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老王？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到我们这里躲清闲？不去灭火？”宋明德打趣。

王书记涨得铁青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躲什么清闲。我这不就是来灭火的？”

“你灭火怎么灭到我们金融学院来了？”宋明德震惊得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站着的其他几人，“你们学院的火是我们学院这几个学生放的？”

“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王书记连忙摆手，“我只是有些事来问一下这几位学生。毕竟宋嘉言跳楼的时候，他们是唯一的目击者嘛。”

“宋嘉言不是自.杀吗？警方都结案了，你还来问什么？”宋明德故作好奇地看着王书记。

“这……就是了解了解。”宋明德护短，在J大是出了名的。要不以他堂堂党委书记的身份干嘛窝在一个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问话。王书记支支吾吾想把话混过去。

“了解什么？”偏偏宋明德非追着问，“我这几个学生在精神方面受了很大的惊吓。你们是来了解情况，商量怎么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的？老王我这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你说你们学院的学生干嘛非当着我们学院学生的面往下跳？这几个学生可是我们学院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苗子！万一吓坏了谁负责？谁负责？”

宋明德越说越激动。蒋和三个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院长表演。唯独侯春梅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不不不，老宋你这话这么说就不好了吧？毕竟这事谁也不希望发生是吧？再说，你这几个学生精神着呢。没你说得这么脆弱。”王书记说到后面隐约带了些火气，显然是还没忘记李阳睿怼他的那一通说辞。

“那得看跟哪个学院比！”宋明德瞪了王书记一眼，又正色道：“你既然不是为了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来的，那找他们了解啥？他们能知道什么？你堂堂经管的党委书记都不知道的事，我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学生能知道什么？我还听说，学校昨天把我这俩学生叫去问了三小时的话。这事我还没找学校说理去呢，你又来掺一脚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们经管自己闹出来的事，还要我们金融学院来擦屁.股？”

“你你你……”王书记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要不是顾忌宋明德一院之长的身份，估计他能直接开撕。

“老宋啊。”王书记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老干部状态。

“我们都是隶属学校的一部分，是一个整体。出了这种事，受损的是J大这块招牌，是学校下属的所有院系。咱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来，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学校。要是不找到那个‘怀瑾握瑜’，再由着他这么闹下去，这影响再扩大了，你说，你们金融学院脸上就有光？说出去不都是J大学子？”

王书记自觉该说不该说的都在这番言辞恳切的话里了。以宋明德的智慧，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然而宋明德的智慧可能是卡壳了。

“这怎么跟学子有关了呢？现在得到舆论同情和支持的，可是咱们的学子们。再说J大的牌子怎么就受损了？偌大的国家还挡不住贪官污吏呢。而且吴良到底是不是网上说的这么一回事，那也未必。你说你与其想着堵，还不如查明事实公之于众，以安人心。”

“吴良当然是被冤枉的！他的优秀，老宋你也是知道的。这就是那个什么‘怀瑾握瑜’挟公器报私仇！要真像他说的，宋嘉言屡次被延毕都是因为他同性恋的身份，他为什么不举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每个学生学不出成绩来，都将怨恨发泄到老师身上，那你们教授谁还敢接教书育人这个担子？”王书记被宋明德的说辞气得又扔了老干部的面具，甚至不惜当着学生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也要师首先是师。您连查都没查，就笃定吴教授没有问题。宋嘉言他敢举报吗？”蒋和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冷冷地反驳。

“你！”王书记举起右手食指指着蒋和点了数点，终究没能说出其它话来。

“老王！”宋明德把他手指拉下来，笑着打圆场，“你看你，怎么还跟学生计较呢。他们懂什么！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我给你支支招。你说你跟仨乳臭未干的孩子这儿能挖出什么来？”

在宋明德的连拉带拽下，王书记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侯春梅的办公室。

见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侯春梅缩回脑袋，大大地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侯老师，您怕他？”李阳睿一脸不解。王书记怎么说也是隔壁院的党委书记，怎么也管不到金融学院的头上来吧。

蒋和、苑子意也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看着侯春梅。

“你们知道什么！人家在学校经营数十年，积累了多少人脉资源，能是我这个小小的班主任能得罪的？要不是宋院长来得及时，咱们四个今天都得折在这里。”侯春梅庆幸地拍拍胸脯。

“有这么可怕嘛！”李阳睿不服气。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头，身高都不到宋院长的肩膀。这人放马路上，估计都不会有人正眼瞧一瞧。

侯春梅看破他的心思，抬起手送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毛栗子。

“知道他有个外号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准外传哈！不然到时候宋院长都救不了你们。王书记，人称王输记。输赢的输。每输一次，他就会记下来。懂什么意思不？就说他记仇！你要是被这么一个记仇又有手腕有人脉的人盯上，你说你烦不烦？”侯春梅说着又挨个给苑子意和蒋和都送了一个毛栗子。

“你说说你们！说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毛头小子愣头青？敢这么跟师长说话？礼貌呢？”

“他算什么师长！听他意思，宋嘉言死的活该呗！”李阳睿依然不服气。

“宋嘉言跟你们很熟吗？”这下轮到侯春梅好奇了。宋嘉言在担任他们班的会计学助教的时候，顶多也就是每两周跟他们接触一回而已。这一个学期也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哪里来这么深的感情，竟闹得她的学生们不惜得罪学校。

“不熟就不能伸张正义了吗？”李阳睿一副热血青年的模样。

侯春梅越过他直接去看苑子意和蒋和。

“嘉言是我的朋友。”蒋和话不多，语气却很坚定。

关于宋嘉言和蒋和的交集，侯春梅多少知道一些，遂点点头又去看苑子意。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如果不是有幸遇到您这样的老师，还有现在的同学们，或许我们的处境未必比宋嘉言好。少数群体，本来力量就薄弱。要是我们再不为彼此说话，那不就是一粒粒散沙落在人海里，真的死不足惜？”

苑子意的话，不仅侯春梅，连李阳睿和蒋和都愣住了。办公室里一片沉寂。半晌，侯春梅清清喉咙说道：“都回去上课吧。宋嘉言的事，自然有操心的事。你们都给我安心学习！谁要是敢挂科，我要他好看！”

李阳睿假装害怕地抖了抖肩膀，“老师，我好害怕！”

“害怕就给我老实点！赶紧在我眼前消失。”侯春梅板着脸扮凶神。

“是，老师！立刻消失！”李阳睿右手牵起蒋和，左手拽着苑子意，起步就跑。

办公室里只剩下侯春梅一个人了。苑子意刚才那番话言犹在耳，侯春梅想起了自己的大侄子兼小弟弟——宋朗。如果说蒋和是为了友情、李阳睿是因为热血，而苑子意是为了维护少数群体的权益，那宋朗又是因为什么这么热心地参与甚至是主导着整个事件的发展？宋朗的个性，熟悉的人都清楚，利益是他权衡外人的唯一标准。他绝不会为了什么公道、正义强出头。除非是自家人的利益受损。自家人？谁？宋嘉言事件里，受害者好像只有宋嘉言。但如果宋朗就是“怀瑾握瑜”，他不可能不悲伤，更不可能不愤怒。这两种情绪，侯春梅都没在宋朗的身上发现。不对！宋嘉言事件，还有一个人也是受害者，“怀瑾握瑜”！宋朗认识宋嘉言的男朋友！

侯春梅双掌一击，对自己的猜测十分笃定。她本来在经管学院，跟自己熟识的老师边了八卦边打探宋朗让她打探的消息。或许是为吴良打抱不平的违心话说得音量高了些，竟然被路过的王书记听见了。王书记顿时引为知己，还趁机提出要求，希望她能把她们班的两个目击者叫来问个话。

开玩笑，她的学生怎么能被叫到经管来问话！那两个皮大王亲眼目睹那么残忍的事，她都怕皮大王从此变蔫猴子。要是言语不当，再让王输记给记上一笔，那还得了。幸亏她机灵，把人诳到金融学院自己的办公室，又悄悄发信息把宋明德这尊大神给搬来当救兵。不然，只怕不仅宋朗交待给她的任务完不成，自己的学生还要再受委屈。

想起在经管学院套来的信息，侯春梅赶紧拨通了宋朗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