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 夜幕下的上京城因着花灯的点缀,仍旧格外热闹。www.mengyuanshucheng.com
才到了宁安街口,马车便难过去了,于是顾绵便和魏阶一道下了马车, 往宁安街里走去。
有不少年轻的姑娘和公子都会在这日晚上出来, 在这难得的日子见上一面。魏阶和顾绵倒不必如此。
顾绵挽着魏阶的胳膊, 瞧着路上时不时走过的尚还羞涩的公子小姐,一时间觉得分外有趣。
“高兴什么呢?”魏阶见她一脸笑意,便问道。
顾绵于是仰头看着他:“想着我嫁给了你, 出门也不必拘着, 会不会也有人羡慕呢?”
魏阶失笑, 抬手自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顾绵摇了摇他的胳膊,才要接着说什么, 打眼便看见街边上卖花灯的摊位。
“我想也买个灯提着,好不好?”
“银子不是都在你那?”魏阶垂眸问她。
顾绵却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可我想你买给我嘛, 我也想让别人羡慕我一下,好不好?”
魏阶甚少见她这样的时候,哪里还能不依?
他便任由顾绵牵着他走到那卖花灯的小摊面前。
“我要这个。”顾绵指着挂在架子上的荷花灯,像个孩子似地与魏阶说道。
那卖灯的老者见他二人, 便也笑脸相迎:“这荷花灯是我妻子做的,底下还写着祝福呢, 姑娘真是好眼光。”
“什么祝福呀?”顾绵从那卖灯的老者手中将荷花灯接过来,朝花灯的花瓣上看去。
转了一圈,才见花灯上果然写了一行小字。
魏阶已将银子拿了出来交与那老者手中:“天气寒冷, 不必再找银子了,都拿着吧。”
那老者还来不及说什么“感谢贵人”的话呢,便见那拿了灯的姑娘一下就扭头走了。
魏阶只好抱歉笑笑,连忙跟了上去:“怎么走了?”
顾绵垂着头,提着那盏灯,既不说话,也不看他。
魏阶一时有些发懵:“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这个?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
“不是……”顾绵嘟囔了一句,再多的却怎么都不肯解释。
魏阶无奈,只好自己拉住她的胳膊:“这里人多,你便是对我有意见,也不该自己乱跑,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会有事……”顾绵嘟着嘴,又嘟囔了一句。
魏阶也不知他的小姑娘是怎么了,一时无法,也只好牵着她的手跟着她。
顾绵其实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逛上元的花灯节,她瞧见形形色色的灯笼只觉得新鲜,不一会便将花灯上写的那些话都抛在了脑后。
“咱们也买那个糖糕吃吧?”顾绵指着围了好多人的卖糖糕的摊位,拉着魏阶就要过去。
这会魏阶手里已提了一包松仁酥、一袋海棠果、一包蜜饯果子,腰上还别着顾绵刚买的荷包。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个“厉害”王妃,买起东西来竟然也这么“厉害”。
“好,你想买什么,只管买。”
从顾绵嫁给他,就不得已要面对许多生死之事,又有刺杀又有阴谋,得见她如此高兴,魏阶只觉得是上天的赏赐,又怎么忍心拒绝?
若日后每日她都能像今日这样开心,不过是些银子,他英王府还出得起。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买糖糕,闻着就觉得好吃。”顾绵好容易才挤进里面买了袋糖糕。
魏阶见状,便将她手中原先提着的那个荷花灯接到自己手里,瞧着她拿了糖糕吃得笑弯了眼。
“你也尝尝嘛。”自己吃没意思,顾绵要给魏阶也找点事做才行。
魏阶无奈,便将他手中提着的东西都举起来,示意她,自己是确实没有第三只手来吃糖糕了。
顾绵瞧着堂堂英王竟沦落到给自己拿东西的境地,一时笑出了声。
她伸手将一块糖糕拿出来,在魏阶还没什么防备的时候,突然踮了角尖,将那糖糕塞进了魏阶口中。
一下子涌入的甜意让魏阶浑身一僵,他睁大了眼看着顾绵,想说什么,可口中传来的甜腻却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吃吗?”顾绵脸上烧烧的,小心翼翼地问他。
魏阶怔了好久,终是反应了过来,重重地点了头。
顾绵将那袋糖糕捧在手里,看了他良久,忽然又踮起脚来,很快很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口中的甜腻还未散去,唇上轻柔的触感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袭来,魏阶的心跳忽地就快了起来。
“绵绵……”
“这是奖励你给我买糖糕的,你可别多想……”
整条街都被各色的花灯点亮,在那灯光之中,魏阶却觉得,他眼前的姑娘是那么夺目,让他移不开视线去。
他原以为,自己还要有很久很久的努力才能走进她的心里,却不想,他的姑娘也足够有勇气,勇敢地朝他迈出了步子。
“绵绵。”魏阶是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可他手里的东西太多了,反而竟成了阻碍。
顾绵却看了出来,她捧着糖糕,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胳膊,轻轻地挽住了他。
“这条街还那么长呢,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魏阶于是展颜而笑:“好。”
*
宁安街上,花灯如昼,来来往往的行人瞧着就能知道定是盛世长安。
想到自己曾也为今日的安宁有过贡献,顾绵便觉得心里更充实了些。
她和魏阶两个人从宁安街的这一头逛到了那一头,倒不想,竟是在一个卖云吞的小摊前,遇见了曹书影和裴川。
按理说,他二人定了亲事,若依照着大燕的惯例,是不该见面的。可上元佳节又是个特别的节日,好像他们在灯市中遇见,又成了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姑娘们见面,总是有许多话要说,饶是曹书影这般平日里并没有太多话的,遇见顾绵这样能说的,少不得也要被拉着聊许多。
魏阶便与裴川站在一处,安静地看着那两个姑娘互相分享买到的糕点,又听曹书影给顾绵讲许多上元日的旧诗。
“还留在上京吗?”魏阶低声问道,目光却并没有从顾绵身上离开。
裴川轻点了下头:“为人臣者,不过就是如此。”
“忘了问你,伤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还请王爷代下官谢过方随云前辈。”
魏阶浅笑:“他救你,本也不是图你的感谢。”
“前辈心怀大义,并不沽名钓誉,实为让人感动。”裴川亦微微扬起嘴角来。
“功劳未必都是好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裴川看了魏阶一眼,他仍是看着顾绵的方向,瞧不出一点的异样来。
裴川于是收回了目光,看向正与顾绵说得开心的曹书影。
“下官本是孑然一身,不想却也有了牵挂。曹府就在上京,我若想离去,未免太苦了她。”
魏阶了然,便也不再问了。
平魏瑢反叛,平皇后和平国公府谋逆,清剿前朝余孽,裴川虽身为文官,并未领兵出战,但功劳不小,若说他是魏琮的心腹,也不为过。
只是越是这样的身份,越免不了纷争。恒昌帝在位时是如此,倘若恒昌帝离世,魏琮即位,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裴川是两袖清风之人,魏阶不忍看他被那些尔虞我诈之事所累,但诚如他所言,曹大人尚在京城,为了曹书影,他也会留下。
与曹书影一道吃过了蜜饯、糖糕,又说了好一会话,顾绵觉得该将曹书影“还”给裴川了,这才喊了魏阶,要告辞离去。
魏阶同裴川相视一笑,二人便各领着顾绵和曹书影,一往南一往北,道别离去。
同曹书影说了话,顾绵好像兴奋了不少,都走出好远了,她还在和魏阶说着她们方才说起的趣事。
“你说阿影那样的性子,日后若是嫁给了裴大人,会不会就是书里说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啊?”顾绵挽着魏阶的手,忽又问他。
魏阶想了想,反问了回去:“你喜欢那样的日子?”
这顾绵还真的没想过,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荷花灯,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
魏阶便笑了出来:“那便不要去想,只要开心了就好了。”
顾绵靠在他的身上,抬眼望着他,终是笑了出来。
哪有什么一定要遵循的规矩,同他在一起,便已是最好的了。
已是将行到宁安街整条灯市的尽头,灯火都已被落在了身后,繁华与喧闹也渐渐远去,王府的马车早已绕道到了这里等着,顾绵便提着那盏荷花灯与魏阶一道往马车边走去。
正在此时,斜里的小巷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来。
守在马车边等着的褚枫反应极快:“王爷王妃小心!”
钉!
顾绵软剑已是出鞘,一边将魏阶推出去,一边挡开了“飞”来的人影。
待她转身看过去,却已见魏阶折扇锋利的扇骨,已是挡在那人的脖颈前。
“顾绫?”顾绵大惊。
顾绫的手因刚才那一下已被划伤,有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
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看着顾绵笑了出来:“英王妃,没想到还能见面。”
“你没有跟着顾文业离开京城吗?”
顾文业左迁,早就出京赴任了,顾绫是未嫁之女,怎么可能留在上京呢?
顾绫轻挑了一下眉:“你都没走,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魏阶微微皱了眉,攥着折扇的手更紧了些。
顾绵提着剑,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庶妹,半晌,才问道:“靖山大营,顾锦会出事,少不了你的功劳吧?”
也许是没想到她问得这样直接,顾绫起先一怔,而后才一下笑了出来:“罗家的人都被流放了,你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自然是有的。”顾绵淡漠地说道:“若果真是你,那你跟着顾文业一道滚出京城,便也不冤。”