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随着冷气流的南下，云层被削得只剩淡淡一层，天空整体看着空阔了许多，无形间拉开了天地之间的距离。
程菥收敛心中的百绪千愁，推门进屋。
只见，陈念山半靠着床头，眼眶还红肿着，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连程菥进来也没察觉。
他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青年才讪讪回过神。
“想什么呢？”程菥拉着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他已经给林艾发去消息，在没有得到他的回复之前，他决定先把陈念山的思路掰回来。
杜牧宜太会巧言令色，陈念山几乎被他说服了——
今晚他不给捋捋，不用等到生日那天，青年睡一觉过后恐怕就又要一头栽进这段感情中。
“我……”陈念山皱眉犹豫。
他微垂着头，光线被刘海截断，留下浓重的阴影。
程菥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依稀看见他紧皱的眉心。
他耐着性子等待他的回答。
青年终究没能彻底憋住话，他纠结着开口道：“我有个朋友，他有个很聊得来的…网友。”
“嗯。”程菥单音节回应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那个朋友跟我朋友说，之前都是误会……我那个朋友他之前是……”陈念山抬手敲了敲太阳穴——思绪千丝万缕，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急得眼眶又一次红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还是说起。”
程菥制止了他的动作，端起暖壶，斟一杯暖茶递到陈念山面前。
他转而开始耐心地陪他一点点拆解、分析事情的因果，挑明其中的要紧关系。
他的淡定极大程度上安抚了陈念山的情绪，待分析完毕，陈念山已经稳住了情绪。
陈念山点头，肯定了程菥的总结性陈述：“对，我心里是相信的，但理智又……相悖。”说着，不自觉地收紧捏着杯子的手，乌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程菥，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一截浮木。
程菥到嘴边的话转眼被咽了下去。
他放弃将自己的想法强行灌输给陈念山，而是问道：“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朋友的朋友的话可信吗？”
一般渣男都喜欢画饼，十句有两句是真的都算良心渣男。
陈念山闻言，陷入沉思。
他仔细搜寻记忆，忽然发现杜牧宜给他许下的承诺并不少，但大多都是如“将来当导演了，电影上映之前他们先看一遍”之类的短期难以实现的，其中唯一能实现的就是：帮他隐瞒身世。
这一点杜牧宜显然没做到，尽管他并不是故意暴露的……
陈念山正思索着怎么开口，一道轻飘飘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程菥轻易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
“如果他的话本来就不可信，再给他多一次机会，他的话也不会变得可信。”程菥说。
陈念山急忙找补：“没，他还是很关心我的。”
“关不关心是另一码事。”程菥深深看了陈念山一眼，“我没有否定他的关心，但爱与不爱很多时候从行动就能看得出来。”
言至于此，青年的眉心皱得几乎要拧在一起，眼眶红了红，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程菥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了能让陈念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日后在深陷纠葛时不那么痛苦，他也只能快刀斩乱麻—— 一切都往明了说。
时间分秒过去，陈念山缓缓开了口：“我知道了。”
程菥凝视他一瞬，移开视线。
手机这时候来了信息，他顺势垂眸看一眼时间，提醒陈念山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做胃镜，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着，他接过陈念山手上的水杯。
陈念山机械地点了点头，躺回到床上。
他这一晚情绪消耗极大，程菥只念了一遍清心诀，他已经睡死过去。
看着青年挂着泪的睡颜，程菥幽幽叹了一口气，悄声无息地熄灯退出，马不停蹄地赶往幼儿门诊处——
刚刚看了林艾发来的消息，宝宝的血液检测报告出了，确诊了白血病。
对于宝宝急转直下的病情，程菥很难不怀疑到剧情上。
他很快与林艾会合。
林艾此时脸色极差，眼底泛着红血丝，视线总是无法聚焦——一看便知他只是在强装镇定。
程菥不多说安慰的话，从他怀里接过小团子。
宝宝听见程菥的声音，眼皮睁开一条缝，哼哼唧唧地向大人报告他的不爽利。
程菥从靠近开始直到将宝宝揽入怀中，系统依旧没有触发任何任务。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缓解他的痛苦——这属于林艾的主线剧情，没有系统任务，他不可以也不能治愈奶团子。
程菥努力压下心中的焦灼，一边安慰林艾。
一边踩着雷池的边缘，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宝宝的身体。
小小的人儿就像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灵气进去，都像一颗石子掉入大海，只能看到零星溅起的水花。
所幸，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至少宝宝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他没那么难受了。
做完这一切，程菥的灵气几乎耗尽，当晚是打车回到老小区的。
云梓楠没有睡，他点着一盏小灯在客厅等程菥。
两人约定了第二天一起去医院陪陈念山的同时，去看看林艾。
*
救助陈念山的那晚，程菥钻了系统的空子，青年的胃病已经从胃出血减缓为胃溃疡。
在医院里住了一晚后，他在生日的前一天出了院。
杜牧宜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闯入了病房。
他只戴了一个口罩，脸上还化着活动妆，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十分精致。
陈念山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杜牧宜一路拉着来到消防通道。
一门之隔的走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几个认出杜牧宜的粉丝在门口徘徊。
为了躲闪他们，陈念山被推到墙角。
光线透过一人宽的小窗照亮转角，陈念山挣开杜牧宜的手，与他拉开距离：“你来找我是……”
“这是给你的。”杜牧宜将手上的袋子塞到陈念山手中，“上次没注意，你的书落在我车里了，我给你送回来。里面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不用。”陈念山说着就想将袋子推回给他。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刻就被杜牧宜紧紧地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通过共鸣，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我的承诺从不是一句空话。本来想在凌晨当面祝你生日快乐的，但这次似乎赶不及了。”
“生日快乐。我还要去参加宴会，先走了。”杜牧宜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飞快跑下楼去。
陈念山揉了揉被呼吸摩挲得发痒的耳朵，指尖随即滑落到被不明物体撞得生疼的腰侧。
衣服下是一道扁长的红痕，结合他推开时摸到的形状，手感颇似折叠的多功能刀。
他不是去参加宴会吗？带刀做什么？
不待陈念山想清楚，消防门被人敲响，程菥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过来：“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吗？”
陈念山眨了眨眼，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开。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
七人座的车上。
陈念山一个人坐在后面，他打开袋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有他那本《JAVA编程思想》，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以及一台手机。
手机应该是杜牧宜自用的，他落在袋子里了。
陈念山并不打算过多探视他人的隐私，他正打算把它连带礼物一起放回去的时候，屏幕一亮，一条消息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野——
杜牧宜你人去哪里了？赵总找你呢！快来！
发消息的人被杜牧宜标注了红色感叹号，括号“赵总的走狗，意图不轨”。
*
停车场。
杜牧宜目送几人乘坐的车辆远去。
身旁的人问：“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宴会？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杜牧宜微微偏转过头，眼底神色不明：“他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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