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暗黄,落叶簌簌而落。
冷风无孔不入,将人的衣服吹得鼓胀,四肢百骸像裹了冰一样麻木沉重。
陈念山用尽全身力气奔跑,但没多远心脏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似地,钻心的痛。
他躲在花圃后,双手捂着心口缓慢蹲下身,头埋在手臂的夹角中,无声地痛哭。
滚烫的泪水接二连三滑落,在棉质外套上砸下一个坑。
在宿舍,他因为顶着假冒身份,不敢亲近对他友善的舍友;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寻到了一个可以当知己的偶像,结果对方只是拿他当消遣……
陈念山想着,口中忽然蔓延开来一阵苦涩,胃部开始一抽抽地疼,他的脸刹那变得惨白,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抽干。
听到脚步声靠近时,他连害怕的心思也没精力冒出,直到阴影将他笼罩,他才攒出些力气道:“我没事,就是……跑累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确定你可以?”
是程菥。
陈念山认出来人的声音,迎着路灯,眼角还挂着泪就抬头看去。
暖黄的光勾画出青年颀长的身影,微卷的头发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他的皮肤在光照下莹润如玉,桃花眼定定看着他,清亮的黑眸中满是关心。
陈念山怔愣,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程菥忽然动了。
他将搭着左手的风衣扬了扬,披在他的身上,将初秋的凉意隔绝在外,淡淡的栀子花香带着说不出的治愈力,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
陈念山呆住了。
他看着程菥缓缓走到他旁边,陪着他一起蹲下,手上还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包乳霜抽纸,葱白的指尖捏着纸巾递到他面前:“哭吧,说好了陪你。一张五毛,附赠一个笑话。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程菥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眼底隐隐藏着忐忑——看样子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陈念山猜得没错,程菥是第一次如此想打断一个人的哭泣。
他并不确定这样耍宝式的劝慰是否妥当,但他下意识觉得为杜牧宜这样一个渣男哭泣不值得,浪费感情也拖延病情。
“系统,我真的不能直接把他的病治好吗?”
【不可以哦,宿主。】
程菥叹了一口气,开始说笑话:“你知道什么动物生气时最安静吗?”
陈念山在擦眼泪,但配合着用哭腔答:“不知道。”
程菥感动于陈念山愿意搭理他,继续说:“是大猩猩。”
“为什么?”陈念山吸了吸鼻子,又抽一张纸巾,问。
“因为……”程菥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道,“因为大猩猩生气的时候会悄(敲)咪咪。”
“……”
死一般的安静。
程菥痛苦地将手插进脑袋,他开始暗骂自己:这是什么脑子才能想出这样的蠢点子?
就在程菥打算放弃的时候,身旁的青年忽然噗呲一声笑了,把他吓了一激灵。
程菥转头朝陈念山看去,虽然他的眼泪还在流,形容狼狈,但他的眸子里明显多了一丝神采,他一会儿哭又一会儿笑,好几次他看着都要喘不上气了,他又缓过来继续哭/笑。
程菥第一次应对这样的状况,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又碍于系统任务处在结算阶段,他不敢轻易给陈念山的身体里渡入灵气,只能在一旁急得挠头。
“怎么办啊系统?”
【我怎么知道呢?宿主,系统不是万能的。】
程菥垂下头,放弃挣扎。
他默默撑起一个遮风的结界,等待陈念山自己平复好情绪。
这一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菥只听陈念山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捂着腹部,面色苍白地看向程菥:“我的肚子好痛。”
程菥闻言,猛然起身,视线往周围扫一圈。
没有出租车。
他一边吩咐系统安排一辆过来,一边微微弯下腰,欲扶起陈念山。
“是不是胃痛?我带你去医院吧。”
清润的声音逆着风传进陈念山耳中,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好。”
发麻的双腿并不适应直立的状态,陈念山才站起来,身形便踉跄着要倒,最后是被程菥半搂着他才得以稳住身形。
“谢谢。”陈念山本能地道谢,不适应地挣脱,“我可以站住了,现在。”
程菥转而扶住他的手臂,将他掺向远处的车辆。
陈念山到底是低估了胃部的痛感,他没走两步就已经满头虚汗,他只能咬牙忍着,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
“你是不是不当我是朋友?”
陈念山僵硬着转头看向程菥,毫不掩饰眼底的诧异。
“你似乎格外不想麻烦我,如果在这里的是云梓楠或者杨榆,你已经让他们抱着去了吧?”
陈念山的大脑还没完全从悲伤中缓过神来,遇上程菥如此刁钻的问题,他一时失神,自己的手就已经被程菥抓着搭上肩膀。
紧接着双脚悬空一瞬,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进了车里。
*
凌晨的医院很冷清,程菥跑前跑后给他挂号,还将热水递到他面前:“刚刚打完局麻,会有点口渴,你多喝水。”
“今晚在病房里住一晚,明天做胃镜,可以吗?”
“嗯。”陈念山乖巧点头,伸手接过,他们的指尖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一起,冰冷的体温通过接触清晰地传递给他。
他视线上移,发现程菥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
陈念山想将风衣还给他,但下一秒就被青年果断拒绝了。
他还想说什么,结果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陈念山艰难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杜牧宜”三个字。
这是他们交换号码以来,对方第一次给他打来电话,但他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期待。
在来医院的路上,陈念山想清楚了:
程菥说得对。
他们之前只不过是处于暧昧状态,连恋爱都算不上,他纯属恋爱脑上头了。
现在找人陪聊一个小时还要40块,那些钱就当他找人解闷了,对方还是当红偶像,他不亏的。
致于那些人的评头论足,除了杜牧宜这一层关系在,他们八百年见不到一次面,他权当听了一次狗吠。
手机震着震着挂断了,程菥恰好回来看到这一幕,他问:“谁打来的?怎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陈念山抿了抿唇,正要将它塞回去,屏幕又是一亮。
这一回不是来电显示,而是对方通过聊天软件给他发来的一张图。
杜牧宜:你去了哪里?我没看见你。
杜牧宜:书包图片.JPG
杜牧宜:你的包在我这儿。
杜牧宜:给我一个地址 ,我把它送去给你?
……
杜牧宜:顺便,我们聊聊吧。我们之间似乎有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冷笑话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