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二点的住院部是一潭藏着危险的死水，只要一件小事便会瞬间炸开锅。
病人家属忙碌奔波一日，沉默地或坐或站。
陈念山被安排在三楼靠近楼梯的双人病房。
程菥走在前头，察觉陈念山因为心不在焉，又一次落后于他。
他没再忍住心中的好奇问：“怎么了？”
陈念山闻言，散漫的目光过了一瞬才缓缓聚集在程菥身上。
“没什么。”他摇头。
“我看你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程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是杜牧宜在找你吗？”
“……”陈念山点头，“是……他说，说我还是不回信息的话，他就把我的书当遗弃之物处理了。”
说着，他要紧下唇，生生给苍白的脸添一线血色。
程菥顿住脚步，一时无语。
陈念山是一个极其宝贝书本的人，宿舍里还放着他大一的书——上面连个角都见不着。
不得不说，杜牧宜还真捏准了陈念山的死穴。
他估计猜到了陈念山听见了他们的话，所以打定主意要把人笼络回来。
现在陈念山正伤心，他不用点非常规手段，是见不到人的。
“你舍不得书就见，我们大不了拿回书就把人赶走。”程菥说着，系统助理不乐意了，“宿主让陈念山赶杜牧宜走，是打算放弃任务吗？”
“你有高见？”
程菥问，系统助理便答：“宿主可以趁机让杜牧宜留下来照顾陈念山，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你这是想让我任务失败吧？再说了，赶走也不妨碍完成任务，你看古代，但是贵妇小姐和年轻书生在夹道相逢，随便说两句也会被传成他们已经私会。”
“杜牧宜来了，只不过是留不久，难到就不能算是共处一室了？”
系统助理被他的道理忽悠的晕晕乎乎，加上他最近看的宫斗剧就是这样扣帽子的，它没一会儿就认同了程菥的说法。
程菥满意抽回思绪，刚刚听出陈念山声音里的干涩，将暖水递到他手上，“先润润嗓子。”
“嗯。”陈念山应了，他点开手机发了一个定位，以及病房号。
*
杜牧宜是借口给陈念山送生活必需品上来的。
他到时，陈念山已经洗漱好，换上了病号服，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叩叩——
杜牧宜敲响房门。
他透过门里的小窗，hao不意外地看到了程菥的身影。
那次见识过洛书对程菥的紧张，笃定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他身为洛书手下的艺人，哪怕他被派去东南亚开拓市场，经纪人想知道他的行踪仍旧易如反掌。
程菥作为与洛书相熟的人，他想必也看出些端倪。
于是，当代驾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他目睹程菥把陈念山扶上出租车时，他顿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切都应成了现实。
“请进。”
杜牧宜得了应允，推门而进，他这次只拿了陈念山的书包过来，书他“忘”在了后座。
“书包放在那里就好了，谢谢。”陈念山看他一眼，指了一下隔壁空床的床头柜，说完就连带着手和视线一起收了回去。
杜牧宜闻言，只是站着，并没有照做。
程菥将陈念山决绝的态度看在眼里，放心地转身出了阳台。
啪嗒——
阳台门关上，屋里只剩两人。
杜牧宜像是看不出陈念山的排斥，他拎着书包缓缓靠近，直至站定在陈念山床边。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房卡，巴掌大的卡片在他的指尖转了转，最后被食指和中指压着、推到床头柜中央。
他自顾自地说：“这家酒店距离这里不远，设施齐全，我给续了一周的时间，钱已经挂我帐上了。你如果还是不舒服可以去那里先住着。你们学校离中心医院太远了，不方便看急症。”
说着，他感受到陈念山转过来的视线，长睫下的眸色闪了闪：“我知道你听见了那帮人酒后的胡话，但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知道？”
“……”
陈念山沉默，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那时候，他们都当他醉死过去了，说话时没有顾忌的。
杜牧宜现在是明知他清醒才这样说，可信度就得打折。
陈念山承认自己很容易被感情控制，但他自认为理智在线的时候是有判断力的。
“我一直以为你也是最能理解我的。”杜牧宜垂下眼睑，他将手中的书包缓缓放在床头柜上，“你刚刚见那几人都是我的前辈，是我这种小艺人万万不敢得罪的人。尤其，洛哥手底下的艺人很多，我一没背景二又名不经传，没有他们提携，我很快就失去露脸的机会，长此以往与雪藏无异。我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
说着，他松开揉搓背包拎带的手，最后看一眼背着他的陈念山，“我没记错的话，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今天晚了，我听说你明天要做胃镜，你早点休息，我明、后天都会来看你。”
说罢，他转身离去。
陈念山听着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忍不住转身朝他看去。
男人失魂落魄的背影闯入他的视野，回想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陈念山承认自己有些心软了——
因为那句“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再加上他所说的困境也的的确确存在。
陈念山枕着手，陷入天人交战。
*
阳台，程菥双手交叉抱臂在胸前，透过窗冷冷看着病房里的场景，神识将杜牧宜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
程菥掩下眼底的不耐，问系统助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进去？”他好不容易劝回了陈念山，如今看着…要功亏一篑。
“还有最后十秒。”系统助理回答。
程菥已经没有心思看下去了，他干脆背过身，望天看地。
还有两天就是陈念山的生日，他有预感，杜牧宜一定会在那天搞事。
程菥猜得没错，杜牧宜不仅搞了，还彻底将陈念山积攒下的疑虑用一种极阴私的手段去了。
他现在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打望时，他看见了抱着宝宝闯入急诊的林艾，而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系统任务。
诡异、反常。
程菥皱眉。
他来不及陷入沉思，系统助理提醒他：“时间到了。宿主可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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