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鬼院,严君就轻轻的关上了院门:“我去了清雅吴林,知道了一些事,方沙是清雅吴林方家村的遗孤。”
“那方植?也是方家村的人?”辛啸开口问道。
严君点头:“也是,方家村为了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而遭受到了灭顶之灾,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十多年前?有什么事?”辛啸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我来罔城十年了,岂不是发生在我来之前?”
“没错,方家村那天出现了七个不速之客,也因此带来了无妄之灾。”
辛啸还是不放心,陆续推开了鬼院的每一间屋子的门,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才回过了头:“你怎么知道?”
“清雅吴林里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带着方沙离开这里,回到阔城。”说到这里,严君的喉头发紧。
“那你怎么还回来,为了你父亲,对了,那封信是留给你的?是谁留给你的?”辛啸迟疑的看了严君两眼。
严君神色有些窘迫:“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当年七个人,有一个应该是他,至于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需要问我父亲。”
辛啸冷笑几声:“我知道了,原来你父亲是要你走,想保护你,也挺好的,那你为什么回来,是要带你父亲走?”
辛啸却没想到,严君首先来找的是他,严君的嘴角艰难的翕动了几下:“算是,我还想。”
他可实在说不出也想带着辛啸走这句话,两人毕竟相识也不算太久,还不能确定辛啸有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好吧,”见严君没有说下去,辛啸无所谓的拍了拍脑袋,“我说说我这的事情,夜昼死了。”
严君的瞳孔骤缩:“怎么回事,他怎么死的,你不是有阴芽吗,怎么,当时你不在场?”
辛啸无精打采的靠上了一扇木门,颓然的道:“不是,他早就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当年我救了他,其实当时我是救了他,但过后就又被杀死了,他这么多年就是一个傀儡。”
“傀儡?”严君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看他的样子,就像一个人啊,我也曾在他身上用过去尸香,确定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有人的神魂覆在了他的身上,去尸香或许查不出这样的傀儡。”辛啸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严君凝眉思索了片刻,收回了望向夜空的目光,悠悠的看着辛啸:“是谁告诉你的?”
“和你分开后,我去找了我师父长坤,也发现了被他们关着的夜昼。”
“他们?”严君发现了这句话里的不对劲,出口问道。
辛啸苦笑:“方植也出现了,他们是一伙的。”
“方植,不是死了吗,他的灵位还在。”严君说了一半,却没说下去,示意辛啸接着讲。
辛啸觉察出严君肯定知道了一些关于方植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接着前面的话题:
“师父说起师伯长乾道长,当年的事造成了师伯的双腿残废,殷离宗主的重伤不起,巽真道长的远遁江湖,尹艮的惨死,还有梁坎城主的销声匿迹,当然你父亲也在,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
严君正默数着辛啸口中的几个人,在他提到严秋林的时候,募的抬起了头:“你师父?”
他的意思是你师父好好的,可不止就我父亲没受伤。
辛啸懂他的意思,解释道:“我师父的手受伤了,遇到特殊的时候会剧烈抖动,这我见过。”
严君只能又点了点头,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尹艮,是尹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吧,他是回到了尹家后才死的,听说是因为家庭的矛盾,全家都死了。”
辛啸皱起了眉,一脸不可置信:“全家都死了?怎么回事?”
“事情的原委不太清楚,据说是尹艮回家后心性大变,杀了他父亲和他两个哥哥,最后尹家一场大火,然后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有人去查过,并没有查出任何的眉目。”
“没查出什么眉目,怎么能断定是尹艮杀了全家?”辛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严君直视着辛啸,颇为信任的道:“我问过我父亲,他就是这么说的,过去了太久,再多的怀疑,也没法查清事实的真相,还有关于方植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辛啸没吭声,等着严君接着说下去,之前就怀疑怎么会在方家巷祠堂里的灵位,变成了罔城里活生生的一个人。
严君言简意赅的把那封信复述了一遍,辛啸默默听着,想起了方家巷里的那些人为何不需要吃穿用度,原来是这般的缘由。
辛啸听完后默默的抬起头:“你知道吗,师父说,夜昼是被方植附上了灵魂,我不相信。”
他的神色满是不甘,又有些许惆怅。
严君注目了片刻,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辛啸陡然睁大了眼睛,眼底浮上了一些期待。
“夜昼的灵魂被挤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过这种可能很小,我还需要再看看。”
“希望吧。”辛啸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严君进城前,咒语过后,他提剑轻巧的沿着城墙攀了上去,刚攀上墙头,就看到有一柄闪闪发光的剑正笔直的立在城墙当中,黑气缭绕。
这把剑他这几天再熟悉不过,正是阴芽,他眼睛一亮,边走近边朝四周观望,觉得辛啸应该就在附近。
可没看到辛啸,却看到了一只肥猫,这只猫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从维丁巷到常家巷的路上,一次又在方家巷的牌位前。
觉得奇怪,这只活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在城里晃,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办什么差事。
肥猫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爪子在阴芽剑刃上挠了挠,阴芽剑是剑柄朝上,剑尖朝下。
被它这么一碰,随着金属的撞击声,阴芽横在了地上,肥猫立马咬住了剑柄,飞也似的朝城墙下跑去。
严君已经看明白了,辛啸并不在这里,却不知为何阴芽剑独自来了城墙,不及细想,他立马跟上了那只肥猫。
肥猫跑的很快,才刚扑到地上,严君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瞳孔一缩,确定只是一个影子,而不是一个活人。
他无声的吁了口气,决定跟上这个影子,因为他觉得眼熟,越看越像辛啸的背影,一路跟着,他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那影子却一眨眼不见了。
他费劲的瞅了一圈,才在石阶下看到了一个影子,影子已经走到尽头拐了个弯,才刚消失,严君就快步跟了上去。
东城门上守卫松懈,城下也是如此,可是在他三百米开外,远远的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热闹的很,夜色快要黑了,也是火把通明,亮如白昼,就像是他所在的地方,是专程留给他们躲藏,或者是方便他们进出。
严君还是怕被那些人发现,贴着墙头,躲在阴暗处,让自己尽量不在那些人的视线范围内,忽的肩头像是被谁拍了拍,一道光线在眼前闪过,忽近忽远。
严君凝神望去,影子模糊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犹如鬼魅的影子,也始终躲在黑暗的地方,和自己一般无二。
像是在给自己带路,严君嘴角一勾,不管这影子是何来路,艺高人胆大,他也并不害怕。
一影一人,一前一后,贴着墙根,严君从未有过的委委屈屈,影子走的不快,他可不愿和这鬼影同行,就这么和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奇怪的是,影子带他走的路,都是没什么人走的路,他们没走塘六巷,更没有去大集市,而是走了玲珑路。
奇怪的是,玲珑路这条宽阔的大街,呈现出了一种万人空巷的奇特景象,和远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
这时,严君看着前面的影子,虽然看着像是辛啸,但他能确定这人一定不是辛啸,虽然走路的姿态如出一辙。但能看出影子是有意在学着辛啸走路。
他的脚步微滞,逐渐放慢了,不是不想跟着,而是他心中有事,被这么一打岔,放缓了脚步。
走到巷子尽头,影子也停了脚步,转头看他,严君这才发觉,随即跟了上去,影子这才朝他点了点头,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严君一时没有留意,他是进了哪一条巷子,只觉没有一点烟火气,像是一条沉寂的死巷。
就算这影子是辛啸作了什么法术,严君觉得应该不会害他,加上巷子里如此安静,他的脚步声不再放轻,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毫无顾忌的走了上去。
他想去看看,影子到底是不是辛啸,可是这次轮到影子越跑越快,与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像是老鹰捉小鸡,又像是猫捉老鼠,之前一个催一个走,现在是一个追一个赶,两个人陷入了一场有关一丈距离的激烈角逐中。
影子也有脚步声,严君之前几乎听不到,此时这脚步声应该算是肆无忌惮,而他自己的脚步,则还算是小心翼翼。
一路追逐,严君也没追上这鬼影,在黑漆漆的巷子中穿梭,他都被搞糊涂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在了哪条路上。
前方的脚步声消失,严君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后墙边,而不远处的影子,就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的消失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清影子的半个相貌,严君很是懊恼,一手搭上了院墙,如狸猫般的上了人家的墙。
严君忽的有了一种熟悉感,这里就是无名巷,自己跟着影子到了石屋,难道影子是进了石屋。
接着,严君就看到了辛啸本人,正趴在石屋上方,向下偷窥着什么,他能确定,辛啸早就在这,而刚才的影子,一定不是他现在看到的辛啸,是那个影子有意把他引到了这里。
但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辛啸,他想再看看,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只是问了辛啸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石屋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只是又多死了三个人,我有些后悔把阴芽交给了邱悦风,但如果有了阴芽,估计我也斗不过那八个人。”
这时两人的脸凑的很近,声音很轻,就怕说话间有人听到,但靠的太近,在黑暗的鬼院里,两人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严君心跳开始加速。
严君只顾着平复慌乱的情绪,没顾得上去听辛啸的自言自语,他还在想着影子和阴芽的事情。
辛啸等了半天没等到严君的回应,偏头去看,耳边飘来了严君急促的呼吸,他的心跳陡然成了慢半拍的华尔兹,华丽的没有喧嚣。
停顿片刻,严君低头看了一眼辛啸手里的佩剑,有那么一点疑惑:“我进城的时候,在城墙上看到了阴芽。”
辛啸睁大了眼睛:“我把阴芽给了邱悦风,怎么会到了城墙上,邱悦风在那里?”
严君想了想,他确定当时除了那只肥猫,没有其他的人,于是他摇了摇头:“不在,城墙上没有人。”
辛啸又去看严君的手,见他只拿着他的和起,于是问道:“那阴芽,你没带回来?”
严君道:“你还记得我们见过的一只猫吗,它把阴芽叼走了。”
辛啸目光凝滞,一时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君那时在忙什么,怎么不去追那只肥猫,直接来了誉压堂石屋这里,思索片刻,他回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自言自语道:“我救了个人,但又被抓走了。”
“她看到你的脸了吗?”严君回过了神,也想问问刚才发生的事情,闻言,心里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看到了,”辛啸还在为之前的事情埋怨着自己,“但我没把她藏好,让她被他们发现了,我就看着她被那白衣人吸食,但我奇怪的是,人死了,她怎么还能像活人一样走动,相貌上也看不出一点死去的痕迹。”
辛啸在一边喋喋不休,冷不防被严君推了个趔趄。
严君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他,辛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神色转变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干嘛,怎么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你这是真傻,还是装傻,先不说她现在是一具傀儡,还是别的什么,你就不怕她能认出你。”
辛啸神色几变,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说了四个字:“她有记忆?”
“现在不管这些,当务之急你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然可能会认出你。”严君感觉事态严重,不能再拖延了。
这次辛啸反应的极为迅速:“他们应该被带走了,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了没河巷,接着道:“不对,我在没河巷见过她。”
严君蹙起了眉头:“誉压堂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意有所指,辛啸知道他什么意思,摇了摇头:“还没,刚才抓人的是刀疤和皱巴,圆猫和药穷还在誉压堂好好的。”
严君觉得自己心急了,平复了下心绪:“还没有,我带你离开。”
辛啸将严君往后一推,严君不知他要干什么,突然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辛啸无辜的看着他:“你带我离开,去哪里,我是誉压堂的人,现在要回应该呆的地方,不然他们找我找不到,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事情没完,我就这么离开了,这算怎么回事。”
现在的严君不能进誉压堂,只能由着他,右手搭上了他的脉搏,辛啸微微诧异,不过也没挣脱,只觉体内被灌入了一道异样的真元。
没等他发问,严君松开了手,道:“那你小心,我去找我父亲。”
辛啸没走正门,而是从鬼院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现在夜色已深,誉压堂并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