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啸矮下了身,躲到了栅栏后面,手中的夜鸣剑紧贴着木栅栏,忽的听见一声惨叫,他的心猛地一跳,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人,果真还没有死。
辛啸没有去拔剑,他现在庆幸没带着阴芽,而是拿着一把普通的夜鸣剑过来,如果换作阴芽,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祸来。
砰的一声铁门关上,辛啸看到了白衣人重新走回到了石屋,他身不由己的再次走进了地下室。
走廊不到,辛啸靠着墙,这次听见的又是铁门打开,还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他探头一看,是另一间的石屋门开了,第二个白发人背对着他,正拖着一白布朝屋里走去,而地上只剩下了一块白布,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辛啸抿紧双唇,这时他被这眼前不堪的丑恶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位姑娘安全救出。
他双目赤红的盯着那个白发人的背影,白衣人拖着白布进了屋,然后就是铁门关上。
他咬了咬牙,顷刻之间就冲到了白布前面,在姑娘的惊惧注视下,一把把她背了起来,在第三间石室铁门打开之前,飞快的冲出了地下室,只留下了一块白布丢在地上。
辛啸跑出地下室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声愤怒的咆哮,他已经来不及多想,无头苍蝇般的朝前跑去。
他跑出了后院,晕头转向的跑错了方向,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绕着邱悦风的住所跑了大半圈,这才觉得不对,把背上的姑娘放在了地上。
年轻姑娘双膝弯曲,双手撑着地面,就像是跪在了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你是谁?”
辛啸喘了口气,只觉有些不太对劲,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反抗,还说,辛啸,你在干什么,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一个谋划已久的计划。
什么计划,辛啸不知道,他也没有时间理会,他摆手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出去了,你等下,让我想想。”
“你不是这里的人,那怎么进了这里?”姑娘刚说完,就立马捂住了嘴,他看清了辛啸的脸,也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你为何要救我?”
辛啸心头起伏,站了起来,他正竭力压制着自己慌乱的情绪,好让自己镇静下来,他可从没在誉压堂里面救过人。
他不想跟眼前的人解释,只想赶紧把她送出去,他重新背起姑娘,准备顺着原路走回去,再看看这路应该怎么走,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快要接近石屋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这路该怎么走,就听到了有人朝石屋这边跑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辛啸只能背着姑娘,朝石屋一边的小树林中躲去。
刚放下人,辛啸就已经听见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他躲在树后朝路边看去,是刀疤和皱巴重新走了回来。
刀疤的脚步咚咚直响,重的几乎能震塌地面,他步子很大,而身后的皱巴,在身强体壮的刀疤面前,孱弱的简直就像个痨病鬼。
皱巴紧赶慢赶的追了上来,嘴里呼哧带喘:“我说,刀疤,怎么回事,这些老爷又发什么脾气了?”
“肯定出岔子了,我们带进来三个,正好是那三位补充真元。”
两人走进了后院,辛啸听到了补充真元四个字,脑子里一空,这又是什么路数,要用活人来补充真元。
辛啸这次怎么的也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头压低声音嘱咐:“你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刚想抬步,就觉得右腿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却是这位姑娘的纤纤玉手,正牢牢的握着他的靴子。
他正想挣脱,却听她梨花带雨的道:“你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你是誉压堂的人,我们这些人惹不起誉压堂。”
辛啸无心去听她的话,干脆蹲了下来:“我现在有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看看就回来。”
年轻姑娘直直的盯着辛啸的脸,眼神呆滞,怎么的都移不开了,而她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抓的更紧了。
辛啸这时才看清她的脸,正是在没河巷遇到的那位姑娘,见她的手一直紧紧拽着,顿时有了些怒意,脸上浮上了一层冰霜,吓得姑娘赶紧松开了手。
辛啸这才松了口气,神色缓了下来,冲着姑娘笑了笑,随即起身出了密林。
他几乎是跑着到了石屋,铁门开着,快要接近时,他放轻了脚步,鬼鬼祟祟的朝地下室窥探。
只觉得面门有风袭来,闪身一躲,铁门哐当一下被什么重力推开,有两个人从石屋里被扔了出来。
辛啸结结实实的挨了铁门的重重一砸,当胸一紧,差点背过气去,幸亏伸手挡了一下,才不至于被砸晕。
他就这么被铁门和墙壁夹在了当中,挡在了阴暗处,却一眼看到了脸上姹紫嫣红的两个人。
刀疤和皱巴,两人一左一右被扔到了两棵树边,像是已经晕了,半天都没睁开眼睛。
他刚想从门后走出,门口飘出来了一个白衣人,吓得辛啸重新躲回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也是一头白发,赤着脚,似乎并没着地,像鬼魅一般的一身素缟,他就这么轻飘飘的来到皱巴面前,仔细研究了一番,摇了摇头,像是不太满意。
再飘到刀疤面前,才看了一眼,就伸出了一只阴森惨白的手,这只手太白了,白的几乎接近透明。
辛啸的喉头发紧,此情此景,还真是像来到了阴曹地府,看到了不知名的厉鬼恶煞。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夜鸣,却不料又觉得很是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总觉得事情真相开始浮出了水面。
现在就算阴芽在手,他也不敢贸然出手,更何况他现在手上的只是阴芽的仿制品,几乎没什么用。
就这么看着白衣人那只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刀疤瞬间睁大了双眼,他虽长得五大三粗,多少有点修为。
可在这人面前,却像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鬼一样惨白的手,一点点的抽取着自己体内的真元。
这时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那只透明如幻影的手募的一动,白衣人循声望了过去。
刀疤这才反应过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猛地把手缩了回去,哆哆嗦嗦的跪在白衣人的面前:“老祖宗,我们是给你找补给的,你可千万别要我的命啊。”
他磕头如捣蒜,吓得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只是盯着那人的脚尖,就差去闻那人的臭脚了。
辛啸听到女人尖叫,就感觉事情不对,刚才被他救了的年轻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
姑娘站在不远处,吓的面如土色,白衣人已经扭过了头,神色戏谑,朝她那边飘了过去。
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有多愚蠢,后知后觉的踉跄着后退,可她的脚程哪有白衣人快,还没走上一步,眨眼之间,白衣人已然到了面前,伸手就去抓她的手。
姑娘刚才见到白衣人的所作所为,慌张的已经不知如何,原本还朝后走着,这时就这么僵立在原地,呆呆的一动不动。
刀疤脚下趔趄,知道自己的真元被那人抽取了些许,心下怨愤,但也不敢明着埋怨,这多少也是自己的错,人没看好,他怎么想都想不通,按道理人是不会自己走开的。
他狐疑的想着,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开始四下打量,总觉得还有一个人在场。
这时皱巴也爬了起来,他惊魂还未定,就被眼前一幕吓了个半死,又重新趴在了地上。
白衣人已经出了石室,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的做着骇人的事情,姑娘原本白嫩如霜的皮肤,顷刻之间成了皱巴巴的干枯状,简直比皱巴的皮肤还要老上几分。
辛啸躲在门后,也觉得自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不应该就这么把一个凡人丢在密林里面,任她自由行动。
正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他的手指动了动,打算去推门,而那扇铁门,也像焊住了一般,将他牢牢的禁锢在了狭小的空间里面。
辛啸心中开始焦躁,妈的,他们是在干什么,真他妈混蛋,总算给我逮着了,这些老不死的。
姑娘没能看到自己的脸,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原本的纤纤玉手,霎那间就变成了根干枯的老树根。
她一开始还不相信,待看清老树根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她惊恐的失声叫了出来:“恩人,救我!”
如此失言,暴露出确实有人救了她,刀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怒火冲冲的横冲直撞,把附近所有的地方找了个遍。
被关在门后的辛啸,已经被不知是什么带着翻上了墙,他这时也看到了狰狞恐怖的场面。
就在刚才,他挣扎着想要上前,只觉脚腕一紧,随即看到了更为震惊的一幕,那个一下子变得苍老的姑娘,这时候却像枯树逢春一般,渐渐的恢复如初,又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辛啸扒着房檐,对如此的变故叹为观止,但他还是看出来了,相貌虽然恢复了,可是人已经死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严君的去尸香,这才明白,罔城里的人明面上只是死了十个,而背后则是死了不知多少,这十年来,会不会已经把罔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随着铁门连续发出的哐哐作响,从里面又走出了两个人,应该是姑娘的爹娘,从样貌上看不出什么。
三人大难之后并没有喜极而泣,只是各自僵硬的站着,皮肤看上去依旧鲜活,但动作的僵硬程度,就如一具行尸走肉。
任务还是结束了,刀疤吹着呼哨叫来了之前的三人,于是又是一个怪异的场面,三具举止怪异的□□跟着前面三人走了。
白衣人甩了甩他那宽大的袖子,神情倨傲的站在石屋前面,注视着离开的六个人,他始终背对着辛啸。
可是光看背影,辛啸就能看出他身体的变化,原本有些颓丧的佝偻,现在则是轻快的犹如少年。
白衣人轻飘飘的一直没有回头,就这么后退着进了石屋,而刀疤和皱巴始终毕恭毕敬的低着头,垂手相送。
辛啸这才轻手轻脚的落到地上,这里已经到了那条无名巷,原来石室和无名巷之间,只是隔着一道围墙。
靠近围墙的一排四间没有窗户,辛啸只能再次上了房顶,这时才看到顶上开着四扇小窗。
他扒上了最近的一扇小窗,好巧不巧,正是那位神清气爽的白衣人所住的房间。
桌上悠悠的一盏烛火,如同端坐在桌前的白衣人,岿然不动,没有一点生命跳动的痕迹。
门边挂着一块木牌,光线昏暗看不清上面的字,辛啸正欲再凑近一点,不料肩头一紧,心头猛地一提,还没看清身后之人,人就被往下压了一头。
正在此时,白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见窗口处空空如也,瞪了半晌,四周静悄悄的,依旧没有动静,这才放下了心,重新正视前方。
辛啸想起刚才那只拽他脚腕的手。
他侧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镂空的剑鞘,辛啸才知道,身边这个蒙面的黑衣人是没走多久的严君,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很默契的走到没有窗户的一边。
严君用剑指了指身后的院墙,两人同时脚尖点地,腾空翻出了院墙,辛啸跟着严君穿过无名巷,再次到了维丁巷。
辛啸一把拉住了严君的袖子,将身体拦在了严君的前面:“你看到了没有?”
严君将他拉进一处阴暗的角落,仔细的瞅了辛啸一会,见他并不是故作玄虚,压低声音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你是不是也有事要和我说?”
“那先去鬼院,那里没人。”辛啸熟门熟路的带着严君穿过又字巷,来到了格子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