部分。”
当时扼腕叹息的张老师得到这样的明确答复,最后劝的话尽数憋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般清了清嗓,激励道:“不走竞赛也没关系,你这学习成绩保持住,以后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其实顾岁没有说完。
第二个原因是他在那个比赛之后被人堵住了。
拿钱、拿权、拿刀子。
威逼利诱。
顾岁拒绝了,那个男人也不恼,只是眯着眼夸赞他年轻人心气高。
他在男人那冒着精光的眼睛里看见了阶级的蔑视与吞噬。
在社会阶层面前,顾岁客体上只有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学生,只有一个被钱迷了心窍的赌鬼父亲。
这个地方太小,而他要的,又太大。
中间盘踞的东西太乱。
当断则断,他放弃了这条路。
顾岁这个昙花一现的名字从榜首落下后,一直是江唐的名字居高不下。
江唐跟顾岁保证了好几遍,过年前一定会赶回来跟顾岁一起放烟花。
这才不依不舍上了学校大巴。
和往常一样,顾岁明令拒绝了江唐一天一个电话的无理请求,又在下一秒收到某人的报备:
[顾岁岁,我上车了!]
[小狗哭泣.jpg]
顾岁垂眸,按了下屏幕,回了个“嗯”。
一个清脆的响指在他耳边炸开,紧跟着一道慵懒的嗓音。
“顾老师,回家。”
顾岁瞥了眼走到他旁边的人,没有应答。
那人轻笑一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午那个酒局的酒不太干净,我没发现。”
说到昨天晚上,顾岁的眉眼越发冷淡,他自顾自迈开了步子。
身边的人跟着踱步:“我今天把卷子全部写完,顾老师,别生气了。”
“其实一开始还好,顾老师你一靠近……”
顾岁停了下来,冷冷地刮了他一眼,眼尾晕开雪沫儿的寒意。
那人便不说了。
顾岁偏偏止不住脑子的画面。
昨天没课,面前这个人中午说有事出了门,顾岁也不在意,自己在房间里看书。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忽然一阵烧灼感从腹部扩散。
他以为是饥饿感,便从房间出来吃饭。
只是才拿上筷子,那阵火热的烧灼感便燎到骨子里,尤其在某些部位更甚。
顾岁不太相信,江唐虽然看着没谱,也不至于被人下这种药。
忍着不适感吃完了饭,他又去浴室洗了个澡。
只是不论是热水还是冷水,都无济于事。
顾岁难得有些恼意。
客厅适时传来清浅的响声。
他头发也不擦了,冷着脸放下毛巾,走了出去。
客厅里宽大柔软的沙发斜靠着一个人,修长有力的腿作为支力点踩在地面上。
身体的感受自然是互换的,只是生物的生理反应也在躯壳上鲜明表现。
比如被酒意熏醉的大脑神经,比如被药力烧盛的地方。
那人随着脚步声抬起了眼,黝黑的眼眸暗光沉沉,极为危险。
无声无息着撕咬啃食着顾岁的身影。
可惜醉意与恼意也麻痹了顾岁的敏锐,他往前又靠近了一寸。
嗓音一贯的冷,如寒潭的玉石:“你干了什么?”
拉拽感突如其来。
那人猛然把冷冰冰的顾岁拽进了怀里,大腿错开又穿插,让人骤然压坐在了腿上。
温热的躯体重重相撞。
握在腰上的手忽然用力,把怀里的人身子压低。
把滚烫的地方叠在一块。
顾岁彻底冷了脸,一手拽起人的衬衫领子:“江唐!”
这声冷冰冰的警告反而成了浇火的油。
江唐动作更加肆意,哪怕扣子在顾岁手里绷开。
绽出一片漂亮性感的雪。
他那黢黑的眼眸泛着朦胧水色,像醉意,也像情.欲,专注倒映着顾岁一人。
低沉沙哑的嗓轻哼:“难受……”
衣料被磨蹭的动作推成一团,露出白皙的腰窝,又被人用力握在手心。
对方传达的触感与身体本能的生理反应相互交织,穿着快感的针线,颤栗着织成密密麻麻的欲网,堵住了顾岁的逃路。
原始的蜘蛛以温柔的触手支配着被束缚的猎物,在颤颤巍巍的网上结出白色的水珠。
江唐第二天醒来,额头上有块淤青。
到了今天才慢慢没了颜色。
顾岁瞥了眼他那冷白干净的额头,还有那眼睛下浅色的黑眼圈,没做声。
江唐这几天乖觉得很,没有再逗顾岁。
在学习上也格外地刻苦。
今天早些休息也不是不行。
两人安静地回到了小区,院子边俏生生站着个女人。
栗色的波浪卷披在身后,十字架的耳环把那张艳丽娇媚的脸蛋衬出几分锋利,修身的长裙画出婀娜多姿的身段。
是章渡画。
她看见江唐推开门迈了只脚,先声夺了势:“嗨喽~我是过来送谢礼的,你那天替我挡酒,我还没有说谢谢呢,虽然咱们俩这交情……”
章渡画习以为常的打趣正说了个头,便看着江唐侧身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她一时卡了壳。
顾岁平静地越过前院,先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章渡画干笑两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江唐:“如果我说我真的是来道谢的,你信吗?”
她放下了手里的礼物,指了指院墙:“你的墙可以加高点,挺好翻的。”
江唐抬眼看着她,语气散漫:“我只是没有把你加进红线感应的防盗里面,否则你只会从墙外面翻进派出所。”
章渡画一脸惊讶:“啊?是吗?”
实则脚下已经抹到了门口。
“我家小孩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先不聊了,拜拜~”
她摆了摆手,迅速离开了这儿。
江唐合上了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鼻梁。
今天的卷子加量很足。
江唐坐在客厅地毯的坐垫上,数了数前面桌子上摞起来的试卷。
身后沙发上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询问:
“多了?”
江唐失笑,又在背后极为危险的凝视中咳了声,乖顺回答:“不多,谢谢顾老师。”
大概是又上了两周的课,又考了三天,寒假如约而至。
今年的雪来得很迟,呼啸的冷风把这个世界灌成破篓子。
顾岁回了趟出租房。
他没有跟江唐说,毕竟一来一去也只要一个小时。
如果没有被人堵住的话。
出租房被砸得稀巴碎,而蓬头垢面的顾保民则蜷缩躲藏在卫生间里。
顾岁刚一进门,他就像疯狗一样窜了出来,死死拽住了顾岁。
枯瘦如柴的手臂像把钳子,狠狠钳着顾岁的手腕。
歇斯底里的质问涌了过来:“你他.妈的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在?!你还敢卖老子!顾岁你个狼心狗肺的杂种!我可是你爸!”
顾岁平静地看着他:“顾保民,你承认我是你儿子吗?”
顾保民被他冰冷的眼神刺得猛地后退,又虚张声势地啐了口痰:“你就是老子养大的,现在想不认债?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顾岁,我会跟着你一辈子!你别想摆脱我!”
顾岁垂眸看着被甩开的手,上面有一个鲜红的手印,已经有些泛黑。
顾保民用了狠劲。
只怕某个娇气的麻烦又要找过来了。
他快点解决比较好。
“是吗?”
顾岁抬眼看着眼前穷途末路的男人,眼神凉薄:“我似乎没有告诉你,我有那些放贷人的电话。”
顾保民一惊,随即大怒:“顾岁!你敢害老子?!我是你爸!你要害死你的亲生父亲吗?!”
“你拿我当商品和那些人待价而沽的时候,怎么不说血缘了?”
顾岁看着一脸心虚的男人,语气平淡:“有不如没有的东西,说起来不可笑吗?”
顾保民干裂的嘴皮子抽动了两下,最终紧成一条线。
顾岁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楼外的路灯下倚着高挺的人影,阴影描摹着半边精致立体的脸。
“我在等你。”
不等顾岁问,这人已经自觉给出了答案,并且颇有邀功的模样:“我没有上去打扰。”
顾岁看了他一眼:“所以?”
江唐轻笑,认真盯着顾岁:“所以今天能不能少做一张试卷?顾老师。”
顾老师没有搭理偷懒的学生,先抬腿离开。
江唐转头看向楼房,看着那个透着暗光的窗子。
那漾着笑意的眼眸蓦地一沉,沁出凉意。
“走不走?”
“走,劳烦顾老师等等我。”
江唐应声迈步追上,又侧头看了过去:“顾老师,下次也多注意一下自身安全好吗?”
顾岁垂眸看了眼手腕,低低“嗯”了声。
身边的人得了杆子就要爬:“回去我帮你上药。”
顾岁正要张嘴,又被人含笑的叫屈打断了话。
“我疼。”
他侧过头,正要刮一眼这个人。
正好月光朦胧,缀在半明半昧的眼眸里,罗织出沉溺的深情。
铺天盖地,温柔包裹住撞进眼里的人。
夜色温吞。
有人佯装无意,偏生忘了心脏也会隔着躯壳,在旁人灵魂内跳动。
心思缜密,悸动难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