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啸已经顾不得回答,他猜测阴芽一定是感受到了这里浓重的血腥气,正在迫不及待的开始躁动,下一刻势必要杀人、
可是在这石坑周围,除了严君和他,就是不远处屋里的长乾,长乾对于阴芽来说可是陌生人。
辛啸的手背骨节发白,关节处咔咔作响,他缓缓的朝路口退去,严君则挡在了他的身前,阴芽依旧不停,相反更加的躁动不安。
阴芽的指向是那个大石坑,两人对视后发现,有一只包裹扔在了他们的左手方向,就是坑洞的西面。
一只惨白的手从包裹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手指甲上涂着鲜红的颜色,是一只女人的手。
辛啸心念急转,他猛地想起了青衣人拎走的包裹,难道这只是疯婆的手,疯婆竟然被分尸了。
他不由的打了哆嗦,是什么人如此残忍,在林家巷的时候,疯婆的尸体是被几个人抬走的,可为何被肢解成了如此惨状。
严君已经跑了过去,还没靠近,就惊讶的道:“符咒。”
又是符咒,疯婆的头上,手上都有符咒,誉压堂想必知道,于是就把疯婆的尸体肢解,作了他用。
“上面是什么意思?”辛啸问。
严君仔细的瞅了一会:“掩盖。”
不言而喻,意欲遮掩,遮掩什么,还能有什么,就是这坑洞里的累累白骨,是他们做出的累累罪行。
“不好!”辛啸骂了一声,他看到了有人从回头路上走过,是誉压堂的人又回到了这里,正朝着塘六巷的方向。
如果是一个两个,阴芽杀人并不会引起注意,辛啸可以放任不管,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那就会把阴芽和他的秘密公宣之于众。
就在辛啸转身看向路口,严君抢步上前,挡在了他的前面,两人紧贴着墙,警惕的朝外观望。
誉压堂来了足足有十来个人,幸运的是,邱悦风和邱金没有出现,应该还在誉压堂。
在最后一个人走进了塘六巷,严君飞快的拉上辛啸,跑进了不远处的塘五巷。
辛啸自顾不暇的控制着阴芽,头都没抬,任由严君一路拉着,这时才抽空看了看,似乎阴芽的动静小了许多。
他暗自松了口气,和严君一起朝塘五巷的另一头跑去,回头路是不能走了,只能沿着回归路离开这里。
辛啸边走边说:“昨晚爆眼拿了一个包裹,里面是疯婆的头颅,头皮上面也有符咒。”
严君沉吟片刻:“那只手是疯婆的?”
“不知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辛啸说着说着感到一阵郁闷:“疯婆虽然在他丈夫死后举止轻浮,言语也很粗俗,不过她也算帮过我,还给了我那张保命的符咒,但她毕竟也是杀了人。”
“疯婆专心符咒,她定是在自己的四肢上刻了不同的符咒,也被他人所知,她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她死后会遭到如此的对待。”
严君看向辛啸:“你说昨晚爆眼拿了疯婆的头颅,要找阴芽剑,符咒定是镇压。”
辛啸回想了片刻,他点了点头,石砖上的引诱符咒,减去几笔后,是和疯婆头皮上的差不太多。
他们顺着回归路往西走,在接近玲铛路的时候,打算拐弯往北走,就在此时,刚才的那帮人又折了回来。
他们只能再次往前,很快就到了方家巷路口,却看到了刚才在大集市遇到的那个小男孩,远远的朝着他们招手。
两人互视一眼,几步就跑进了方家巷,这条从未踏足过的神秘巷子。
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相貌艳丽,显得很是迷惑人,只是左前额的一道弯月胎记有碍观瞻,稍稍给她漂亮的脸蛋减了几分。
辛啸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胎记上,一时出了神,姑娘被他看得两颊微微泛红,就在他打算上前细看的时候,身边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
年轻姑娘没有说话,只是从屋里搬了两张小板凳放在了门口,示意他们坐下。
辛啸瞧了一眼神色不悦的严君,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于是撇了撇嘴,走到了一张凳子前准备坐下。
他冷不丁扫到了正对着他的一间屋里烟雾缭绕,像是刚给谁上了香。
辛啸绕过了凳子,走到屋门口,看到香案上的一块牌位上的名字,方植。
就在这时,他眼前闪过了一个少年的音容相貌,很多年没见了,乍一想起,还有些模糊,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罔城,或者成了那万人坑里的一缕冤魂。
姑娘抹着眼泪走了过来,直愣愣的盯着那块牌位,辛啸听到她哽咽的哭泣声,扭过头想要安慰她,手刚抬起,不知为何又放了下来。
男孩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辛啸,小声提醒了一句:“姐姐听不见,她不会说话。”
严君原本想找男孩去趟清雅山,这时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男孩并没有抗拒放在他头上的手,侧脸看向严君:“去哪?”
“清雅山。”严君认真的看着男孩,想从男孩的脸上看到一些他想看到的东西。
令他失望的是,男孩的脸上只有茫然:“清雅山,在哪里?”
“清雅吴林,你没听说过?”辛啸迈步走了过来,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在誉压堂十年了,面前的男孩也就七八岁大,估计他是在罔城出生的。
男孩还是茫然的摇头,不过立马浮现出了向往的神情,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拉上了严君的袖子。
屋门口,姑娘一直对着灵位哭泣,自然是听不到他们这边的交谈,辛啸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男孩指了指巷子深处:“姐姐听不到,这边的人都听不到。”
辛啸朝深处看了几眼,没看到路上有人:“怎么没人出门啊?”
“他们都不出门的,一天也就出来一次,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屋里。”男孩解释。
“屋里的人是谁啊?”辛啸又侧身看向小屋。
“是我哥哥。”男孩回答。
也就思索了一刹那,辛啸立马问道:“哥哥大,还是姐姐大啊?”
“姐姐大。”
辛啸能判断出姑娘大概也就二十上下,如果灵位上的方植稍小一点,那就是二十不到,和辛啸在十年前遇到的的少年方植差不多大。
严君不知他所问何意,但确定他必有缘由,也不多问,只看到他点了点头,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辛啸想起男孩刚才在门口等他们,蹲下了身又问:“你是知道我们要来?”
“嗯,知道,”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摇头,“不过不是我知道,是有人知道,他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让你们进来。”
辛啸想起了长乾道长,于是问到:“是集市屋里的那个爷爷?”
小男孩摇头:“不是,是另一个爷爷。”
“两个爷爷长得像吗?”辛啸又觉得是自己的师父长坤。
男孩继续摇头:“不像。”
辛啸疑惑,去看严君,意思不言而喻,男孩口中的爷爷会不会说的是严秋林,只听男孩又道:“头发比集市里的爷爷都白。”
闻言,辛啸觉得不是严秋林,严秋林头发还是黑的,比长乾道长的头发还要白,那会是谁,辛啸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出还有可能是谁。
又是一个猜不到答案的问题,辛啸扶着膝盖站了起来:“算了,一个个都会露出真面目,一个方植,两个爷爷,这事情可越来越复杂了。”
辛啸有些丧气,用拳头捶了捶墙:“一拨人,又一拨人,到底有多少拨人?”
小男孩睁大着好奇的眼睛:“哥哥,什么叫一拨人,又一拨人啊?”
辛啸觉得有点意思,用手指了指男孩,再指了指严君和自己:“打个比方啊,就是你算一拨人,我们算又一拨人,还有一拨人,是谁呢?”
他说到最后,在虚空中点了点,一只毛色泛黄的肥猫从墙头蹿了下来,辛啸的手猛地收了回去,身体也踉跄的退后一步。
严君就在一边,顺手扶住了他,他们两人同时越过了姑娘的肩头,看到肥猫一下子蹦到了屋里。也踢倒了一旁的香案。
辛啸眉头微蹙,他怎么觉得这只不请自来的肥猫有些眼熟,像是不久之前,在哪里见到过。
姑娘大惊失色,急忙进了屋,搬开了牌位,将香案挪开,倾倒出来的香灰扑洒在了一旁的纸上。
纸张陈旧泛黄,像是有些年头了,却折的四方四正,从背面隐约能看到正面横平竖直的几道黑线。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泛黄的纸,甩了甩,香灰扑簌簌的落到了地上,纸上的线条更为的清晰明了。
举目看去,好像是一张地图,辛啸回头看了一眼严君,严君朝他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姑娘将纸上的灰拍尽,重新放在了牌位边上,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桌案,桌上擦干净了,可地上却洒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转过身,一脸歉意的看着严君和辛啸,跨过门槛走出了屋。
严君等她进了另一间屋,眼疾手快的展开了香案旁的纸,细细一看,是一张罔城西北角的地图,上到回天路,下到回头路,左到玲敏路,右到玲铛路,从誉压堂到那三条诡异的清天路,清回路和清光路。
辛啸的右手搭着严君的肩,把头凑了过去,两个人靠的很近,或许是习惯了,辛啸对于这一次又一次的接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相反很是自然。
引起辛啸注意的是,就在之前他的邱金发现三块石砖的三个路口,地图上都有一个极为明显的标记,一个Z字形,还有发现铃铛的三个路口,也是拥有着同样的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横着一条直线。
石砖上的符文,房檐下的铃铛,辛啸想到了那个引诱的符咒,搭在严君肩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标记应该就是石砖上的符咒,引诱,不知刻在上面是为了何用。”
“或许是想引诱什么,引诱什么人。”严君收回了落在纸上的目光,把脸扭了过来,两人的脸凑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辛啸心头一抽,状似无事的嬉笑了几声,并没有躲开的意思,只是别过了脸:“这事,不知道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严君摇了摇头:“不知。”
确实不知道,两人沉默片刻后,辛啸润了润嘴唇,接着道:“引诱的石砖,原本是镇压的石砖,石屋拿出来的,不知石屋里要镇压什么。”
又是一个未解的题目,只能等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严君听到有关门的声音,急忙将纸张折好,放回到了远处,整个人往后撤了撤。
辛啸正等着他的回答,见他如此,以为他有所介意,有些不舍的也往后退了退,却见年轻姑娘拿了个扫把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